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除了禁地之上布滿陰雲,七星宮其他地方還能看見星月。


    卻在知命磕頭拜師後,狂風大作,烏沉烏沉的雲層遮天蔽日般壓來。


    豆大燭光險些熄滅,天地間一片黑暗。


    不多時又恢複正常。


    但——


    幾案後方意外多出一個渾身散發出金光的人。


    不少年紀大的修士齊齊倒吸一口涼氣,紛紛驚呼道:“趙……趙仙師?”


    “怎麽可能,趙仙師竟然下凡了?”


    “不是下凡,是顯靈!”


    這人話一出口,眾人才注意到,那端坐首位之人是半透明狀,隻是那一身強大威壓讓人毛骨悚然,甚至不敢心生反抗。


    不止眾修士愣住,就連七星宮幾位峰主也沒想到自家師尊會出場。


    尤其是南宮長澤。


    他強行讓自己回過神,笑問:“師尊,您可是特意為收弟子而來?”


    “嗯。”趙長生點頭,從容不迫從香案上拿起一顆供果咬了一口,“閑來無事,感知你在做法,便過來看看。”


    知命抬起頭,望著他,心頭也是一陣激動。


    從某方麵來說,趙長生對他有大恩。


    他從未奢望成為他的弟子,偏偏南宮長澤願讓他以仙師弟子身份留在七星宮。


    更不敢想,竟能等到他親自到場。


    思及此,他再次重重拜下,“弟子落雲穀知命,拜見師尊。”


    在他麵前,青石地板上的血跡觸目驚心。


    就在額頭又一次要接觸冰涼地麵時,忽被一股力量強行托起,這個頭,磕不下去分毫。


    “傻孩子,為師可不想剛收徒,就看你一頭撞死麵前。”男子聲音帶著幾分少年的清越,和笑吟吟的調侃意味。


    玄色長靴踱步而來,黑與紅交織的衣袂上繡著彼岸花,無風自動。


    隨後是一隻纖長的手伸到麵前,“你們都是好孩子,起來吧!”


    男子的手帶著微涼的觸感,有些不真實,可就是這樣一隻手,充滿無法拒絕的力量,把兩人從地上拉起。


    “即日起,知命與水玲瓏,便是本尊者第八以及第九個弟子。”趙長生轉眸掃過圍觀眾人,一字一頓道:“從此以後,不再收徒。”


    一時間,水玲瓏和知命被一眾羨慕嫉妒恨的眼神掃視。


    這時,趙長生的視線忽地落在一旁幾人身上,最後看幾眼藍靈兒,又一瞬不瞬盯著白千塵。


    忽地,他快步走上前,“把手給我。”


    白千塵正眼眶通紅看著他發呆,手已被捉住把脈,就見一臉笑容的趙長生嘴角僵了一瞬,倏忽間笑了。


    “師尊……怎麽樣?”


    事關孩子,白千塵忙收起再見師尊時的複雜心情。


    趙長生的安撫似敷衍了事,“身體健康,無礙。”


    然而,藍靈兒卻聽見一道傳音入密,“阿塵還有一劫,還望天神仙宮聖女多留心。”


    “此劫一過,他也好,孩子也罷,福運都不會太差。”


    藍靈兒先是一怔,緊跟著心又提起,聲音堅定如磐石,“隻要有我在,不會讓任何人動他一根頭發絲。”


    “有聖女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


    “本尊者時間有限,不能出現在凡間太久,否則定會隱藏不住身上的幽冥之氣,下次再見,不知何時何日。”


    趙長生輕歎一聲,看向另外幾個弟子,“為師要走了,你們……”


    “師尊!”


    修真界首屈一指的眾位仙尊皆紅了眼。


    南宮長澤唇角的笑也險些保持不住,“師尊,大喜之日,難得一敘,不如先回後殿稍等片刻,也好敘敘舊?”


    別人皆以為趙長生飛升已久,他卻是最明白真相之人。


    趙長生猶豫一瞬。


    腦海中,立即傳來兩道焦急的聲音。


    “鬼王大人,再不回來,我們可控製不住結界了!”白無常道。


    “最多還有一炷香,冥王可是交代過,這次不及時回去,下次就別想離開幽都半步。”黑無常補充一句。


    一邊是嗷嗷待哺般的弟子。


    另一邊是頂頭上司。


    趙長生想了想,權當聽不見黑白無常的催促,對南宮長澤輕咳一聲,“為師來一次不容易,你盡快處理,來後殿見為師。”


    說罷,閃身不見。


    遮蔽天道的黑白無常:“……”


    南宮長澤環視一圈,叫來主持長老耳語幾句。


    後者大聲喊道:“拜師大典已成,還請諸位道友入席。”


    他率先走至登仙閣門外,做出‘請’的手勢,眾人心知肚明,也不多逗留,跟著走去。


    南宮長澤帶知命與水玲瓏敬四大仙宮中,另外三位掌門一杯酒,又飲下其他大小仙門所敬酒水,才一臉歉意道:“宮中還有要事,暫時離開一下,有何需求,盡管與本門長老提出。”


    眾人大笑,“趙仙師難得下凡一次,南宮掌門與幾位尊上多年未見師尊,我等豈會不理解?快去快去。”


    南宮長澤並不推脫,轉身離開。


    被迫飲過幾杯酒的藍靈兒也起身,扶著白千塵跟上。


    回貪狼後殿的路其實沒多長,一路上,眾仙尊誰也沒說話,顯得這短短的路線十分漫長且沉寂。


    直到走進空曠大殿,瞧見那抹脊背挺拔的背影,才駐足。


    男子骨骼削瘦,似未長開的少年,清俊,意氣風發。


    可那一身氣勢,又像是久居上位的貴人。


    而他……本也生來尊貴。


    身為世家子弟,成為七星宮掌門後便與家族斷絕來往,獨自帶領七星宮走上另一個高峰。


    倘若無他,恐怕七星宮早已出現頹勢。


    有他,亦有南宮長澤,還有幾個出類拔萃的弟子,才保住千百年來的輝煌。


    殿首,趙長生緩緩轉過身,瞥見門外,幾個親傳弟子眼巴巴的樣子,忽笑,“都站著做什麽?快進來坐。”


    一群人相視一眼,忙不迭飛身上前,爭搶著最靠近他旁邊的位置坐下。


    最先下手為強的,便是慕雲寂與沈星漾。


    趙長生失笑,“多大了,還這麽粘人,不怕大師兄晚些給你們穿小鞋?”


    “不怕,哪怕他冷酷無情,狠下心為難我們,隻要能靠近師尊,死也值得。”二人嬉皮笑臉。


    有一瞬,藍靈兒感覺到,若非顧忌肚子,白千塵竟也想上前爭上一番。


    於是,她扶著人坐在趙長生對麵,讓他仔細看個清楚。


    南宮長澤搖頭失笑,親自出門帶回一桌酒菜,師徒十一人聚在一起聊些仙門趣事,誰都識趣地沒提巫族。


    席間,忽有一股陰氣倏地以趙長生為中心散開,霎時讓整座大殿陷入冰冷。


    水玲瓏和知命俱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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