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視無言,一切盡在不言中。


    藍靈兒放下不少戒心,卻也決定再觀察幾天。


    於是乎,她轉移話題,“大司樂,在下有一事相求。”


    “公子不必客氣,有何事盡管說。”姬天行道。


    “有沒有補身體的食物?”


    “有,這次出海,能帶上的都已帶上,船艙下,裝有十幾隻雞鴨。”


    “賣我一隻?”


    藍靈兒從腰封裏拿出一兩銀子遞上。


    姬天行沒有伸手,“公子願幫忙守船,莫說一隻雞鴨,就是全部送上,也無妨。”


    他做出“請”的手勢,“公子跟我去後艙?”


    “好。”


    藍靈兒也不客氣,跟在他身後走向船另一頭。


    長廊內,偶爾遇見一兩個村民,嚇得對方神色慌張,仿佛見到什麽妖魔鬼怪般,忙退回木屋,“哐當”一聲關上木門。


    “讓公子見笑了。”姬天行無奈道:“他們不是嫌棄你,是怕自己會傷到你。”


    藍靈兒彎唇,不置可否。


    又往前走,從木梯走下,拐個彎,才看見一個個藤條編織的籠子。


    裏麵雞鴨不安地撲騰翅膀。


    她挑了一隻不肥不瘦的母雞抓進手裏,準備拿去煲湯。


    想到某人近些日子,險些把五髒六腑吐出來,心頭一軟,又拿幾個蛋。


    隨後轉頭,問:“大司樂,可否借一下廚房。”


    “公子跟我來。”姬天行腳步一轉,給她帶路。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來到堆滿整齊木柴的木棚下。


    木門打開,廚房裏擺放得整整齊齊,一些青菜被放在陰涼的地方。


    窗邊吊掛不少曬幹的魚。


    木架上有調料。


    卻也隻是簡單的幾種。


    鍋碗瓢盆俱全。


    “公子,這裏的東西可以隨意使用。”姬天行走到灶前,熟練地坐在木樁做成的小板凳。


    “我給你燒火。”


    “不必。”藍靈兒拒絕。


    卻聽他笑,“公子無須不好意思,眼看要到正午,一會兒那些姑娘就要過來給村民們煮飯了。”


    “一個人要忙很久,不如讓我一起。”


    “我雖不能幫公子煲湯,卻最是會燒火。”他眸色暗了暗,忽而又笑。


    “我是被師傅養大的,他膝下無子,待我如親生。”


    “師娘更是不許我下廚,所有大小事務都不讓我做,除了幫她燒火。”


    “廚房裏兩個人,還能從村頭聊到村尾,閑聊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藍靈兒聽他這麽說,不再推辭,“也好。”


    她看了看天色,此時海上萬裏無雲,滾燙的陽光灑落下來,的確快到正午了。


    兩個人互相協作,很快煮好一鍋湯。


    兩碗蛋羹也已出鍋。


    藍靈兒拿過小籃子,放入一碗蛋羹,還有一石鍋湯,剩下的推到姬天行麵前。


    後者微怔,“公子這是……”


    “也算是你親自動手,給你師傅和師娘送去吧。”


    藍靈兒注意到他眼尾逐漸泛起的紅,故作沒看見,提起籃子往外走。


    一路上,不少男女老少從窗戶或門縫打量她,就是不敢靠上前。


    成半巫的男子怕自己傷人。


    那些女子,估計對她這個陌生外男有所防備。


    她並不在乎,順原路返回。


    這一邊的船艙,除了住一個大司命,就隻有她。


    再就是,被關押在船板下的一對老夫妻。


    “嗷嗚嗚嗚嗚~”阿黃聞到香味,立刻搖著尾巴衝上前,用腦袋在她腿上蹭來蹭去。


    眼睛裏寫滿了“餓”和“要吃”。


    藍靈兒失笑,但凡給白千塵的,它都要爭一爭,哪怕平時並不愛吃這些。


    想到這,她俯身摸了摸它腦袋,“乖,這裏沒辦法煮太多,會引人起疑。”


    她神識一掃,見無人窺探,才從納戒裏拿一塊骨頭,放在地上。


    是龍骨。


    阿黃眼睛頓時一亮。


    叼起骨頭,立刻躲到陰涼處趴著放哨。


    藍靈兒推門走進木屋。


    一縷刺眼光線從雕花窗映射進來,落在白千塵身旁牆麵上。


    細碎光暈中,少女蜷縮著,秀眉緊緊蹙起,一雙手臂用力抱著被子,仿若抱著救命稻草。


    神色異常不安。


    她關上房門,把籃子放在一邊,快步走上前,用袍袖給床榻上熟睡的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白哥哥,醒醒。”接連叫了許久,白千塵長而翹的睫毛才微微顫動。


    不多時,睜開雙眼。


    他轉頭看向周圍,眼中還有幾分未睡醒的茫然。


    最後,視線重新聚焦在藍靈兒清雋冷削的臉上,才恢複些許神智,仍是不確定地輕聲喚道。


    “靈兒?”


    “我在。”藍靈兒把渾身被汗水浸透的人抱進懷裏,輕聲細語安撫,“白哥哥做噩夢了?”


    “嗯。”


    白千塵現在的修為,已是無為期巔峰。


    更是強大的上古神獸之魂,已修煉到脫離本體,仍能凝結出原形,不可能無緣無故做噩夢。


    還嚇成這副樣子。


    回想起趙長生前來參加收徒大典時說過的話,藍靈兒的心驀地一揪。


    他說白千塵還有一劫未過。


    能讓他打破三界壁壘,親自前來告知的劫,絕不是普通的劫數,定是,極為難渡。


    很有可能危及生命!


    “告訴我,做什麽夢了?”藍靈兒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成什麽樣。


    白千塵神不附體,亦沒察覺異常,隻是下意識緊緊抱住麵前人勁瘦結實的腰身,臉埋進筆直的肩頭。


    他貪婪地感受懷中微涼的體溫,許久才道:“我夢見,找不到靈兒。”


    藍靈兒心頭一滯。


    沒想到把堂堂修真界第一劍尊嚇成這樣的事,竟是找不到自己。


    她緩緩抬手,撫了撫白千塵單薄的脊背,“隻是夢而已,我永遠都不會,讓白哥哥找不到。”


    “不許騙我。”白千塵仰起煞白的臉,細長的狐狸眸一眨不眨緊盯她,似乎生怕她說謊。


    “不騙你。”藍靈兒聲音堅定不移。


    白千塵這才放下心。


    人一鬆懈,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叫。


    他雙臂纏上藍靈兒修長脖頸,語調委屈巴巴,“我餓了。”


    藍靈兒忽笑,抬手給他施出一道清潔咒,把人打橫抱起。


    手指微動,一張幾案落在窗邊,又浮現兩個蒲團。


    把人安頓好,她轉身拿過小籃子,取出一石鍋雞湯,還有一碗蛋羹。


    思及白千塵食量,又從納戒裏找出兩碟二師姐郝月做的點心。


    外加一個果盤。


    做完這些,她湊過去,盛一碗湯,用羹匙舀起,吹涼,送到白千塵唇邊,“懷著身孕,要多喝一點。”


    白千塵就著藍靈兒骨節修長的手剛喝完一碗湯,外麵就傳來一道輕淺的腳步聲,正好停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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