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塵聽著藍靈兒低低喃喃的聲音,轉頭看去。


    隻見她一襲白裙被風拂起,寒碎若雪,筆直如劍的脊背透著一股子孤獨。


    好似,她的世界,誰也無法融入。


    一點不複以往放蕩不羈。


    反而更像是……


    迷茫!


    那一刹,他的心,竟隱隱作痛。


    藍靈兒等許久,也沒有人說話,仿佛天地之間,安靜的隻有自己一個人。


    她自嘲一笑。


    忽覺肩膀微重,側目一看,入眼是巴掌大的小白團睜著琉璃般幹淨透徹的眼睛看她。


    緊跟著,又湊過來,用腦袋輕輕蹭了蹭她的臉。


    像是安慰。


    亦或者,是無聲的鼓勵。


    “喵嗚~”


    “尊上變成這樣,被人發現了如何是好?”


    藍靈兒趕忙關上窗。


    轉而把軟軟的小白團抱進懷裏。


    她骨節修長的手,揉了揉白千塵的頭,輕笑,“傳言神獸腓腓可以為人解憂。”


    “想來,當真有點用處。”


    “但是,這裏乃封印之界,小心被大巫的人抓住。”


    白千塵仰起臉,一瞬不瞬望向藍靈兒。


    那分明是自己的臉。


    他卻似乎透過那雙含笑的鳳眸,再度回憶起那場夢。


    又或者,應該是一百七十多年前那場仙魔之戰。


    擁有上古神族血脈的巫族殘殺人族,修真界損失慘重,逐漸力有不逮。


    聖女畫靈建立天神仙宮,護住玄坤大陸靈脈,命一隻靈犬看守。


    她帶領仙門百家,成功將老巫王鎮壓於畫靈卷軸,取得第一次勝利。


    奈何巫王之子,巫玄登位,帶剩餘大巫卷土重來。


    這一戰,神使青蓮在眾大巫圍剿中身隕。


    鎮壓巫王過後,本已身受重傷的畫靈聖女竟被親手救下的人族女子一劍穿心,又拍碎靈台。


    白千塵記得,最後,那女子被一柄銀色長劍一擊斃命。


    那劍,正是師尊趙長生親手贈他的佩劍……破妄!


    在夢中,用此劍的人一襲白衣。


    隻是。


    那白很快被鮮血染紅。


    三千墨染長發,轉瞬猶如白雪。


    “畫靈!”男子聲音幾乎震得九霄為之顫抖,聲嘶力竭。


    夢裏,所有人的臉皆模糊,唯獨瘋了一般,抱著畫靈聖女的男子,讓白千塵看了個清清楚楚。


    赫然是……自己?


    一場夢。


    疼得他撕心裂肺。


    想到藍靈兒最不喜歡聽別人說她是聖女轉世。


    白千塵在她掌心站起,用兩隻前爪爬上她衣襟,“喵嗚~”


    “撒嬌也沒用。”藍靈兒滿眼嫌棄,卻微微低首,沒能忍住誘惑,輕吻他額頭。


    白千塵身體頓僵,愣住。


    耳尖泛起粉色。


    額間羽毛圖騰愈發鮮紅。


    連全身雪白的毛發也漸漸生出銀光。


    直到頭頂傳來一道戲弄的笑聲,“怪不得七星宮大師兄這麽寵你。”


    “能除去心魔,又會哄人開心的神獸,不管落在誰手裏,都會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裏怕化。”


    他歪頭看藍靈兒,發現這一次,她眼底深處的笑仿若陽春四月的光,晃人眼。


    帶著一點點傻氣。


    白千塵皺了皺小眉頭,想起大師兄南宮長澤的叮囑,“不要笑,一笑就沒威懾力,誰都敢來欺負你。”


    他傳音入密,“藍靈兒,你笑起來好傻。”


    “用你的臉笑,所以是你傻才對。”藍靈兒回懟。


    “嗯。”白千塵沒反駁。


    兩人窩在天星閣說說笑笑,轉眼已過好幾日。


    蛇女未曾來找過麻煩。


    其他拜訪的姑娘,都被藍靈兒以身體不適拒之門外。


    這天,她收拾妥當,推開雕花窗,卻見視線盡頭有一座陡峭島嶼。


    玄色高塔之頂,霧靄籠罩,有一道道銀光閃爍。


    “那是鎮魔鎖。”白千塵語氣平淡如水。


    藍靈兒問:“你怎麽知道?”


    “夢。”


    “那可有夢見,青蛟為何會被封印在此?”


    “不告訴你。”


    “不說算了。”藍靈兒召喚出鳳羽,往門邊走。


    “魚統領正點人數,稍後我們要跟他一起進入無天城。”


    “切記,務必掩飾好你身上的氣息。”


    “拜師時,我送你那個狗鈴鐺戴起來,品級對大巫無用,屏蔽其他人探視,問題不大。”


    白千塵站在原地不動。


    提及青蛟大巫和鎮魔石,莫名其妙想到被屍鬼逼迫冥婚。


    那日,他腦海裏浮現的,是畫靈送自己的一塊玄色石頭。


    前幾天夢見,畫靈魂滅,他怒火攻心之下,被人偷襲。


    以已身生機,捏碎玄石,鎮壓巫族九大巫。


    而玄石之心困住巫族新王巫玄,將其壓在枯骨崖下天怨穀深處的惡鬼巢穴。


    巫玄不甘心被困,拚盡全身巫力,丟出一幅萬界星河圖。


    那幅圖能吞噬天道之力。


    亦將他神魂困於無盡夢魘,分不清是醒著,還是陷入更深的夢境。


    比如現在,像在夢裏,又有所差別,他根本分不清。


    藍靈兒回頭,見他發呆,沒跟上自己腳步,不由問道:“白千塵,怎麽了?”


    後者回過神,信步走來,“沒什麽,別讓鮫人統領察覺不對,我們快些出去。”


    白千塵要推門,奈何後衣領被揪住。


    藍靈兒把他拉回身邊,“心神不寧,有心事?”


    “我……”


    他剛開口,就被敲門聲打斷。


    “白姑娘,藍姑娘,統領讓屬下請二位下船,無天城到了。”侍衛道。


    “有什麽晚些再說。”藍靈兒撤去隔音陣,這才推開殿門,對侍衛頷首,“勞煩帶路。”


    侍衛做出“請”的手勢,“二位姑娘隨屬下來。”


    藍靈兒牽住白千塵的手,跟在他身後,順樓梯走下,便見岸邊站滿半人半獸的巫族。


    他們個個威猛,手執一丈大刀。


    生生把身量極高,身為男子的她,顯得不那麽突兀。


    再往上看,了望塔頂全是手握弓弩的守衛。


    她唇角彎了彎,慶幸自己混進為青蛟選後妃的隊伍,用不了多久,就能與他見麵了!


    卻不知,當她和白千塵一行人剛踏上無天城地界,最中心閣樓中,躺於玄鎖假寐的青蛟倏地睜開雙眼。


    “嗬~”


    意味不明的笑聲嚇得下方新來的侍女手一抖。


    “砰!”


    茶盞落地。


    侍女忙不迭跪下,還沒來得及開口求饒,天靈蓋已被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拍碎。


    青蛟嘴角勾起愉悅的弧度,命令道:“拖下去,掛在門外,給剛登上岸,本巫的故人好好欣賞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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