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輪椅還歪倒在地上, 車輪多久沒有再轉過。　　“這好歹是我的本體吧, 被車一撞就斷腿，說出去也太丟臉了。”艾利說著, 把輪椅扶了起來, 心頭稍稍有點悵然。　　他一點也不奇怪, 自己回歸本體後就從殘疾人士恢複了正常。　　原先會受傷，是因為太陽神的力量被完全封鎖，跟普通人無異。而現在艾利什麽都想起來了, 那道鎖自然解開了。　　“現在該去做什麽呢？”　　“唔，知道了，先出門。”　　前·殘疾人利落地做完了清潔，洗了個澡，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便神色無異地跨出了家門。　　黑發黑眼在無聲無息間發生了變化，一個身形欣長的紅發青年下了樓梯，出現在路人的眼中。　　他那明顯是外國人的精致長相讓人恍神，紅發與金眼的搭配好像很非主流的樣子，但勝在五官和氣質格外突出，隻會讓大家驚豔。　　等人走遠之後。　　呆了一片的路人緩過神來，不禁竊竊私語：“剛才那個外國人長得也太好看了吧，模特？”　　“我們小區什麽時候住了這麽好看的外國人了？哎呀，忘了拍照！”　　沒人發現，那個“外國模特”實際上跟住在7棟五樓的艾利，是同一個人。　　艾利在這個世界人緣極差，就算小小年紀就坐上了輪椅，也是縱橫小區和附近無數條街的一大煞星。　　他年幼無知時就出於莫名強烈的正義感，到處恃強淩弱——這裏的“弱”是指，仗著自己拳頭硬欺負人的街頭小混混、影響社會安穩的小偷、蹲守在各個易騙人群周圍的騙子等等。　　別看失憶+失去力量+轉生幼年版的太陽神那麽小一隻，長得可可愛愛，他打架猛地一比，還擅長撥打110。　　結了一大堆仇的結果就是，他十來歲的時候，被看他不順眼的混混老大從背後推了一把，剛好被車撞飛，斷了兩條腿。　　那個混混老大當然也沒有得意太久，艾利一出院，就坐著輪椅找到這貨，掄起拐杖敲斷了他的腿，再報警把他丟進了警局。　　艾利其實不太喜歡睚眥必報的那一套。　　當時那麽憤怒，全因為被牽連進去的不止是他自己，還有一隻喂了許久都沒喂熟的野貓。　　那隻黑貓會在他獨自一人時出現，像是懂他偶爾會憂傷的心情一般，傲嬌不樂意親人，卻對他很體貼。　　它還用自己的命，救了他的命……　　想起黑貓最後看向他的眼神，艾利的心就像撕裂似的疼痛，幾乎喘不過氣。　　說不出為什麽會這樣難過，可當時的心情，就如高山倒塌，散落的巨石盡數壓在了他的身上。　　那之後，凶名遠揚的艾利無人敢惹，他從此開始修身養性。　　唯一的“朋友”就是那時候結交的。　　關於那個朋友，艾利很早就注意到他了。　　那家夥隻要在人前露麵就陰沉著臉，比混混老大還像個壞豆芽菜。　　他起初跟艾利一句話沒說，隻在打架時加入進來，幫著艾利一起打人，光禿禿的頭頂亮度堪比燈泡，無論是當打手還是斷後都頗有一手。　　不過他最厲害的是罵人。　　能用最文明的詞匯，罵出最不客氣的話來，氣死人不償命。　　當時的艾利：“嗯？比我會罵人多了，不錯。”　　小弟兼朋友在他麵前，起初也是一幅“要死好想死不要讓我看到他”的模樣，就差把白眼翻起來了。　　後來不知怎麽，突然一下轉了性，朋友開始掛起虛假（劃掉）過於親切的笑容，給退隱江湖的艾利大哥各方麵的支持，非常體貼到位。　　艾利：“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　　他就和怪模怪樣的朋友開始了更多的交集，而且多年來就這一個朋友。　　如今想來。　　許多事情都是這個朋友告訴他的，《光明之主》這本小說，也是朋友推薦給他，吵著鬧著非要他去看。　　艾利這次出門，就是去找親愛的朋友了解情況。　　他的目的明確，並且早有預料自己會看到什麽。　　所以，敲開門，看到朋友的一張馬臉時，艾利笑眯眯，一點也不生氣：“謝謝啦，提拉a夢。”　　提拉a夢的聲音出現了：“您回來了，感覺有異常嗎？”　　艾利：“沒有！我感覺好得很！”　　他不客氣地進了屋，往沙發上一癱，大爺似的等著人給自己端水。　　提拉a夢與太陽進行了親切的交流，氣氛相當和諧。　　在此期間，水端過來了。　　艾利看到了一張表情更臭的臉。　　故意無視了這人半天，以他的自尊心，差不多到了要崩的邊緣，是以艾利覺得可以收手了，這才再次開口：“你好哇，科斯莫斯？”　　“朋友”的臉色好看了一點點，把水放在艾利麵前：“見過大人。”　　