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的爆炸從黑暗的霧氣中肆意綻放,在大地之上釋放出洶湧澎湃的暗色衝擊波。


    每一道力量的爆發,都推動它向著遠方擴散。


    緊接著,無數隨爆炸釋放的黑色煙塵在空中交織纏繞,


    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使得被雄渾力量穿梭的空間開始扭曲緊縮,大片的虛無從霧氣中顯露出來,


    暗色的浮動空間宛如張開巨口的野獸,貪婪地吞噬著周圍的暗色煙霧。


    終於,在覆蓋修爾本的大規模轟炸之下,


    那深沉的黑霧逐漸不再上升,震耳欲聾的地麵崩裂聲也慢慢平息。


    與此同時,一陣流動的風息劃過土地上空,輕輕吹散了大地上剛剛停息的煙霧。


    此刻,修爾本的景象完全暴露在了每個人的視線中。


    無數惡魔般的邪惡羔羊已被徹底消滅。


    它們的每一寸血肉都化為濃鬱的霧氣,在這片土地上繚繞飄散,


    仿佛它們一被召喚出來,就已注定成為自爆炸彈的結局。


    此時,無數法師瞪大了眼睛,心中震撼使得心髒在胸膛中顫動,


    強烈的震動感如同激蕩的鼓點,時刻提醒著他們這是現實中正在發生的事。


    因為整個修爾本……不,這已不再是修爾本,


    這片城市已徹底被夷為平地。


    戰爭後的瘡痍在爆炸中瞬間消失,隻留下了交錯的黑色煙霧和土色塵埃,迷離地掩蓋了大地的邊界,


    若非那聳入雲端的巨型神樹尚在,他們幾乎要開始懷疑,這裏是否還是修爾本。


    與此同時,在這片空曠的大地上,聖潔羽翼舒展的‘格溫’正跪坐在原地。


    她著低頭,一隻手捂著另一隻耷拉的胳膊,灰頭土臉,翅膀沉重下垂。


    似乎在經曆了剛才的攻擊後,她身上散發的光芒也變得黯淡許多。


    那副頭盔倒是仍舊完好無損,但隱藏在其後的雙眸卻呆滯地盯著地麵,一動不動。


    但空中的維嘉似乎還未意識到下方的平靜。


    當她聽到維克托剛才的話時,她突然愣在了空中。


    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維克托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她的大腦裏掀起了一場思考的風暴,開始瘋狂地猜測各種可能。


    啊?不是,維克托這話到底什麽意思?


    沉思了一會兒之後,維嘉想到了一個可能,


    不會……維克托的意思是說,一直拿她當工具人吧?


    畢竟他說一直在利用她。


    但維嘉又想到維克托所說的‘鑒於我們之間的友誼關係’。


    “什麽意思?我為維克托付出那麽多,結果他隻把我當朋友?”


    維嘉的情緒越來越失控,表情更是如脫韁野馬般在臉上翻騰跳躍。


    她時而因為覺得維克托可能隻把她當工具人而憤怒,


    時而又因為維克托似乎隻將她視為朋友而感到更加激怒。


    越想,維嘉就越感到困惑,到最後連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但正如維克托所說,她在利用維克托,而維克托也在利用她。


    然而維克托卻說他心甘情願,


    這讓維嘉感到有些不滿,她雙手抱臂,罵罵咧咧地嘀咕道:


    “不是……我也沒說過我不願意吧。”


    但她的聲音注定無法讓維克托聽見,因為他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下方的女神身上。


    早在維嘉糾結的時候,維克托就已經緩緩從空中落下。


    那棵聳入雲端的巨大神樹依然穩穩地屹立在大地之上,即便是掠過土壤的風息也無法動搖它分毫,


    而那位正義女神背對著神樹,保持著跪坐的姿勢。


    維克托降落在大地上,雙手插兜,直視著那略顯黯淡的正義女神的身影。


    維嘉見狀,眯著眼睛撓了撓頭,也不再去想那麽多,隨之其後也慢悠悠地飄了下去。


    畢竟他們之間的關係,確實無法用任何標準來定義。


    至於維克托之前說的喜歡她的話?


