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鬼王深愛雪嵐,但是雪嵐的心中一直裝著太祖,她一直想要變成人類,無論鬼王如何愛她,她都沒有改變心意。


    如果太祖沒有出現在雪嵐的生命之中,那麽也許雪嵐會成為鬼王的新娘。


    天佑聖朝的皇宮剛剛建立之初,雪嵐之所以一直沒有露麵,就是因為鬼王一直囚禁著她,使她無法去見太祖。


    終於有一天,鬼王恍然大悟,明白就算他能永遠囚禁著雪嵐的身體,卻無法囚禁她那顆已經給出去的心。所以鬼王放棄了強逼雪嵐為妻,而與雪嵐做了一個約定。


    他願意教給雪嵐一個禁術,讓雪嵐附身在一個人類身上,但前提是不能對任何人說破這個禁術的秘密。鬼王這樣做不是把雪嵐送給太祖,而是想讓雪嵐結束對太祖的思念。


    人類的生命有限,等雪嵐以人類的身份陪伴太祖度過一生,也不過短短幾十年而已。


    等這幾十年過去之後,雪嵐的人類肉身也已死去,她將再次成為狐妖。


    到時候,鬼王就可以重新得到她。


    而在雪嵐陪伴太祖的這幾十年中,鬼王不想親眼見證他們的恩愛,於是便把自己封印起來。等待雪嵐重新變回狐妖的那天,鬼王再從沉睡之中蘇醒,與雪嵐結為夫妻。


    但是,鬼王失算了。


    變成人類的雪嵐不但沒有得到太祖的愛,反而被下令執行火刑燒死。


    被火刑燒毀的不僅是一具肉身,雪嵐的靈魂也在火焰之中散去,隻留下一顆裝載著她全部記憶和妖力的狐珠。雪嵐沒有再次變成狐妖,所以鬼王一直沒有從沉睡之中醒來。


    雪嵐的妖氣,就是解開鬼王封印的鑰匙。


    隻要沉睡中的鬼王感應到了雪嵐的妖氣,便會重新睜開眼睛。


    今晚洞穴之中的妖氣之所以這麽活躍,就是因為鬼王感覺到了狐珠之中雪嵐的妖氣。


    僅僅是狐珠之中的妖氣,不足以讓鬼王蘇醒。


    雪嵐去世之後,鬼王本該再也不會醒來。但是,季安妮卻出現了。


    作為雪嵐第三代的季安妮,一旦真正覺醒,與狐珠融為一體的話,難保不會產生與雪嵐同樣的妖氣。那股妖氣——毫無疑問地可以把鬼王從沉睡之中喚醒。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豔娘發出一聲幽然的歎息,「無論怎麽反抗,終究不能逃過命運的掌控。」


    她本以為雪嵐的後代永遠不會回到天佑聖朝,沉睡中的鬼王也永遠不會蘇醒。


    但是,命運卻似乎在輪回之中早已注定,任何人都無法扭轉。


    感受著洞內濃厚的妖氣,豔娘無奈地閉上雙眼。雖然鬼王沒有蘇醒,但這些沉睡百年的妖氣卻似乎忽然蘇醒似的,在洞穴之中張牙舞爪地四處蔓延。


    看著豔娘那沉重的表情,季安妮預感到鬼王的蘇醒將會帶來一場不小的災難。


    「豔娘,如果鬼王蘇醒了,他……他會做什麽呢?」


    不會要稱霸天下吧?


    季安妮不停地回憶以前看過的武俠片,什麽魔王、邪王、妖王複活之後,好像都是為了一統江湖,稱霸武林似的。不知道現在自己遇上的這個鬼王,是不是也有同樣的野心。


    豔娘道:「一山難容二虎,這座山頭本來就是鬼王的領域,但是百年之前卻被太祖夷平了。當初在雪嵐的勸阻之下,鬼王原諒了太祖,並未爆發。一旦鬼王醒來,發現他心愛的女人已經死了,他還會容忍這個建在他地盤上的皇宮,這個奪去他愛人的王朝存在麽?」


    豔娘語氣雖然輕緩,但是她描繪給季安妮的這個未來,卻是一片沉重的黑暗。


    「他……他,他不會毀掉整個皇宮吧?」季安妮嚇得結巴起來。


    毀掉皇宮還算輕的,說不定還會毀滅龍姓血脈,毀滅天佑聖朝整個王朝呢……


    為了泄恨,為了報仇。


    豔娘搖了搖頭,畢竟她也不是鬼王,不敢肆意猜測。換作任何人,自己心愛的女人被殘忍殺害,還能忍氣吞聲地任由仇人霸占自己的山頭麽?鬼王毋庸置疑地會暴怒一場,但至於他會用什麽方法向龍家把這筆血賬討回來,豔娘還無法預料。


    隻希望他可以念在過去雪嵐的情麵上,不要掀起一場血災才好……


    豔娘搖了搖頭,輕聲歎道:「娘娘,這也是我不願讓你回宮,不願讓你靠近鎮妖祠的原因……我不想看到鬼王蘇醒,也不想看到生靈塗炭……雖然我也恨過太祖,恨過天佑聖朝……但是,既然雪嵐都不恨他,無怨無悔地為他死了……我忽然覺得自己根本沒有恨他的立場……這麽多年時間過去,一切都平安無事,我不希望看到一場血雨腥風打破這片安寧。」


    是啊,誰願意看到流血犧牲,誰願意看到血染皇城呢?


