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就是跟宋元昇做交易而不是耗到現在,兩敗俱傷,再被王令嗣拿來要挾。


    況且、僅僅半副麽,他要來何用,再者,他如何能確定王令嗣是不是用了假的解藥騙他心甘情願的跟他走?誰知道他這樣的人是不是又起了跟謝敬捷魚死網破的心思要繼續拿他跟謝敬捷做什麽要挾?


    他謝文文雖然怕死,卻並沒有蠢到被人牽著鼻子走的地步。


    謝文文眼中透著冷冽,對於王令嗣的脅迫他不以為然。


    “你錯了,我根本不想活。”說著他一把扇開了對方的手,孤零零的瓷瓶飛落掉進了柵欄後麵的池子裏。


    池子原本是用來蓄水的,許是夏日裏栽了碗蓮的緣故,底下堆積了一層厚厚的淤泥,水底也長滿了濃厚的青苔。


    瓷瓶砸進去的那一刻,響起了咚的一聲,有水花濺出來打在謝文文的臉上,他卻無知無覺一般隻是冷漠的看著發愣的王令嗣,眼底平靜得帶著一股厭惡。


    王令嗣沒有料到謝文文居然會直截了當的打掉解藥,手上一痛,瓷瓶就已經飛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對麵的人,對方卻氣定神閑的端坐著,根本沒有絲毫慌張與氣惱的模樣。


    反而氣惱的人成了他。


    “你瘋了!”


    如果說一開始他故意用解藥來威脅他的時候,他是期待的也是胸有成竹的,他高估了謝文文對自己的重視,他高估了他對自己的認可,可此時他被謝文文的舉動好似在身上紮了個深深的窟窿,幾乎要疼的他喘不過氣來。


    他的確是用來威脅了他,可他小瞧了謝文文的硬氣。


    他該料到的,一個跟著他連死都沒有怕過的人,怎麽可能會屈服於他的要挾。


    然而,他以為的,以為,沒有人會如他一般這麽冷酷果決,那對於謝文文來說意味著他的人生,意味著他的明日好景,可是,他就這麽放棄了?究竟是恨他才不甘心他用他的性命去拿捏他,還是果真如他所說,他根本不想活?


    遍體生寒的王令嗣慌不擇路的推倒了柵欄跳進了池子裏,池子的水不深卻沒過了他的小腿,池水許是日積月累形成的,可能有天上的雨水,也可能是積雪後融化的雪水。原本掉進去的瓷瓶在深綠色的青苔裏還看得見,可他跳入池中後,攪渾了池水,叫他再也找不見裏麵丟失的東西在哪。


    他倉惶又哀怨的在裏邊攪動著,摸索著,手中除了冰冷的池水、淤泥、青苔、枯枝樹葉再也找不到他想找到的東西。


    “你丟了?你丟哪裏的?”好似一隻無頭蒼蠅一般的他在裏麵摸索著瓷瓶的位置,前前後後,分明不是很大的池子,卻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他怎麽都找不著。


    聲音裏帶著一股顯而易見的顫栗與恐慌,好似是快要哭了,好似丟失的東西對他來說尤為的重要一般。可若是重要,卻是他能拿來要挾謝文文的藉口。


    看著王令嗣跌進水裏去試圖找到那顆藥,冷眼旁觀的謝文文忍不住嗤笑。


    “遇水就沒了,何必呢?這水不冷嗎?”縱然日光可暖,卻改變不了如今屬於寒冬的氣候。


    不說找不找得到,就是找到了,一旦進了水哪裏還有藥的存在,終究是白費力氣。


    心灰意冷的王令嗣直起腰通紅著眼睛看著冷眼旁觀又落井下石的人,許是池水太冷,凍的他唇色發白,可他眼裏是真真切切的恨。


    他恨謝文文的冷漠無情,恨他的無欲無求,恨他的獨立又清醒。


    “你做什麽扔?”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縫裏漏出來的一樣。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這是救你命的東西!”他眼底赤紅,早已經從一開始的驚愕轉換成了此時深惡痛絕的模樣。


    這顆藥有多重要,謝文文應該比誰都清楚,這是救命的東西,是他們千辛萬苦才製成的解藥,是多少人惦記了許久的東西,是他捧在手中迫切的想要送到謝文文麵前看他臉上呈現出笑容的東西,可是,他居然能一無所謂的丟掉他。


    他把王令嗣的那一顆熾熱的心也徹底摔進了池子裏,摔了個四分五裂,摔了個心灰意冷。


    他其實,不應該說喜歡他,畢竟,謝文文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輕易的被人喜歡呢?


