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悠長的夜空中,一股無形的力量仿佛在空中鑽開了一個窟窿。


    混沌的色彩在此刻盡數綻放。


    氤氳的雲翳在高空之上炸裂騰起,化作一片片遮天蔽日的絢爛異光。


    無邊的彩色雲霧從王都的上空緩緩燃燒起來。


    隨著第一團流光煙火的升騰,其四周的朦朧彩煙仿佛同時被點燃。


    紛紛如同散開的漣漪,一波接一波地向著王都之外擴散。


    一時間,帝國的天空仿佛被分割成大片的領域。


    在絢爛光芒的推敲下,幾乎所有的城市都籠罩在了一片夢幻而紛亂的煙火之中。


    隨著層層絢爛的波浪不斷推進,那些靜靜站立,仰頭望向天空的人們好似猛地從夢中驚醒。


    那由奇異流光充斥的雙眼中,全都浮現出了一片璀璨奪目如夢幻般的煙火景象。


    每一個人都仿佛被這綻放的煙火之聲喚醒,從呆滯的目光中逐漸恢複到了清明。


    一大批人從迷茫中緩緩回過神來,開始四處張望。


    盡管現在他們恢複了神智,心中卻滿是疑惑。


    究竟發生了什麽?


    每個人都記得清清楚楚。


    雖然他們一直仰望星空,逐漸被吞噬了理智,無法脫離。


    但他們卻依舊擁有先前的記憶。


    那道古怪的低語聲,還有那逐漸侵入他們眼神裏的色彩,似是要將他們的理智完全流失。


    直至最後,一絲清醒也難以保持。


    而現在,他們還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隻見那片異色天空突然化作了滿目的絢爛煙花,他們的神智也隨之回到了身上。


    回想起剛才那感覺,所有人幾乎都是一身冷汗,不敢再多想。


    許多家中的居民,經曆過這一切後,因為那種劫後餘生的恐懼,不由自主地緊緊擁抱在一起,放聲痛哭。


    而天空之上,那絢麗的彩雲依舊一輪接一輪地炸響。


    仿佛山崩地裂的轟鳴,讓在場的不少人心驚膽戰。


    他們下意識抬頭,可忽然想到天上那色彩不能看,卻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他們再次擔心自己重新被吞噬理智的那一刻。


    眼前那絢爛煙花的景象卻深深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隻是麵前的這道光景讓他們清楚,這次他們不是被迫而為。


    “嘶,這是怎麽回事,炸了?”


    “別說,真挺漂亮的。”


    “啊?過年了?”


