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天寧公主一邊抹淚,一邊對季安妮回憶了她第一次與康孝榮見麵時的情景。


    那還是在天寧公主像明皇子那麽大,剛剛進入文華院初學開始學習時的事。


    當時康孝榮已是進學的學生了,他以前輩的身份為新生致辭。


    與文華院其他學生一身白衣的書生裝束不同,當時康孝榮穿了一件箭袖窄領的騎射服,再配上一雙高幫皮靴,一出場就成了人群之中最醒目的存在。


    多年之後,天寧公主仍然記得當初康孝榮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幕。


    那時小小的天寧公主眼中,就隻剩下康孝榮一個人的身影,其他人全都看不見了。他的表情,他的聲音,他的一舉一動,都讓天寧公主心中漾起了一絲不可思議的情愫。


    從那時候開始,天寧公主就對那名年輕的武將有了一份純真的憧憬。


    為了接近他,了解他的世界,天寧公主也開始學習騎馬和射箭,為可以穿上和他同樣的衣服而歡欣雀躍。太後一向非常寵溺天寧公主,即使天寧公主的愛好越來越狂野,她也沒有強加製止,而是為天寧公主介紹了另一個有著同樣愛好的女孩。


    這個女孩便是康芳婷,後來天寧公主才知道她就是康孝榮的妹妹。


    她倆自然而然地成了最好的朋友,經常相約一起賽馬,狩獵。偶爾康孝榮也會參加,那是最讓天寧公主開心的事情。


    後來他們慢慢長大了,忽然有一天,天寧公主聽說康孝榮早已與別家女孩訂婚的消息。


    這個消息令天寧公主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她沒有把自己的傷心告訴別人,那時候就連康芳婷都不知道她藏在心中的這個小秘密。孤身一人的時候,天寧公主總是又焦躁又傷心,但當再次與康孝榮見麵的時候,那些焦躁和傷心全都一掃而空,他倆又像平常一樣說笑起來。


    那時候康孝榮的婚約就隻像一句虛無縹緲的話,而不像一件確實存在的事。


    漸漸,天寧公主也忘卻了那個婚約的存在。後來,當康孝榮第一次把花容帶到賽馬場,介紹給天寧公主認識的時候,她才恍然大悟。婚約不是不存在,而是被自己刻意忽略了。


    看到康孝榮和花容說笑的樣子,天寧公主怒氣衝衝地甩鞭離開了。


    直到這時,後知後覺的康氏兄妹才知道了天寧公主的心事。


    那之後,他們幾人之間的關係就變得非常微妙。康孝榮刻意與天寧公主保持距離,康芳婷不敢在天寧公主麵前提起花容的名字,而花容則盡量不與天寧公主碰麵。


    康孝榮與天寧公主的世界,康孝榮與花容的世界,這兩個世界是徹底分開的,沒有一點交集。正因為如此,多年以來才一直平靜無波。


    就在三年前,席家的慘案令花容忽然麵對存亡危機。


    最終,不願看到康孝榮痛苦悲傷的天寧公主,救下了花容月貌兩姐妹的性命。


    那個一向任性妄為的公主,竟會在這種關頭,放下情敵之爭,做出大義的選擇,毫不誇張地說,天寧公主此舉已經出乎所有知情人的意料之外。


    天寧公主並不奢望這樣就能讓康孝榮愛上她,也不奢望可以從花容那裏得到什麽報答。她隻是遵從了自己本能的選擇,做出了本能的決定。也算是另一種任性吧。


    那之後,花容成了天寧公主身邊的丫鬟。這時,天寧公主才真正開始了解花容。


    越是了解,越是覺得自己比不上她,心中的落寞更甚了。不過天寧公主沒有仗著自己的身份欺負花容,她對花容的一視同仁,令一開始為花容捏了一把汗的康氏兄妹都放下心來。


    從這幾件事上可以看出,其實天寧公主要比他們想象中更加成熟,更加善良。正因為如此,康孝榮和天寧公主的關係若即若離,一直非常曖昧。


    天寧公主對康孝榮的體貼,令康孝榮無法狠心地拒絕她,傷害她。


    既然無法拒絕,那麽就隻剩下一個辦法——花容退出。


    這個想法一直在花容月貌心中緩慢滋生,而現在太後的賜婚,真正把事情推到了這一步。


    季安妮從天寧公主的講述中,又把這段三角戀的起因經過重新整理了一遍。


    在感情問題上追求不到兩全其美,總要放棄一方,才能成全另一方。在這種殘酷的規則下,天寧公主以她公主的身份,理應立在不敗之席上。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加痛苦。


    如果渴望得到的東西全都輕易到手了,反而會更加分不清,什麽是應該屬於自己的,什麽是不應該屬於自己,但自己卻硬搶到手的。


    慢慢回憶著那些或喜或悲的往事,天寧公主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她不再激動地又哭又嚷,而是低頭靜靜凝視著自己的腳尖,用平淡的聲音緩慢講述著。


