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抵達東從妃殿的時候,季安妮發現好多路段的積水都淹過了腳背。皇宮乃太祖移山而建,地勢甚高,如果連這裏都淹成這樣,山下皇城的慘況簡直可想而知。季安妮抬頭望著天空,雖然現在雨勢稍小,但是黑沉沉壓在皇宮頂上的烏雲卻透出一股濃重的妖氣。一想到這股妖氣的主人如今正寄宿在雲真體內,他之所以複活全是自己一手造成,心中就沉甸甸的,壓得難受。隻盼大將軍可以早日讓她見到鬼王,這才可以思量解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之法。


    「娘娘,到了。」花容輕聲提醒了一句。待季安妮走進有屋簷避雨的走廊後,她才收好了傘。


    都怪這陰雨綿綿的怪天氣,東從妃殿的院子裏沒有半個人影。季安妮順著走廊,緩緩向自己的房間走去。路上經過其他從妃的窗口。凡是瞥見她身影的從妃無一沒有發出慘叫,然後立刻緊閉窗戶和房門,生怕多看她一眼就會被詛咒。其他聽見動靜的從妃們也都嚇破了膽,躲的躲,逃的逃。一時之間,死寂般的院子裏倒是熱鬧起來。


    季安妮坐在房間中,靜靜地聽著外麵的動靜。她不但不怪她們,反而還有些同情她們。如果換作自己,隻怕也不願與一隻死而複生的妖怪為鄰吧。然而她們想躲沒有藏身之地,想逃沒有收留之處,最後還是隻得強忍恐懼,把自己死死鎖在房間裏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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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將軍釋放昭姬的消息很快傳遍皇宮,龍莫寒是在剛剛用過晚膳之後才從太監口中聽到匯報。那時儀珍就在龍莫寒身邊,見龍莫寒神色凝重,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還是儀珍替他遣走了傳話的太監。待房間中剩下儀珍與龍莫寒兩人後,儀珍才又說道:「皇上,您最近身體不好,不要為了這些事情鬱結於心,令病情加重啊。」


    「朕知道,她早已不是當初的昭姬了……」龍莫寒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直直望著前方的牆壁。雲真早已對他言明一切,昭姬隻是一個軀殼,裏麵裝的是一個來自異世的少女。不僅如此,昭姬還是狐妖的後代,根本不是人類。這兩個致命的要點,就是龍莫寒一直試圖說服自己忘掉昭姬的原因。


    見龍莫寒心有動搖,儀珍急忙勸道:「皇上,您不要忘了,當初您在仙客樓閣吐血昏厥,但是昭姬依然與國師攜手潛逃,根本不顧您的生死。她的心裏沒有您,您千萬不要被她迷惑了。」


    「朕知道……知道……」龍莫寒深鎖雙眉,低沉的聲音中透出內心的苦痛。「朕沒有忘記,當初得知雲真與她聯合欺騙朕的時候,朕就發誓……要讓她與雲真生不能相守,死不能同穴,生生世世永不相見……」


    「皇上,您不如下一道聖旨,把她趕出宮去。讓她留在皇宮,始終是一個禍害。」做了虧心事的儀珍始終心有不安,擔心季安妮查出是她讓明皇子現出原形,又勸龍莫寒把明皇子趕出皇宮。


    龍莫寒沒有回應,仿佛靈魂出竅般呆然不動。儀珍輕輕推了推他,見他還是沒有反應,於是把臉湊到他的麵前,直直盯著他的眼睛又說了一遍:「皇上,求您降旨把她貶出宮吧!」


    與儀珍四目相對的龍莫寒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他發出一聲悲鳴,緊緊抱住頭部,差點蹲在地上。這全是因為儀珍當初聽信元融蠱惑,飲下黑水的咒術。那黑水有迷惑人心之作用,令龍莫寒不知不覺地受她左右。儀珍沒想到這道咒術居然如此劇烈,她擔心地扶起龍莫寒,關切地問:「皇上,您不要緊吧?」


    龍莫寒搖搖頭,完全沒有想到這陣頭痛的來源就是眼前的女子。他苦笑著說:「沒關係……朕本以為自己隻是內髒出了毛病……沒想到現在連這顆腦袋也出問題……朕怕是已經時日無多了……」


    「皇上不要亂講不吉利的話。皇上洪福齊天,一定可以長命百歲。」


    望著儀珍關切的表情,龍莫寒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其實他早已萌生退位之心,但卻不知當立誰為儲君。明皇子是一隻狐妖,自然無法繼承大統。所以他轉而想傳位於天寧公主的駙馬,但是天寧的婚事也遲遲沒有落定。天寧雖然並非先帝親生,但這個秘密隻有宮中的小部分人知道,尚未流傳到民間。


    正在這時,花公公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匯報龍莫寒說大將軍在門外求見,商議昭姬的事情。