    無數行人被天空中紛紛炸起的一團團煙火迷住,完全出神忘我。


    明明這其中帶著的那股當初吸引他們至神智都模糊的異色,現在卻變成了這樣一番無害的美景。


    當然,那股異色光芒本來就無害。


    它僅僅會讓意誌不堅之人沉迷其中,難以自拔而已。


    不過現在,它化作了絢爛的滿目煙火,爆炸在夜幕之上,反倒顯得美麗且充滿奇幻。


    那些原本對異彩天空感到惶恐的人們,看到現在天空中的精彩煙火,心情也逐漸舒緩了許多。


    現在,那詭異的光芒不複存在,絢爛的煙火為帝國帶來了無盡的喜悅與慶祝之情。


    大批居民愣在原地,依舊仰頭望著天空,


    隻不過這次,他們的眼中不再是失去神智的恐懼,而是充滿了欣賞和驚奇。


    盡管脖子因為久仰略感酸痛。


    ……


    站在皇宮之外,奧瑞麗安依舊高抬著頭。


    透過她那清澈的瞳孔,可以看到煙花的絢爛和異色流光的綻放反射其中。


    眼前這片輝煌異彩,讓她都看得有些出神。


    老實說,在這片彩色天幕出現之初,奧瑞麗安根本未曾想到這場異色流光竟然能以這樣的方式得以解決。


    雖說如此,如果要她像父親那樣,僅僅一握拳就能將遍布整個帝國的光芒化作絢爛的煙火。


    她自認為做不到。


    一時之間,奧瑞麗安再度沉浸在迷茫之中。


    她開始質疑,登上帝王寶座這一選擇,究竟是否正確。


    除了采納大臣們的意見,她似乎未曾展現出任何其他的能力,


    就好像隨意一個人坐上皇位,其作用都與她無異。


    像是現在,麵對天空之上的彩色光幕,她甚至找不到任何解決之道。


    最終,居然還是依靠著父皇生命的代價,為她解決了難題。


    問題得到了解決,但並未給奧瑞麗安帶來太多的開心。


    反而是在她沉重的心頭添上了幾分愧疚。


    為自己的無能,不得不讓父皇親自出馬兜底。


    她此刻甚至不敢麵對奧伯利。


    生怕視線看過去,就會見到那身穿金色鎧甲的父皇永遠地離她而去。


    就在她迷茫地凝視天空之際,一隻金色臂鎧深深地覆蓋了她的頭頂。


    但卻未曾觸及她的皇冠。


    麵對伸出的手臂,奧瑞麗安微微一愣,目光隨之前移。


    她看到了自己的父親,那位無敵的帝皇。


    奧伯利再一次摘下了他鎧甲上的麵甲。


    隻是這一次,他的身形顯得更加虛幻,仿佛隨時都會消散於無形。


    這一幕讓奧瑞麗安的心中湧起了明顯的焦慮,淚水不由自主地湧現,旋即在她的眼眶中打轉。


    她下意識想要低下頭,試圖隱藏那代表脆弱的淚水,聲音更是帶著哽咽:


    “對不……”


    但那隻位於她頭頂的手掌仿佛擁有千鈞之重,使她根本無法低下頭去。


    奧瑞麗安隻能無助地注視著她的父親身形逐漸變得模糊。


    她看見,奧伯利的眼神逐漸變得嚴肅。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奧伯利那滄桑而威嚴的聲音繼續在她耳畔響起:


    “隻有戴上皇冠時,才可以低頭。”


    “現在,讓我教你最後一課。”


    奧伯利收回了懸空的手。


    他背過雙手,以一位曾經威嚴的帝王之姿,平靜地注視著奧瑞麗安,淡淡地說道:


    “身為帝皇,你沒有道歉的權利。”


    “記住,即便你真的犯下了錯誤,你可以努力去彌補,但絕不能道歉。”


    奧瑞麗安愣愣地聽著,麵對著奧伯利,內心充滿了迷茫。


    但緊接著,她便聽到奧伯利繼續說道:


    “道歉,意味著你對自己決策的動搖。”


    “低頭,則是對自身力量信心的喪失。”


    話音落下,奧瑞麗安頓時感到心靈深處猛的震動一下。


    仿佛突然間有所覺悟,瞪大了眼睛。


    在她的記憶中,她從未見過父皇向任何人道歉或是低頭。


    且無一人敢違背他的旨意。


    凡是皇帝下達的命令,無論階級高低,身份何等,都必須無條件遵從。


    皇命高於一切,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對奧瑞麗安和所有人而言,都下意識地會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每個人都深信奧伯利是無敵的。


    他無需求助於人,無需向任何人低頭。


    作為這個帝國最強大,最受尊敬的皇帝,他的權威無人能及。


    然而現在,不再擔任皇帝的奧伯利卻低下了頭。


    他的臉上重新綻放出笑容,眼神溫柔地注視著繼承了他那使命的孩子。


    曾經的威嚴和恢弘逐步退去,不再有帝皇時的嚴肅。


    “孩子,放心去做你認為正確的決定。”


    砰!


    突然之間,一束驚豔的光芒在高空中爆發。


    異彩紛呈的流光如煙火般絢麗,照亮了整個王都的夜空。


    這些流光在奧瑞麗安的麵上反射,使她那滿是驚訝與呆滯的表情清晰可見。


    雙目之中映出了兩顆璀璨的星辰,其中仿佛映著奧伯利那忽明忽暗的身影。


    此時,奧伯利終於滿意地閉上了雙眼,任由自己的形態變得更加朦朧,更加飄渺。


    一道充滿慈愛和超脫的聲音仿佛從遠處飄來,緩緩流入奧瑞麗安的耳中:


    “這是父親傳授給你的最後一課。”


    最後,空靈的聲音隨著掀起的微風瑩瑩散去。


    像是帶著奧伯利那虛幻的軀體一並奔向了遠方,消失在遙遠的天際。


    奧瑞麗安瞪大了眼睛,感受著風息拂過她的發梢,冷風輕輕掠過她的麵龐。


    她很想伸手,去做出挽留。


    可是,她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鎧甲之內的父皇無聲地消散。


    隨著奧伯利的逝去,那副無人支撐的金色鎧甲轟然墜地,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金屬撞擊的清脆聲,仿佛一柄黃金鐵錘重重砸在了奧瑞麗安那顫動的心上。


    她的雙眼顫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副鎧甲靜靜躺在地麵上。


    她渴望彎腰擁抱那副鎧甲,但四肢卻似被寒冰箍住,無法動彈。


    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盡管如此,她仍舊拒絕低下頭。


    任由晶瑩的淚珠溢出眼眶,沿著她的臉頰靜靜滑落。


    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散成一片片水霧。


    周圍雖然還回響著那異彩煙花的餘音,但奧瑞麗安口中吐露的聲音卻變得冰冷。


    像是失去了最後的情感。


    “將先皇奧伯利安葬於皇陵,鎧甲伴隨入土。”


    “明日,舉行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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