    隻要一想到這個山洞之內沉睡著一個可能毀滅天佑聖朝的可怕鬼王,季安妮的背脊就陣陣發寒。而且,這個鬼王覺醒的關鍵還與自己有關……


    季安妮忽然感覺到一段沉重的宿命正緊緊將她包裹,將她束縛。


    「豔娘,你當初為什麽不救雪嵐呢?」


    以豔娘的法力,從火海之中救出雪嵐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為什麽豔娘寧願選擇眼睜睜看雪嵐燒死,也不伸出援手,把雪嵐救出來呢?


    季安妮的問題又把豔娘拉回那段不願回憶的過去之中。豔娘痛苦地閉上眼睛,用嘶啞的聲音說道:「不是我不救……我也想救她,但是雪嵐自己選擇了死亡……如果她想活下來,如果她想逃走,根本不用我幫忙,她自己就能熄滅那場大火……但是她沒有,她寧願在火海中化為一片灰燼,也沒有動一點貪生的念頭……」


    正因為如此,豔娘才沒有救雪嵐,她遵從了雪嵐最後的選擇。


    「她為什麽一心求死呢?」季安妮還是不懂雪嵐當初的想法。


    就算生下一隻小狐狸,也不至於以死謝罪吧?就算是太祖的命令,也不用傻傻遵守吧?


    豔娘道:「她說她隻想以死贖罪,用自己的生命來償還自己犯下的罪孽……她說,如果『以命償命』是人類世界的規則,那麽她願意遵守這個規則,並且為這個規則而死……因為那可以讓她感到自己已經像是一個真正的人類了……」


    說到這裏,豔娘的聲音早已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季安妮靜靜地望著豔娘,擔心豔娘會突然流下眼淚。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豔娘這麽傷心,這麽難過的樣子。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豔娘心中也有這麽脆弱的地方。


    隻有在提起雪嵐,提起那段痛苦回憶的時候,豔娘才會流露出心底最真實的感情。


    「是不是人類真的有那麽重要麽?」豔娘忽然轉過背去,把臉埋向季安妮看不見的地方,「我不明白,這麽多年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她總把妖怪和人類的身份看得這麽重要?」


    豔娘沉痛的聲音在洞穴之中喃喃不絕地提出一個又一個問題。


    「為什麽她總是愛得這麽自卑?……我有時會想,當她在樹下向太祖承認自己是隻狐妖的時候,太祖心中對她是怕?是恨?……或者,依然是愛?如果她沒有撒謊說自己即將登仙,即將消失的話,也許太祖會把她留在身邊,就像所有人類夫妻那樣與她恩愛終老,但是……」


    豔娘的聲音在這裏戛然而止,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才哽咽著繼續說道:「但是……為什麽她偏偏選擇了欺騙和隱瞞?偏偏選擇了這樣一個注定會付出慘痛代價的方式?」


    豔娘的聲音更加嘶啞,嘶啞得幾乎已經說不下去。


    在豔娘那一個又一個問號之中,季安妮也糊塗了,迷惘了。


    她們都不懂雪嵐,那是因為她們都沒有那麽深刻,那麽執著,那麽癡傻地愛過一個人。


    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缺點,看到自己身為妖怪的一麵,總想以最完美、最無懈可擊的姿態出現在愛人麵前。說這是自卑也好,虛榮也好,欺騙也好……正是因為對方真的重要,所以才不惜改變自己來挽留他。如果沒有這樣的一些美化和隱瞞,也許愛就不是愛了。


    「但是豔娘,雪嵐究竟做錯了什麽?什麽需要償命呢?」


    季安妮覺得豔娘的故事仍然沒有講完,豔娘似乎還隱藏了一個非常關鍵的部分。


    「不,她什麽都沒有做錯……什麽都沒有……」豔娘的聲音很輕,很低,不知道是因為她嘶啞的喉嚨再也說不出話,還是因為她心中根本沒有說「沒有」的底氣。


    「豔娘,雪嵐到底做了什麽?我是她的後人,我應該知道啊……」季安妮試圖用這種方式誘導豔娘把實話說出來。


    豔娘就像突然受到刺激的病人似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抱住頭有些瘋狂地喃喃念叨道:「那不是她的錯,全都不是她的錯……她也是迫不得已的……迫不得已的……」


    「豔娘?」季安妮向豔娘靠近,扶住豔娘微微顫抖的肩膀。


    豔娘依舊把自己的臉埋在季安妮看不見的地方,傷心地說著:「她唯一的錯,就是錯在她不是人類,但卻偏偏愛上人類,而且愛得不惜一切想要變成人類……我還記得火刑之前,她曾這樣對我說過:豔娘,我不想為妖,但卻偏偏生來就是一隻狐妖。雖然上天剝奪了我為自己選擇出生的權利,但至少還留給我為自己選擇死亡的權利。豔娘,不要救我……就讓我在生命的最後,可以像人類那樣死去吧……」


    如果這是雪嵐的遺願,豔娘還能怎麽勸阻呢?


    如果這是雪嵐最後對天命的控訴和反駁,豔娘還能怎麽挽留呢?


    生生死死,一念之間,如果這是雪嵐最後的選擇,最後的堅持……


    豔娘無法,不能,也不忍再罵她笨,再罵她傻。


    再笨再傻,都是最後一次了。如果傻得無怨無悔,笨得心甘情願,反倒變得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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