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開棺了。”


    “爺爺應該沒有屍變。”


    蘇清黎繞著墳墓再三確認,沒有絲毫的屍氣,


    身為養屍人,她對屍氣的感應,十分敏感。


    即便是透著棺材也可以確認。


    如果是隔著泥土,那就不一定能感應出來,因為土可以隔絕屍氣。


    所以死人,要埋進土裏。


    “既然奶奶說沒有,那高祖爺爺肯定是沒屍變。”


    趙無明很聽話,認可蘇清黎的判斷,


    畢竟能把他九庭爺爺養成毛僵,這水平是非常高的。


    “你小子,剛剛還說你們趙氏子孫,死後都會屍變。”


    李伏龍反而有些好奇了,這家族傳統是真是假?


    趙軍門、趙七鬥、趙九庭……祖孫三輩,


    已經有兩個確實是發生了屍變,


    如果趙七鬥也屍變了,那可真就是太邪乎了!


    “我可沒說過,是家父說的。”


    趙無明糾正了一下李伏龍。


    他年齡不大,對家族內的隱秘,都是從長輩口中聽說,真實性存疑。


    “比起家父,我更願意相信奶奶。”


    趙無明好似牆頭草一般,不信他親爹,反而信了蘇清黎這個趙氏媳婦。


    “原因呢?”


    蘇清黎都很納悶,這大孫子也太乖巧聽話了。


    “因為您輩分比家父高。”


    趙無明很直白的說道:


    “家父見了您,都要喊一聲嬸嬸。”


    “所以,我肯定聽您的!”


    這個理由……


    蘇清黎勉為其難的接受了。


    李伏龍也無話可說,當意見產生分歧的時候,輩分高的人肯定更有分量。


    並且補充道:


    “其實我也沒感覺到棺材裏有屍氣,甚至陰氣都沒有一丁點。”


    “確實沒有開棺的必要。”


    身為撈屍人,他對屍體的研究,可以說是爐火純青。


    隻不過這是在陸地上,沒有在水裏更厲害罷了。


    “但恰恰是這樣,反而很可疑啊。”


    李伏龍說出自己的想法,他的經驗比起兩個年輕人,要更加老練,


    為什麽偏偏趙九庭的爺爺沒有屍變?


    周圍那麽多的墳墓,幾乎每一個墳墓的屍體,全都屍變了。


    這個問題,把趙無明給問住了,提出大膽的猜測道:


    “也許,九庭爺爺是高祖爺爺撿的孫子,不是親生的?”


    “你小子想象力也太豐富了,不過確實有這種可能。”


    守墓人和撈屍人討論起趙九庭的身世,


    垃圾桶撿的?還是雪地裏撿的?


    直到蘇清黎這個養屍人喊了一聲停,道:


    “先把爺爺的墳圓回去。”


    蘇清黎看著裸露出的棺材,沒有打開的想法,


    既然沒有屍氣,那就應該沒有屍變。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防止裏麵的屍體,受到趙軍門的影響,


    蘇清黎還是把她的鎮屍符,貼在了棺材上。


    這也是可以發揮效果的。


    不一定非要貼在屍身上。


    “這也太美了!奶奶畫的符真好看!”


    趙無明一臉驚歎,似乎第一次近距離欣賞茅山符籙,


    黃色符紙上的朱砂痕跡,無比順滑,好似一筆嗬成。


    就連李伏龍都覺得這鎮屍符很好看,


    絕色美人畫出來的符,也非常俊俏!


    不過,清秀之中,又帶著幾分肅殺。


    “敕令……大將軍到此。”


    趙無明試圖讀出鎮屍符上書寫的文字,


    最上麵和最下麵的字跡,他能認出來,


    但是中間那一段,字跡非常複雜,他根本辨認不出來。


    “神荼鬱壘。”


    蘇清黎隨口說了一句,念出來道:


    “敕令,神荼鬱壘大將軍到此。”


    這就是鎮屍符上書寫的朱砂符咒。


    當然,不同的道教法脈,符咒上的敕令內容不一樣。


    這是蘇清黎學的版本。


    “奶奶,神荼鬱壘大將軍是什麽神靈?”