艾利托腮，大致猜到怎麽回事了，突然發出一陣爆笑。　　就在科斯莫斯身上的太陽神杖也很不給麵子，直接揭開了全部的底：“他是帶著任務過來贖罪的，您完全不需要感謝他。”　　艾利：“未來的我啊，我明白了……所以《光明之主》這本小說，是你們弄出來的？”　　太陽神杖：“小說的內容，是我在很久以前看到的未來，也就是，如果您沒有回去，原世界會迎來的結局。”　　通曉過去未來與現在的太陽神杖，很早就開始計劃了這一切。　　它必須要讓流離在異世的太陽回來，但又擔心原世界的光明神發現異樣，隻能繞了個巨大的彎兒，把命運賭在神一定會醒來上麵。　　若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這個計劃都會崩盤，幸運的是，鬧騰了這麽久，整個鏈條還是連上了。　　現在已經到了最後一步，科斯莫斯既然跑來了這個世界，時間線還比艾利覺醒的時間更早，那就說明他們最後成功了。　　太陽神杖一點也不著急，它還讓艾利不要擔心：“等埃西裏斯大人找到您，您與拉尼亞斯搶走的神格融合，就會回到原來的狀態了，您不用心急。”　　艾利：“不急，我完全不急，甚至還想多苟個一年兩年三年……”　　“啊？”　　太陽神杖不解，突然又一個聲音插了進來：“為什麽不能急！要瘋了，我的——頭發，還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恢複？！”　　原來是原貌被屏蔽的精靈，發出了崩潰的大叫。　　他的頭發，還沒有長出來。　　這對驕傲的精靈兼教皇來說，是萬萬不能忍受的巨大折磨。　　似乎科斯莫斯來到這兒贖了快二十年罪，要等到太陽神徹底覺醒，才能夠得到解脫。　　就是說，他那頭漂亮的銀發，也要等到那時候才能重新長出來。　　艾利：“這，具體時間怎麽說得準呢？放心吧，總會長出來的——噗！”　　“……我恨！！！”　　一隻悲痛欲絕的精靈奔了出去，把狂笑聲拋在身後。　　艾利：“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陽神笑到肚子痛，很陰險地決定把完全蘇醒的時間無限延長，至少再延個百年千年再說。　　“您不想早點見到埃西裏斯大人嗎？”　　“嗯？我……挺想的啊。”艾利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　　他的心裏當然是想的。　　但感情那邊，難免會糾結。　　搞了半天，這次變成他告完白後火速逃跑了。　　還是不敢太快直麵埃西裏斯的反應。　　艾利想要緩一緩，冷靜一下，讓兩邊都以成熟理智的態度，來溝通解決這個拖了幾萬年的情——　　“轟隆！”　　冷不防的，驚雷似乎在窗外炸開。　　艾利微驚，目光透過窗戶，看到了外麵陡然變暗的天色。　　來的時候還是晴天，天空居然轉瞬就比烏雲密布還要晦暗了。　　“不會吧！”正心虛的太陽眼皮狂跳，“是他來了？來得這麽快？不會吧埃西裏斯，我我我我出門買個橘子，你且站在原地——”　　他一陣胡言亂語，腦子大概慌成了亂碼。　　嘴上說的是要逃避的話。　　實際上——　　紅發神明以最快的速度，撲到了窗邊。　　他探出頭，迎著讓四周窗戶哢哢作響、行道樹左右搖擺的狂風，從下方傳來的“關好門窗！注意安全！”也被風吹散。　　目光在著急地搜尋著什麽。　　普通人看不見，自從天色大變，黑暗就從雷電劈來天際之處延伸下來，無聲地來到地麵。　　陽光原本被完全蓋住，但在紅發神明出現，就有一小絲更為金燦燦的光芒，落在了離他最近的那塊地麵上。　　那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黑貓。　　它險些與暗色融為一體，隻因金光落下，才將濃稠的陰影驅趕到一邊兒。　　看到黑貓，艾利的金眸先是錯愕，隨後——陡然亮了起來。　　黑貓的小小身影變成了一團黑霧，這團黑霧很快抽長，擴大，變成了一個黑色長發、肌膚蒼白的美麗男人。　　瑩瑩點點的金芒，落入男人晦暗無邊的黑眸中，仿佛構成了群星璀璨的動人夜空。　　當男人也看到他的時候，太陽就從他的眼裏升起了。　　“埃西裏斯！”　　艾利大聲地喊著，扒著窗格，從十幾層樓高的地方縱身一躍。　　他的身影輕盈得像一隻雀躍的小鳥，從高處落下，不是墜落，而是飛向心愛之人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