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沉。


    玉天閣,溫泉內水霧繚繞。


    藍靈兒端坐幾案邊翻開一頁醫書,抬眸一瞥,就見白千塵已趴在岸邊睡著了。


    燭火搖曳,給少女鍍上一層暖光。


    一頭長發在水麵蕩開。


    白皙纖細的胳膊撐著精致絕美的臉龐。


    霧氣氤氳。


    美的朦朧而不真實。


    “鐺鐺鐺……”


    外閣殿門被敲響。


    藍靈兒怕驚醒白千塵,手執書卷,身形一閃,眨眼來到木門前。


    推開門,入眼是白日來過的繡娘之一。


    她手中托著玉盤。


    托盤內,整齊疊放一件月牙白長裙,單看衣料,也明白其價值不菲。


    旁邊還擺放成套的發飾。


    想到白千塵穿上這一身,應該是極美。


    藍靈兒唇角勾起幾不可察的笑,“這麽快做好一套衣裙,辛苦姑娘們了。”


    繡娘微微抬頭。


    對麵之人身量很高,幾乎比她高出兩個頭。


    男子的臉,宛如上古創世神的絕世之作,尤其是清晰且流暢的下頜,襯托整張臉清雋而冷削。


    一瞬間,她想到了故事裏,為愛墜入凡間的謫仙。


    隻是……


    這位謫仙的眼神十分客氣,淡漠疏離。


    仿佛除了那位藍姑娘,別的女子再也入不得他的眼。


    “聚寶閣數十個繡娘共做這件衣裙,算不得辛苦。”她見藍靈兒沒有讓路的打算,柔聲道:“請問尊上,是否需要我為尊夫人更衣打扮,試穿一番?”


    “不必,本尊相信聚寶閣的繡娘手藝天下無雙。”


    “倘若有不合適的地方,尊上可派店小二前去對麵閣中喚一聲。”


    “好。”


    藍靈兒頷首,繡娘欠身,“我先行告辭。”


    她轉身,緩緩離去。


    見她消失拐角處,藍靈兒衣袂翩然一轉,身後殿門被靈風卷起,“砰”一聲關合。


    誰知輕手輕腳回到暖閣內,卻見白千塵正抬眸盯著自己。


    “擾到你了?”


    “未曾。”


    “過來試一下衣裙,若不合身盡早讓人拿去改。”


    藍靈兒把手中之物放在幾案上,就聽白千塵別扭道:“靈兒,裏衣放去屏風後麵。”


    “行,依你。”藍靈兒本想調侃他一句,餘光瞥見他那張像煮熟蝦子的俏臉,無奈閉上嘴。


    不多時,白千塵披著一件寬鬆柔軟的白色裏衣,赤腳從屏風後緩步走出。


    目光落在他白嫩嫩玉足上,藍靈兒忙拿起托盤裏一雙鞋走上前,俯身給他穿上。


    “中秋已過,天氣不比夏日,以你現在情況,著涼不得。”


    說著,一道靈風拂過,驅散他身上溫熱的水汽。


    白千塵垂下頭,一瞬不瞬緊盯藍靈兒,臉上神色莫名,欲言又止。


    他按照白嫣給的雙修術法收拾好自己的形象,甚至故意做到書中所說的“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神秘感。


    可藍靈兒好像是個木頭。


    “怎麽了?”藍靈兒站起身,發現眼前人看自己的神情,竟有幾分恨到磨牙的意味。


    “沒事。”白千塵麵無表情繞過她,走到幾案前去拿衣裙。


    輕薄如雲的衣裙穿在身上,剛好遮掩微微鼓起的肚子,不但不顯臃腫,反而增添些許勾人攝魄的豐腴感。


    藍靈兒的心,不受控製一跳。


    “好看嗎?”白千塵轉頭看向妝奩裏的銅鏡,皺了皺眉,不自信問一聲。


    “靈兒,我是不是胖了?”


    近些日子他身形變化很大,但絕對稱不上“胖”這個字。


    藍靈兒的眼神,從被衣裙覆蓋的腰,移向上麵波濤洶湧的衣襟。


    其實,除了這兩處,別的地方細胳膊細腿,看起來還是很瘦。


    生怕某人胡思亂想,她連忙否認,“沒有,絕對沒有。”


    “可我覺得……”


    “你覺得錯了。”藍靈兒快步奔走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轉移話題,“坐下,讓為夫給娘子束發。”


    “聚寶閣這些衣裙還有首飾最受天下女修追捧,想當年我在淩雲峰上當弟子,別說佩戴,就連摸都摸不到。”


    “如今白哥哥替我多戴一些,我看著高興。”


    白千塵:“……”


    想起慕雲寂叮囑過,孕婦不能生氣。


    他深呼吸,讓自己冷靜。


    修長如玉的手指在三千青絲中穿梭,很快挽出一個簡單大方的發髻。


    白玉打造的飛天攬月發簪插入發絲,帶來一抹微涼。


    鏡中人細長的狐狸眸輕輕一抬,長長睫毛顫了顫,眸光流轉猶如秋水瀲灩,清澈見底,又似脈脈含情。


    頭上發飾簡約優美,襯托得一張臉仿若映著桃色。


    他覺得……


    這張臉自己是很喜歡的。


    想到這,又看了看藍靈兒,瞥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豔,心裏那點鬱氣頓時煙消雲散。


    “靈兒,鳳閣主臨走前表情凝重,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藍靈兒轉眸望向雕花窗外黑沉沉的天色,剛戴上的發簪又被她拔下,“這裏是星月城,聚寶閣坐落此地已久,很難有人能撼動鳳家的地位。”


    “許是一些急事,相信鳳閣主一定能解決。”


    “他若需要我們幫忙,想必不會客氣,早就派人來喚我們了。”


    她把發飾放進首飾盒,“天色已晚,白哥哥勞累數月,別管其他事,天塌下來,還有我,早些去休息。”


    白千塵被送進寢殿。


    藍靈兒殷勤鋪好被褥,“這些日子過得艱苦了些,快點上去。”


    “你不睡?”白千塵見她外袍也不脫,頭發戴著發冠,一絲不苟的樣子,秀眉緊擰。


    “我入定就好,萬一鳳雪樓找來,也能及時……”


    藍靈兒話沒說到一半,整個人就被推進床榻。


    發冠被丟在床邊幾架上,衣袍也被剝掉,想起最近莫名其妙丟失的定力,她想反抗,又怕傷到對方。


    不知為何,此刻的白千塵,竟讓她覺得無比危險。


    胡思亂想之際,微涼的氣息傳來,回過神,她身上隻剩下一身素白裏衣。


    她認命挪了挪位置,“白哥哥去裏麵,我陪你一起睡就是。”


    白千塵給她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動作輕緩爬進床榻裏側,鑽進被子。


    藍靈兒長臂一伸,把他抱進懷中,不料反被他扣住手腕,壓在身下。


    “這是要做什麽?”


    “靈兒,有件事,白哥哥要跟你商量一下。”白千塵居高臨下俯視她,嘴上說著商量,語氣卻不容置喙。


    “什麽事?”


    “雙修。”


    藍靈兒微愣,瞅了瞅他已遮掩不住的肚子,一臉糾結,“這……這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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