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


    小河邊。


    帶血的皮肉被風吹得像氣球一樣飄蕩,它們被高高掛在樹梢。


    從皮肉中被抽出來的骨骼,擺放在厲鬼們自河中打撈的白骨旁邊,碼得整整齊齊。


    這些骨骼上,血肉粘黏。


    被剝皮抽骨並沒有死,傷口卻也無法愈合,它們的眼窩中流淌著鮮血,看上去極度痛苦。


    隊長看到河岸邊的場景,身上的爛肉往下嘩嘩啦啦,流得更快了。


    到場的厲鬼們都握緊了拳頭。


    “楊叔叔!”阿狗小跑到河邊的骨骼前,看著對方地麵的厲鬼,想伸手,又不知道應該怎麽下手。


    眾多小鬼害怕地躲在其它厲鬼身後,抓著厲鬼們的褲子,隻露出一雙眼睛往外看,充滿恐懼。


    “這是……怎麽了?”玩家問。


    “是自衛隊的鬼來過。”厲鬼說。


    這種殘忍的手法,隻有它們才做得出來。


    這是警告,也是示威。


    回答的厲鬼走到岸邊,向水中伸出手,在血紅的河水撈了一圈,起身向隊長搖頭。


    “自衛隊肯定是知道我們的計劃了。”


    “接下來,大家小心點,不要隨便亂跑,要是遇上自衛隊的鬼,會很危險。”


    那鬼說著,拍拍阿狗的肩膀:“把那些孩子送回鐵屋吧。”


    “好。”阿狗點頭,從骸骨旁站起來。


    阿狗領著一群小蘿卜離開時,正好方唐匆匆從山上跑下來。


    一人一鬼擦肩而過,他們隻對視一眼,就飛快錯開目開光。


    方唐扒開擋在前方的人和鬼,看向地麵那些帶血的骨頭,和岸邊樹上的鬼皮,眸光微微一動。


    他轉身,拉住一隻鬼詢問:“這是怎麽回事兒?”


    厲鬼甩開方唐的手:“小孩子別打聽那麽多。”


    “我不是小孩子,我18了。”


    厲鬼用完全不相信的目光,將方唐上下目測了一遍:“就你?18?有14歲嗎?”


    “我怎麽沒有?不信你問他。”方唐指向江澤霖。


    “那你長得真不是一般……稚嫩。”厲鬼體貼地將矮換了一個詞。


    方唐輕哼一聲,走到河邊,在地麵的骸骨旁蹲下,他伸手碰了碰骨骼上的血肉,一臉好奇。


    可,少年的腦海中想卻是那場學校外的血雨。


    厲鬼是會死的,這是毫無意外的,雖然,它們很難殺。


    對著骸骨戳了一會兒,方唐在身上蹭了蹭沾在手上的血沫,起身往回走。


    自衛隊是他們的敵人。


    不僅僅是對東山的厲鬼而言,對人類來說也是一樣。


    如果厲鬼都被殺掉,那麽人類將會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離開河邊,方唐沒有上山,也沒去鐵屋找阿狗,隻是在山坡上隨便找了棵樹,坐在樹杆下。


    他伸手擋在眼前,隔著五指的縫隙看向天上的血月,亦如坐在垃圾山下看著灼目的陽光。


    不知看了多久,少年從遊戲背包取出那把黑色的雨傘。


    他學著之前阿狗的動作,輕輕轉動了一下傘柄。


    “錚——”


    傘尖的利刃伸出,泛著陣陣寒光。


    眨眼間,尖刃上就凝結一層寒霜。


    少年抬手摸過寒霜,刀刃輕易地割開他的指腹,沾在刃口的鮮血立即消失不見。


    方唐等待了一會兒,雨傘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反應。


    臉上閃過少許失落,方唐收起雨傘從地上爬起來。


    上城區。


    遊戲等級數據檢測中心。


    17樓,一間並不寬敞,甚至稱得上狹小的辦公室內。


    白發中年男人站在窗前,俯瞰著窗外巡邏的士兵,以及擺放在鐵棚下的改裝重型武器。


    他的手上端著一杯濃稠的咖啡,淺淺地抿了一口,臉上露出迷醉。


    太久了……


    它已經太久沒看到這個世界了……


    它已經迫不及待……


    想看到那隻詭的震驚和驚恐了……


    將手中的咖啡喝完,放在窗台上,白尚奇摸出一張照片,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看著上麵的女人。


    這張照片原本應該在方唐的手機上做壁紙,但……現在被白尚奇捏在手中。


    這個女人……是它敵人最大的依仗……


    當年,就是因為她選擇了那隻詭,自己才會被鎮壓在人類這邊……


    而,這次……


    它會最先……鏟除她。


    詭異世界。


    晚上的時候,玩家依舊做了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可不管是玩家,還是厲鬼們,都顯得很沉重。


    在分飯菜的時候,黃寅和夏思語主動站出來,去鐵屋送食物。


    方唐也跟著,阿狗領路。


    鐵屋外。


    “叩叩叩。”


    緊閉的鐵門被敲響,躲在屋裏的小鬼們將鐵門打開一條縫隙,好奇地看著外麵的兩個陌生人。


    兩位玩家看著門縫中擠滿的眼睛,嚇得差點掉頭就跑,可想到八字胡吩咐的事,二人忍住恐懼,朝著小鬼開口。


    “你們都在裏麵嗎?”


    “隊長找你們有事,走吧。”


    嘎吱——


    幾間鐵屋的房門被全部打開,一隻隻小鬼從屋子走出來,它們眼巴巴地盯著二人。


    “隊長找我們做什麽?”


    “隊長是想我們了嗎?”


    “隊長是叫我們吃飯嗎?”


    “隊長要給我們發糖嗎?”


    小鬼們七嘴八舌,一臉天真的樣子,看得兩位玩家極其厭惡。


    “廢話那麽多,見了隊長不就知道了。”玩家冷下聲音。


    一群惡鬼而已,裝什麽天真無知的小孩,不知道私底下殺過多少人。


    惡鬼慣會迷惑心智。


    “好叭。”


    小鬼們被凶得不安地閉上嘴。


    前邊的小鬼拉著兩位玩家的褲子,後邊的小鬼拉著前邊的小鬼,他們跟著玩家朝著樹林一個方向走去……


    給小鬼送飯的路上,方唐的右眼總跳得厲害,像有隻蟲子在眼皮上打滾。


    方唐揉了揉眼睛,抓住夏思語的衣擺:“夏姐姐,我眼睛好像抽筋了。”


    眼睛抽筋?這還是夏思語一次聽說,但,她還是停下扒開方唐的眼皮檢查了一下。


    “看起來沒什麽,應該是有人在罵你吧。”


    “為什麽要罵我?”方唐放下揉眼睛的手,“你怎麽不知道是在想我?”


    “誰會想你?”夏思語想象不到。


    “肯定會有人想我的。”比如奶奶,肯定想他的。


    說話間,方唐轉頭,掃到前麵的那些安靜的鐵屋。


    “那小孩鬼呢?”


    對啊,那些小鬼呢?


    提著鐵鍋過來的厲鬼,夏思語二人,以及阿狗,這時才察覺到不對。


    “它們會不會出去玩了?”黃寅問。


    “不會的。”阿狗搖搖頭,“桃子它們不會亂跑的,大家都很聽話。”


    說話間,阿狗四下打量,很快就看到了一處草叢有明顯的踩踏痕跡。


    “它們往那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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