    季安妮隻是一個聽眾,很少插嘴。從天寧公主的話中,她完全可以感受到公主的情緒。聽她講到開心的事情時,季安妮也會露出微笑;聽她講到難過的事情時,季安妮也會皺起眉頭。其實天寧公主需要的隻是一個安靜的空間,一個安靜地聽她講話的人。


    也許那些往事她並不是講給季安妮聽,而是講給她自己聽的。因為隻有這樣,她才可以從這段時間的痛苦之中得到一絲解脫。


    天寧公主在季安妮的房間裏一直待到正午時分,講完了所有她想講的話。


    正好這時花容也來送膳了,這還是賜婚之後,天寧公主第一次與花容見麵。


    早在門外與月貌問候過的花容,已經知道天寧公主就在房內,所以她見到公主之後非常平靜,就像往常一樣給公主問安行禮。然而花容的出現,卻著實把天寧公主嚇了一跳。


    見到花容之後,天寧公主立刻起身向季安妮道別,就像敗兵似的匆匆逃跑了。可能是因為天寧公主一直把自己當成奪人所愛的壞人,所以才無顏麵對被自己奪走愛人的花容吧。


    不過花容似乎毫不在意,一舉一動都如往常一樣,害季安妮想安慰她都愁找不到機會。


    花容為季安妮帶來了一點從妃殿的最新消息,說侍衛們已經放棄尋找失蹤的豔娘了。現在東西兩從妃殿又有了新的管事姑姑,就是以前仁和殿訓練剛開始時的於姑姑和楊姑姑。豔娘失蹤之後,她倆又被重新調了回來,繼續接任以前的職務。


    季安妮靜靜聽著,沒有發表什麽意見。隻希望豔娘離開之後,宮中就能恢複平靜。


    抬頭望望掛在窗口避邪用的八卦圖案,心口總是被某種不詳的預感沉沉壓著。


    那種預感似乎正提醒著季安妮,即使豔娘離開了,元融道長預言中的皇宮狐禍並未消除。


    說不定,豔娘隻是一個起點,真正的狐禍序幕,現在才剛要拉開。


    #


    花容離開以後,房間中又隻剩下季安妮一人。不過這種孤獨並未持續太久,不一會兒,水芙蓉就回來了。他這次可風光了,是被那個連公公手把手扶著走進來的。


    那慢悠悠的步子,走得倒真有幾分當年慈禧太後的風範。


    連公公把水芙蓉送到門口之後,又是道喜,又是哈腰,就像真的見了慈禧太後似的。


    看到這幅情急,不難猜到,水芙蓉的作戰算是成功了。


    看來皇上沒有忘記當初的承諾,真的在太醫院中安排了可以檢出水芙蓉身孕的太醫,不然水芙蓉此行就不會如此順利了。現在第一步既已達成,那麽就隻等皇上的封妃旨意了。


    目送連公公離去之後,水芙蓉笑嘻嘻地轉過頭來,對季安妮道:「小昭,怎麽樣?這下我可要當貴妃了。」說著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當女人啊,還是要這裏爭氣才行。」


    季安妮戳了一下他的太陽穴,小聲地教訓道:「你還這麽高興,就真不怕東窗事發啊。」


    說著就把水芙蓉拉進房間,生怕他倆的對話被別人聽去。


    「怕什麽,反正有皇上給我撐腰啊。」水芙蓉還是這句老話,早已把皇上當作自己堅不可摧的擋箭牌了。


    「那皇上什麽時候封你為貴妃呢?」季安妮關心水芙蓉什麽搬出去。


    「還不知道,不過皇上現在應該已經知道我懷有身孕的消息了,大概不久之後,就會有聖旨傳來了吧。」水芙蓉一邊說,一邊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頭發和衣服。


    忽然,他的目光向上一瞥,竟看見牆上掛著一副畫作。


    仔細一看,那畫作竟然是他前不久畫下的季安妮。


    「你,你,你……這,這,這……」水芙蓉一著急,居然結巴起來。一會兒指著季安妮,一會兒又指著牆上的畫,手指和眼神在季安妮和牆上來來回回了十多次。


    「怎麽了?」季安妮無知地問。


    不知道水芙蓉在緊張什麽,難道他不喜歡把畫作在人前展示出來麽?


    為了增強水芙蓉的自信心,表明自己對水芙蓉才華的欣賞,季安妮大聲讚揚道:「芙蓉啊,你真了不起,這麽漂亮的畫藏起來實在太可惜了,不如就讓它掛在牆上吧,以後每天抬起頭來就可以欣賞欣賞……」


    季安妮話沒說完,就見水芙蓉突然發狂似的撲到牆上,惱羞成怒地把畫撕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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