第73章

    這時，埃西裏斯趕到。　　“……不好！”　　男人的心裏，湧現出極為強烈的不祥預感——不可以，必須阻止，死也不能讓艾利看見宮殿內的情景！　　沒錯，雖然他自己明明來過，都沒仔細看清楚，但就是不能讓艾利看見！　　巨大的求生欲（不對）危機感，讓冥界之主轉世的力量，又往徹底蘇醒的方向推進了一大步。　　刷——　　艾利沒能進到黑色的神殿裏去。　　因為，他被一股冰冷的、但並不排斥的力量拉住，一番顛倒般的恍惚後，人就被送出了冥界，回到了有生命存在的地麵。　　埃西裏斯自然也出來了。　　男人的雙臂緊緊抱住他，身上的水份還未幹，出來之後，被寒風一吹，雨水就結了冰。　　覆蓋在男人身前的一層冰霜，接觸起來很不舒服。　　艾利倒沒嫌棄這濕漉漉的滋味。　　他還有些沒搞清情況，自己突然出現在男人的懷抱裏，跟主動抱上去的感覺……不太一樣！　　“埃、埃西裏斯？”不知怎麽，大大咧咧的少年居然結巴了一下。　　埃西裏斯沒有接話，隻是微微低下了頭。　　貼著艾利麵頰的發絲微微滑動，在他有溫度的臉上，留下了一長道細膩的水漬。　　隻有這點痕跡，沒有被驟降到零下幾十度的寒冷所同化。　　埃西裏斯看到了那點點透明的晶瑩，許是陰差陽錯，他用白如飛雪的指尖，在紅發少年同樣盈潤的麵頰上輕輕點落。　　原本的用意是，幫少年擦掉有些礙事的水漬。　　但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他的指尖落下的位置出現了偏移。　　先是擦過了少年右眼下長而細密的睫毛，手指仿若因此受到震顫，晃動過後，斜斜地滑到了更下方的位置。　　距離少年微張的唇，隻隔著三兩點從鼻間噴灑下來的濕熱呼吸。　　兩人站在空曠雪白的冰原中心，在寒風裏對視。　　【三。】　　【二。】　　【一……】　　嘩啦！　　這兩人以超越極限的速度分開了，腦袋各偏向一個方位，就是不回頭看對方。　　“沒什麽，就是十分鍾到了。”　　一個人故作鎮定地說，縮進掌心的手指頭蜷起又伸，伸了又蜷。　　另一個人非常配合：“啊哈哈哈是呀終於出來了我也不打噴嚏了外麵天氣真好風景不錯我很喜——阿嚏！”　　他們並不知道。　　太陽神杖悄悄倒數的三秒都沒數完，它對此表示，自己還是繼續消除存在感吧。　　——偉大的太陽，他的眼裏和心裏，已經暫時沒有我這個神杖的存在了。　　——以前提拉a夢提拉a夢喊得那麽開心……哼，才沒有嫉妒冥界之主呢！第54章 　　“總之, 我們現在的位置，是暗凜風暴區域邊境。大人對這裏很熟, 所以我就不多說了。”　　等到某兩人扭扭捏捏著挺過了尷尬, 太陽神杖用一句話總結了現狀。　　它的“總之所以”都非常簡潔、隨意。　　艾利：“也太簡潔了點吧！”　　太陽遲鈍的情商，總是會在無關緊要的時候上線。　　他悄悄跟埃西裏斯耳語：“你忍耐一下, 提拉a夢偶爾是會像這樣突然不高興，哄哄就好了，我們都別嫌棄。”　　埃西裏斯的情商不比艾利高上多少, 因此, 他隻是若有所思地記下了這句話：“知道了。要怎麽哄？”　　艾利立即跟男人嘀嘀咕咕, 名喚傳授經驗。　　……真是沒辦法！　　太陽神杖對這兩人隻要湊到一起, 就像是打了智商降低buff的表現無以言語。　　現在是關注它經常不高興的時候嗎，危險地帶就在麵前呢！　　等了一會兒。　　艾利慢了好幾拍頓住，恍然大悟狀：“哦，暗什麽凜風暴區，我想起來了！”　　這兒就是他第一天高空拋物，遇到費爾的地方。　　怪不得剛剛乍眼一看，覺得四周萬年不變的幽藍冰層十分眼熟。　　往身後的方向投去視線, 無數暗黑色風暴騰空而升, 遮天蔽日。　　宛如由龍卷風相連起來的陰暗屏障, 將黑夜與白晝的界限變得分明, 無人能生存的黑暗, 就在屏障的另一邊。　　艾利上次隻在這裏停頓了很短的時間, 沒來得及仔細看。　　如今偌大的冰原, 隻有他和埃西裏斯兩人在，男人的黑衣與他穿著的不合身的白袍，莫名顯得渺小而孤單。　　