    他其實,從沒有真正的了解過他,認清過他。


    他冷漠的可怕。


    謝文文依舊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語氣冷冽的像是寒霜,逐漸凍住了王令嗣流動的血液。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就想活了?”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猶如驚雷一般砸在王令嗣身上,令他痛徹心扉。


    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頭發,臉上也有流動的水痕,通紅的眼,讓他看起來幾乎支離破碎。


    藥是給謝文文的,可比起失去藥救命的他,王令嗣看起來更像那個失去救命之藥的中毒之人。


    “你、你、”


    王令嗣指向他的手指哆哆嗦嗦的,‘你’了許久都沒有再吐出什麽字眼來。


    他是真的怕了他了,他是真的沒有料到他如此氣性,如果早知道他不肯乖乖就範,他就不逼他了,不拿藥來脅迫他了,他本意也隻是想試試,試試,他會不會跟自己走,他其實知道的,他許是,根本不會選擇自己,他說過的,不會喜歡自己,他一直都記得的,他隻是,心存幻想罷了。


    可他,為什麽要丟呢?藥丟了,他怎麽活?


    他會死的。


    謝文文看著還站在水裏的人,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衣裳,狼狽又可憐的僵硬在水中。全然不似方才用來脅迫他的人那般的高傲。


    謝文文淡漠的移開眼,在袖籠遮住的地方,他的手指緊緊地的抓著石凳的邊緣,指甲泛白,暴露了他此刻心口不一的情緒。王令嗣的態度,讓他清楚了,原來,解藥是真的。王令嗣這些時日迫切的與外界聯係,就是為了這顆藥嗎?


    公冶萍與亓官雲的關係,拿到它的確不難。


    他也遠沒有王令嗣猜想的那般絕情冷漠,至少,這一刻他是徹底的意識到了自己這輩子完了,不比之前,至少,宋元昇還給了他一分可能的希望,但這一次,他親手的打破了這份希望,徹底粉碎。


    他吸了口冷氣,故作冷靜,沉聲道:“我的人生完了,早就完了,也不是在你手裏毀掉的。”所以,你何必如此痛苦。


    親手粉碎現實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是這不公的人世,況且,我自己絕了自己的後路,我都沒有哭,你又在哭什麽?


    謝文文漆黑的眼底倒映著痛苦的人,他捂著眼睛,脆弱的可怕。


    王令嗣比他想象的要痛苦,難過,超出了本該難過的自己。


    他的反應太激烈,激烈到他心中微哂。


    王令嗣深吸了口氣,極力的穩住了他悲愴的心情,他從水裏走出來,他若無其事一般跨出來,水淋淋的手去撈謝文文的胳膊,試圖把他拽起來,把他帶走。


    “我們去找公冶萍,去找亓官雲,他能製出來一顆就能製出來第二顆。”


    謝文文眼底帶著一絲哂笑,“可你不是說,藥材已經用光了嗎?”


    一句話叫王令嗣瞬間僵硬,他微張著嘴,有什麽東西鑽入了他的腦子裏。他複雜又悲楚的看著他,那一刻他臉上全然是痛苦與悔意。


    謝文文想,他到底在後悔什麽呢,後悔,他難得的決絕嗎?


    謝文文其實跟王令嗣才是一類人,他們太像了,又總是能看透對方的心思,如果,他們生在同一個陣營,不是敵人,不是對手,那麽,非高山流水莫屬。


    王令嗣突然拿著藥來要自己跟他走,他為什麽那麽肯定自己不會不跟他走呢?他缺的是這顆藥嗎?他缺的是活下去的機會,可最會拿捏人心的王令嗣豈會不明白,他隻有摧毀了一切可能性,對於謝文文來說才是絕對的要挾。


    他說他是咎由自取還真不是他狹隘,這時候露出的可憐的表情並非深情,他隻是徹底失去了能拿捏他的機會罷了,他隻是,在懊惱沒有餘地罷了。


    風起,吹得竹林簌簌。


    謝文文的聲音淡然,卻不容置疑,擲地有聲道:“我想,你應該讓公冶萍做了什麽吧,你為了逼我就範,毀了剩下的藥材,毀了亓官雲的成果,對吧?”


