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


    白千塵搖頭,“靈兒,修士入定之時不可隨意碰觸,否則很有可能導致走火入魔。”


    正因此,一般情況下,大多數人會尋個洞府用陣法封鎖。


    或是在自己熟悉的環境。


    像藍靈兒這樣,任由他在旁邊活動,絕對是出於信任。


    思及此,不禁回想起最初與她互換身體的那些時日,她雖然經常凶自己,卻也由著他隨意靠近。


    他神色緩和幾分,解釋道:“靈兒,我問過破妄。”


    “原來如此。”藍靈兒心下了然,忽而又笑,“傷得不重,過幾日就能好。”


    看她逞強,白千塵眉頭越皺越深,細長狐狸眸霎時一紅。


    “你又騙我。”他一把捉住藍靈兒要收回廣袖下的手,用力扯下玄色手套。


    在看見掌心幾乎透明的洞時瞬間愣住,緊接著眼眶更紅了。


    掌心傷口深可見骨,通過骨肉縫隙,竟能清晰望見藍靈兒衣袍上那抹勝雪的白。


    周圍潰爛,鮮血淋漓,還冒著黑煙。


    這傷,比魏子擎臉上,被血雨腐蝕後的痕跡更為嚴重。


    可她什麽都不說,咬牙一個人死撐。


    還想瞞天過海,把他丟去雲州,獨自去渡劫。


    雷劫中,肉身會經曆被摧毀再重鑄,屆時這個傷,亦會重新長出血肉。


    白千塵知道傷口會愈合,仍是心疼。


    心疼她……


    為了盡早複活靈脈,把一切都安排妥當。


    唯獨沒考慮自己。


    “疼不疼?”白千塵從納戒裏找出藥粉,一邊塗抹,一邊低聲問。


    可那藥剛落在掌心,就被煞氣腐蝕成黑色煙霧。


    他的心,又是一緊。


    心髒仿佛被什麽東西重重撞擊,又悶又痛。


    “怎會這樣?”


    “放心,早就不痛了。”藍靈兒抽回手,慢條斯理戴上手套。


    “這點傷,換巫族一個大巫魂飛魄散。”


    “又換天魔匕一顆承載怨氣煞氣與穢氣的寶石,值了。”她抬手把要哭不哭,倔強盯著她的人拉進懷裏。


    忙取出碧綠色石頭,獻寶一樣遞上前,“白哥哥快看,這就是天魔匕上的寶石。”


    “上麵那些陰晦之氣除盡,暫時看不出有什麽用,不過能鑲嵌在天魔匕上,一定有不同凡響之處。”


    “等回到七星宮,讓大師兄幫忙看一看。”


    她努力轉移話題,生怕把“孕婦”氣到,“倘若大師兄看不出,便丟給聚寶閣的鳳閣主”


    “他家祖祖輩輩都煉器,對煉器材料最為熟悉,定能看出些門道。”


    白千塵麵色沒有半分好轉,就那樣靜靜盯她。


    藍靈兒閉上嘴。


    那日小霞村之外的深山裏,毒巫被逼自爆。


    她用盡靈力布下屏障。


    朱雀和破妄傾力相助,最終一點傷也沒受。


    誰知毒巫將神魂注入寶石之中,趁機飛出煙塵,向天邊遁走。


    他還惡狠狠地威脅:“本巫還要回去與天狼大巫複命,扶光仙尊定要記住,他日再見,必報此大仇!”


    “等激活天魔匕,你殺我一命,我便殺盡千萬人為我這副身軀陪葬。”


    “那些人的死,都要算在你扶光仙尊頭上。”


    他笑得太囂張。


    藍靈兒被他這話氣到。


    於是,與朱雀,破妄劍靈合體,全速追趕,一劍斬殺毒巫魂魄。


    至今她還記得,毒巫臉上錯愕震驚的表情。


    本以為勝利在握。


    不料抓向天魔石之後,劇烈疼痛從掌心傳來。


    天魔之氣與光靈根的血液互相對抗,廝殺,好似燒得通紅的滾燙鐵球被丟進冰中。


    天魔石穿透左手,煞氣消耗一多半。


    她又伸出右手去抓。


    兩隻手皆受了不同程度的灼傷。


    好在用於激活匕首凶性的怨煞氣盡數被驅散。


    這樣一來,天狼大巫想借天魔匕提前救出鬼巢內,被鎮壓的巫玄,怕是隻能希望落空。


    思緒回籠,藍靈兒迎上白千塵幽深晦暗,幾欲噴火的眸子。


    “白哥哥,懷著身孕不能生氣,萬一以後誕下的孩子脾氣太大怎麽辦?”


    “怎麽會?”


    白千塵不信,仍是閉上雙眼平息自己的怒意。


    藍靈兒勾唇一笑,“其實,認出這枚寶石那一刻,我就想得到它,無論付出多大代價。”


    “為何?”白千塵聲音有些悶悶的,語氣無奈又妥協。


    “當初江柔利用巫玄一縷殘魂害大師兄不成,被我用符籙鎮壓後,仙門百家在囚牛山布陣,將其打散。”


    說著,藍靈兒轉眸,望向不遠處“劈裏啪啦”燃燒正旺的火堆。


    她沉默許久,接著道:“我們有所犧牲,卻也算勝利。”


    “巫玄失去一縷魂魄,神身不存。”


    “江柔已死。”


    “所以……你想搶下這塊寶石減弱天魔匕的威力?”白千塵問。


    藍靈兒捏了捏他嬌軟柔滑的臉,耐心解釋,“天魔石吸滿小霞村之人的鮮血,盛滿怨氣,還有他們剩下的命數氣運。”


    “一旦讓天魔匕吞噬,定會加快巫玄的降世。”


    “到那時,複活靈脈之事會被迫擱置,仙魔大戰爆發,修真界陷入被動。”


    “我們這些修士自顧不暇,僅僅是餘威,和繁殖異常快速的魔物,都會對凡間造成不可估量的傷害。”


    “白哥哥,就算邪不勝正,我們最終能贏又怎樣?”


    “依舊會護不住那些對我們賦予重望的芸芸眾生。”


    她俯首,輕輕吻上白千塵光潔如玉的額頭,低聲輕哄,“別生氣了。”


    “我知道白哥哥對上毒巫,而他手裏又有天魔石,你也會和我一樣選擇,不退縮。”


    白千塵心知她的決定任誰來評,都是大義。


    他生氣,是心疼。


    而非責怪。


    整個玄坤大陸都羨慕他那副擁有光靈根的身體。


    隻有他自己懂,用自身血液去化解妖魔邪氣之時那種痛。


    “靈兒,是我錯了。”


    “我不該說你。”他一雙纖細藕臂圈住藍靈兒修長脖頸,一字一句,帶著哽咽。


    “我也不該自私,非要在巫族未除去之前,懷上孩子。”


    “如果我實力未被限製,就能與你一起麵對所有,而不是讓你獨自承擔,還要怪你受了傷。”


    懷中人身體輕輕顫抖,藍靈兒平靜如水的眸底劃過一絲微瀾。


    許是情緒太過激動,白千塵微微隆起的肚子不受控製地動了一下。


    就像被人從裏麵踹了一腳。


    貼在一起的兩人頓時脊背一僵,四目相對,眼中盡是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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