要是往有人的方向，也就是遠離漆黑風暴的方向走，就會抵達另一個熟悉之處：他們兩人此世相遇的格列特城。　　有人的地方，就代表光明神的勢力覆蓋到了那裏。　　他們才從光明聖殿出來，並不想再往跟其沾邊的倒黴地跑。　　而且，最重要的是……　　埃西裏斯一點也不想“故地重遊”。　　艾利一想起這是哪裏，就飛快聯想到了格列特，再從格列特城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不用提醒，全是他自己的條件反射。　　男人在那座城市得到的遭遇，實在是太慘烈了。　　他不知道埃西裏斯有沒有淡忘……想什麽呢，應該是淡不掉的，畢竟他在那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幾乎被徹骨的仇恨湮滅。　　就是想到這裏，艾利才一個字都不想往那邊扯，生怕埃西裏斯也想起來，又被過去的痛苦困擾。　　“埃西裏斯——我們往這邊走吧！”　　紅發少年控製住表情，立馬做出了提議。　　他的左手頗為怪異地扭了扭，竟是一鼓作氣，把男人冰冷如這冰原的手掌，捏在了自己的手心裏。　　埃西裏斯其實也想要拉住艾利，隻是他動作沒那麽快，而且他的心中，猶豫大過於尋求安撫的渴望。　　艾利沒猜錯，埃西裏斯和他想到了一起。　　不過男人此刻的感受，比他以為的要平淡得多。　　也就是瞬間的冷漠殺意席卷開來，還未遠遠地泛濫，就被指間感受到的暖意一觸，很不爭氣地散掉了。　　“我的直覺，不對，提拉a夢告訴我，往那邊走肯定會有奇遇。”　　艾利試圖嚴肅地說服他。　　表麵看似在討論跑路之後的行動方針，實則略略分心，少年在暗中觀察他的表情。　　這個時候，艾利的敏銳程度達到最高峰，遠超平時的均值。果然他的發揮，是要根據實際情況來改變的。　　太陽神杖：“我沒這麽說……”　　艾利：“不行，你說了。”　　太陽神杖：“好，我說了，確實會有奇遇等著你們。”　　一人一杖像在講相聲，搭配得還挺默契。　　就是演得太不走心，比如某人，他那說哭就哭隨時暴走的精湛演技，完全沒有表現出來。　　埃西裏斯看出了他們的用意，畢竟這一點也不困難。　　就是關心著他的情緒，想轉移話題。　　如果是過去的他，如此淺顯的關切就算擺在麵前，他都會不屑一顧，更別說被觸動。　　而如今，無法否認，還是被觸動到了。　　在這之前，甚至更久遠之前，埃西裏斯幾乎沒有體會過，被他人這般細心地掛記。　　或者說那時其實有人無時無刻都掛記著他，但那人無法明確地表現出來，而他被濃稠的悲哀和自怨自艾影響，也從未意識到過。　　冥界之主是最孤獨的神明，他不被世人知曉，獨守在隻有死靈與黯淡天地的冥界。　　哪怕是為人唾棄的帶有利用性質的“關心”，都難以來到他身邊。　　他是知道這些陰暗的秉性的，就算有機會接觸，也會不屑一顧。　　早就習慣了。　　自某一刻起，再沒有產生過自己無法得到的期待。　　就是這樣一個孤傲冷淡的神——如果是前世的他，應該怎麽都不會相信，死後複生，真正“一無所有”的自己，居然得到了那個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紅發少年來到他身邊。　　無論是吵鬧的聲音，還是漸漸願意與外界接觸的能力，都是少年帶來的。　　看著他與太陽神杖拌嘴，模樣鮮活得明亮刺眼，埃西裏斯險些以為，自己也融入進了這副美好似夢的畫麵裏。　　‘等等，我在奢望什麽？’　　‘僅僅隻是看到了陽光，就以為自己來到了地麵嗎？不要妄想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怎麽都不會……’　　正退縮一般地這麽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