    “所以說,那藥是真的,也是唯一的。”


    王令嗣驀然睜大了眼,他似不可置信被謝文文拆穿,也似不敢置信謝文文會如此想他。


    但他很快就失落的垂下了眼眸,低聲的啜泣逐漸的演變為嚎啕。


    沒有人回答謝文文的猜測是真是假,但此刻王令嗣的反應足夠讓謝文文清楚,他是在哭誰,哭什麽。


    他原本以為,隻要手裏有了能拿捏謝文文的東西,就足以讓他對自己言聽計從,可是他料錯了謝文文這樣決絕的人,他在困境裏走了一輩子,豈會甘心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他早已經過了任人擺布的時候,他的反擊,是不惜代價的,縱然,他知道,自己為了拿捏他,毀了亓官雲製藥的成果,毀了所有的希望,隻留下了這麽半顆藥試圖操縱他。


    比起狠,他輸給了謝敬捷,也輸給了謝文文,果真是兩兄弟,一個比一個狠。


    藥沒了,死的人是謝文文,可此刻,最難受的人卻還是他,他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撕裂了踩碎了一般,痛不欲生。


    王令嗣哭的很大聲,很悲愴,哭聲引出了很多人,可他們也隻是在後麵看著,並沒有現身。


    謝文文在縱容王令嗣與外界聯係,他們默許了,是而王令嗣去了哪裏他們並不關心,是去是留,跟他們無關,隻要不妨礙他們即可。而方才外邊發生的事情他們也沒有刻意的去探聽,所以,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此時,冷漠的謝文文與滿是狼狽的王令嗣一坐一立,氣氛僵持,許是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看著,謝文文並不吃虧,於是也沒有人插手,任由謝文文自己處理。


    謝文文聽著他悲愴的哭聲,驀然就想起了知曉真相的那一年,他橫衝直撞的要出宮,要見到他的父母,要聽他們親口說,可是,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大門在自己的麵前卻怎麽都過不去,他也是哭的這般難受,那個時候,他先恨的不是父母的無情,他恨的是這座皇宮囚禁了他。


    他跟王令嗣兩個人的較量,直到現在才無聲的落下帷幕。


    謝文文回屋洗幹淨了臉,衣裳上的血跡就著洗臉的溫水一點點的揉搓,直到恢複了原本的底色。沒有人再管外麵的王令嗣如何,過了許久,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院子裏已經沒有人了,而自那以後,王令嗣也沒有再出現。


    謝敬豐有些忿忿不平,認為王令嗣是趁機跑了,怎麽說也要給他些教訓的,可人就這麽跑了,還白吃白喝伺候了他幾天,他不甘心。


    謝文文捏著筷子敲了他腦袋一記,警告他:“過兩日你就回去吧,我們也要走了。”


    他突然就提出要離開的話,叫桌上的人都齊齊看向了他。畢竟,他們以為,還會在這裏繼續待上一段時日,或者說,謝文文會跟著謝敬豐回去,而不是趕謝敬豐回去,他們另外離開。


    聞言,謝敬豐也忘記了去捂住受傷的額頭,他不滿的瞪著眼睛看他,手上緊張的抓住了他的袖子,似乎是在怕被他丟下。


    “去哪啊?我不回去,我要跟你走。”


    謝文文淡然的嚼著白米飯,語氣中全然不似在討論著重要的事情,漫不經心道:


    “你得回王府去,我要去我該去的地方。”


    謝敬豐眼中蓄滿了淚花,眼淚汪汪的看著他,試圖用自己可憐兮兮的模樣打動他,但謝文文並不吃這一套,擺明態度。


    “我們不是一路人。”


    一句話就劃清了界線。


    謝敬豐憤恨的瞪著他,眼中無聲的在宣泄著他的憤怒,在同他質問。


    謝文文是鐵下心了不會跟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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