    龍莫寒苦笑一聲道:「萬萬沒有想到他會來。如今宮中大小事務,一半交給他,一半交給安丞相。哪次問過朕的意見?」就連剛才聽見大將軍釋放昭姬的消息時,龍莫寒也沒有萌生一點怪罪他擅自處理的意圖。所以現在聽說他為了昭姬的事情跑來找自己商議,反倒有些吃驚。


    儀珍對龍莫寒行了一禮,道:「皇上,那儀珍先回避一下。」


    龍莫寒輕輕揮手,示意儀珍暫且離開,然後令花公公領大將軍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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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慶源見到龍莫寒後立即行下君臣之禮,令龍莫寒想起自己真的還是皇帝。康慶源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張口就道:「皇上,今日老夫自作主張,放昭姬回到東從妃殿,皇上沒有怪罪吧?」


    龍莫寒道:「豈敢怪罪,朕知道大將軍定是為國家大局著想。」


    康慶源道:「老夫今晚前來,正是為了稟明此事。釋放昭姬的確是為了國家大局著想。因為昭姬正是這場天災的關鍵,要想停雨,必須借助昭姬的力量。所以老夫才自作主張,放了昭姬,一切隻是為了讓她做好準備……」


    「準備?」龍莫寒參悟不透其中的含義。


    康慶源直接講明道:「就是祭典的準備。」頓了頓,又用更沉重的聲音補充道:「會見鬼王的祭典。」


    「鬼王」二字令龍莫寒心中泛起陣陣涼意。這個傳說中由妖氣凝集而成的眾鬼之王,無論何時何地提及,都是一個令人生畏的可怕存在。「見了鬼王……就可以停雨麽?」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龍莫寒用懷疑的口氣問道。


    康慶源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說:「一切要看我們用什麽理由來說服鬼王了。」


    「難道大將軍已經想到主意了?」龍莫寒始終猜不透康慶源與他商議此事的真正原因。祭典也好,鬼王也好,他完全可以越過龍莫寒,直接自己一手操辦。他之所以特意麵見龍莫寒,似乎還有更深的含義。


    康慶源道:「想是想到的……但是皇上可能會為此付出沉痛的代價……」


    聽到這句話後,龍莫寒更加肯定了鬼王祭典與自己有關的猜測。不僅有關,恐怕關係很深,不然康慶源也不會拐彎抹角地說了這麽多鋪墊之話。


    龍莫寒揮揮手道:「大將軍直說無妨,這裏除了你我之外並無他人。朕現在早已一無所有……不僅失去了妻子、皇子……就連自己的身體、生命……都已是危在旦夕……還有什麽所謂『沉痛的代價』可以付出?」說罷又是一聲苦笑,夾雜著幾聲痛苦的咳嗽。在康慶源這位白須老人的麵前,倒是龍莫寒這個年輕人看上去更加萎靡不振。


    「如今朕可以付出的東西……大概隻剩一件了吧……」雖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龍莫寒隱約可以猜到康慶源的意圖了。果不其然,康慶源的目光之中多了幾分危險。


    龍莫寒把目光移向別處,自己把話挑明講道:「大將軍今日前來……是否為了逼朕退位?」除了皇位之外,龍莫寒想不到自己還可以付出什麽「沉痛的代價」。而且康慶源謀朝篡位的野心早在先帝時代就已經隱隱浮現,如今太後身亡,安氏沒落,他在朝中實力日益強大,覬覦皇位一點也不奇怪。


    龍莫寒一針見血的問題令康慶源著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沉默片刻,終於還是逃避了這個問題。「皇上,您是否記得以前老夫在太後宮,慧妃曾經與您住過的那個房間中,對您說過的話?」


    龍莫寒冷笑一聲道:「當然記得,大將軍說朕的母妃早已不是朕記憶中的那個母妃……而是一個有嫌疑殺害小皇子的罪人。」


    康慶源立刻否認:「老夫未曾說過類似的話。一切隻是皇上的揣測。」


    「你之所以告訴朕那麽多往事,難道不是為了引朕如此聯想麽?」龍莫寒的語氣越來越生硬。在任何詆毀慧妃的人麵前,他從來是不留情麵的。直到現在他還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初大將軍說,慧妃一定很不甘心,為什麽她生的兒子隻能去齊國當人質,而別人生的兒子卻從出生起就注定是太子。雖然康慶源的確沒有直說慧妃就是凶手,但是卻說慧妃深有嫌疑,暗示龍莫寒慧妃極有可能因為嫉妒還殺害了小皇子。


    「皇上,老夫十分理解您的心情。但是,當初在太後宮,老夫的話還沒有講完。今晚之所以前來覲見,就是為了把老夫知道的所有真相稟明皇上……」康慶源上前一步,神情嚴肅得近乎可怕。


    「皇上,其實您和天寧公主一樣,都並非先帝的親生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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