    趙無明一邊為高祖爺爺的墳墓封土,一邊閑聊發問,


    土壤已經遮蓋住了棺材上的鎮屍符,


    但他還是很好奇符籙上的內容。


    多了解一些相關知識,也許以後執行守墓任務,就能增加活命的機會。


    還不等蘇清黎回答,李伏龍想起了什麽,說道:


    “我好像聽過這兩個名字。”


    “這不是我家大門上貼的兩尊門神嘛,左邊叫神荼,右邊叫做鬱壘。”


    “門神?”


    趙無明一臉錯愕,有些不能接受,道:


    “門神貼在棺材上,這……”


    他的話憋了回去,奶奶既然這麽貼,那就一定沒錯!


    “李大爺,你是不是瞎說。”


    錯的一定是李伏龍!


    趙無明深以為然。


    這時候,蘇清黎解釋道:


    “在民間傳說上,神荼和鬱壘,確實是門神。”


    “但是在我這裏,他們遠不止門神那麽簡單。”


    “山海經你們知道嗎?”


    李伏龍和趙無明都點了點頭,


    這麽耳熟能詳的名字,他們當然知道。


    這是一部古書!


    隻是他們不知道,山海經到底寫了什麽內容。


    “山海經上,有這麽一段記載。”


    蘇清黎信手拈來,背誦道:


    “滄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裏,其枝間東北曰鬼門,萬鬼所出入也。


    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鬱壘,主閱領萬鬼。”


    這些古籍裏的重要內容,她幾乎都已經倒背如流。


    第一,是因為對古籍和古代曆史的熱愛,


    第二,她大學是中文係研究生,主要研究的就是古書、古文字。


    第三,在茅山學習道術,對山海經這種奇書,那是一定要充分閱覽的。


    “所以,在我所學的法脈裏,神荼鬱壘不隻是門神那麽簡單,而是統禦萬鬼的上古神靈。”


    “符紙上書寫兩者的神名,便可以驅鬼鎮屍。”


    蘇清黎倒不是賣弄學識,而是這鎮屍符貼在趙九庭爺爺的棺材上,她需要解釋清楚,以免引起誤會。


    “果然是文化人!原來神荼鬱壘是這麽來的。”


    李伏龍雖然沒聽懂蘇清黎背的那一段文言文,但是聽起來就感覺很不一般。


    “我有個疑問,如果要說統禦萬鬼,閻王不是也可以嗎?”


    李伏龍有些納悶,閻王可比神荼鬱壘的知名度高多了。


    而且,比劃也少了很多,明顯書寫起來更簡單。


    “閻王起源於古印度佛教,神荼鬱壘起源於山海經。”


    蘇清黎簡單解釋了一下,回憶道:


    “在茅山的時候,師父讓我們在符紙上寫神荼鬱壘,他說這既是上古神靈,也是我們的祖先。”


    “如果忘了祖先,那我們連根都沒了,還學什麽道。”


    “我不知道其他法脈如何,但我師父這一脈,比較偏愛上古流傳下來的神靈。”


    聽到這些,李伏龍沉默了。


    這丫頭不僅人美,而且有文化、有內涵、有修養!


    “蘇小姐,你有個好師父。”他認真的誇了一句。


    “奶奶,我能成為您的小師弟嗎?”趙無明也突然萌生了拜師學藝的想法。


    說完,他已經把墳墓封好了土。


    而且,精益求精,強迫症的修了修邊幅。


    蘇清黎回答他的問題道:


    “我師父在茅山,你自己去問他。”


    同時警惕的看著四周,有些不安的說道:


    “你們難道沒發現,周圍的屍氣越來越重了嗎?”


    這才是目前最應該關心的問題。


    李伏龍和趙無明,也都是立馬反應了過來。


    他們都能感覺到屍氣與陰氣的變化,


    就像是霧氣一般,縈繞在幽深的玉米地裏,越來越濃。


    三人循著屍氣傳來的方向,同時看到東北邊,


    一裏之外,


    月光照耀下,有一麵旗幟,在十米高的空中,飄揚招展。


    今夜無風。


    屍氣圍繞在旗幟周圍,鋪天蓋地,仿佛烏雲壓城。


    旗幟越來越近,李伏龍用燈光照了過去,


    可以清楚的看到,旗幟腐朽又破爛,千瘡百孔……


    但是,上麵繡著一道字跡:


    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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