    哎呀,維嘉早就把那當成了玩笑。


    此時,維克托低下頭來,注視著麵前跪坐在大地上,仿佛陷入深思的正義女神。


    正義女神受傷了嗎?顯然有所損傷。


    維克托沒有收力。


    被召喚出來的黑色羔羊群引發的爆炸將整個修爾本城市夷為平地,足以證明剛才魔法的驚人威力。


    但要讓正義女神陷入重傷,這還遠遠不夠。


    盡管剛才那密集的黑色羔羊群全都爆炸,但這對正義女神的生命值的影響都沒有減少百分之十。


    甚至未能觸發這位女武神的第二階段。


    畢竟,對方是貨真價實的神明,當初顯示血條時,她的等級已是高達八十級。


    八十級的神明,處在神王級和至高神的層次中。


    這個等級,即便是在整個神明體係中也寥寥無幾。


    畢竟千年前就是正義女神配合人類一同將所有神明驅逐出去的。


    她能達到這麽強大的水平也十分合理。


    如果現在的維克托要與她開戰,即便維嘉開啟了無限藍量狀態,最少也要與之搏鬥好幾天。


    所以,盡管知道對方占據了格溫的身體,他依舊毫不手軟。


    因為打不死,根本打不死。


    他完全不需要擔心會傷及真正的格溫。


    至於正義女神為何停手不再發起攻擊,而是選擇跪坐在此地沉思,答案其實很簡單。


    神明不是沒有智慧的存在,她不是那種被設定僅能在固定區域行動作為目標boss的npc。


    正義女神雖然看似無情,但她終究還是擁有獨立思想。


    雖然不多。


    當那些漆黑的羔羊出現後,她顯然感到非常困惑。


    她的理智告訴她,這些生物必須從這個世界上消除,正如維克托所言,


    它們是天生的害蟲,這是連最普通的農夫都知道的道理,一個神明怎會不明白?


    但即便正義女神的理智還在線,她清楚這些生物潛藏的危險,也無法直接采取行動。


    畢竟,這些幼崽的善惡她無法判別,她手中的天秤對這些漆黑之物毫無作用,


    正因如此,她無法對這些怪物發動攻擊。


    結果到頭來,她甚至無需親自出手,維克托的一道魔法便讓它們全部崩解爆破。


    那股可怕的力量引發的風息和黑色霧氣橫掃過整座修爾本,


    這片土地現在除了荒蕪和四處飛舞的塵埃之外,幾乎已蕩然無存,


    最終,她還是未能親自清除那些罪惡之物。


    “如果附近有人在的話,你還要等著它們真正攻擊到人類的時候才會出手嗎?”


    維克托那平靜而深沉的聲音在大地之上回響,


    聽著他的話,正義女神緩緩抬起頭,看向他,她那隱藏在頭盔下的目光顯得有些迷茫。


    隨後,她輕啟雙唇,空靈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際飄落:


    “若沒有明確的邪惡行為,我又該如何用正義的標準進行審判?”


    說到底,正義女神對於惡行的判斷邏輯主要有兩種,


    一種是依據天秤對行為的善惡進行評判,


    另一種則是基於行為本身來進行判斷。


    無論是通過天秤還是直接觀察行為,正義女神都是從一個客觀的視角來考量,


    是天秤告訴她某人帶有邪惡,因此需要被審判;


    是她的眼睛看到某人犯下過錯,因此必須接受懲罰。


    至此,正義女神一直都在利用她的雙眼和天秤來評判世間人的善惡。


    但一旦天秤無法給出答案,甚至她的眼睛也無法識別清楚,


    單憑主觀感覺的正義女神,便難以對她認為是‘邪惡’的存在進行審判,


    例如那些本質就是‘邪惡’的黑山羊幼崽。


    “所以這就是你被人類討厭的原因。”


    維克托平靜地看著眼前這位正義女神,直接對著滿是不解的她說出了真相。


    “你用雙眼看到的惡行,雖片麵卻會被人接受。”


    “你用天秤聽到的惡念,雖準確卻會讓人心寒。”


    因為無論他的初衷何為,犯了錯便必須接受懲罰。


    例如勞瑞恩伯爵,貴族們直到今日仍認定他在十年前的那件事中是主謀,


    身為血族的他,似乎企圖消除王國中的所有貴族,甚至連帶著整個修爾本的人類也不放過。


    盡管他最初的願望僅是想複活普利希絲,讓她成為一個正常的血族。


    他內心或許善良,但他的行為確實帶來了惡果。


    對真相一無所知的居民們繼續深愛勞瑞恩伯爵,因為他們所聽到的故事與貴族們的不同。


    但那些親眼所見,自以為明了真相的貴族們,卻沒有一個人喜歡他,


    若在當時正義女神對勞瑞恩執行審判,恐怕整個王國的貴族都會歡呼雀躍,


    然而,天秤將向女神揭示一些尚未行錯之人內心的邪惡。


    正義女神的審判確實無誤,她確實隻審判邪惡之人。


    隻是,人類無法理解這一點,


    畢竟普通人無法像天秤那樣洞察他人內心隱藏的善與惡,


    因此,那些被天秤判定為‘邪惡’的人,常被視為正義女神有意為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相信天秤沒有錯,但過度依賴天秤和你的雙眼,反而使你變得盲目。”


    “沒有了天秤,看不到惡行,你就對應該鏟除的邪惡視若無睹。”


    維克托冷聲厲語,對著正義女神的話中,似乎帶著幾分的嗬斥:


    “嗬,身為神,你竟然還不如你自己的天秤有主見。”


    “阿斯特賴亞,你到底是正義女神,還是被天秤操控下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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