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不像剛剛那麽情緒激動，已經完全平複下來，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女人。 宋之維一直在等對方的質問。 他有千百種的解釋，也有萬種的表達決心方式。腹稿打了一輪又一輪。 結果媽媽愣是不說話！ 對方現在沒在哭，僅僅是一個半側影都氣勢賊強。 宋之維喉結滾了一下：“你說話啊，你沒有要問我的嗎？” 他等了會兒，對方姿勢動都沒動，這股氣息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宋之維恍惚聽見了時針分針走動的聲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再度開口：“你這樣讓我有點怕……” “怕？”柳鳳霞終於動了，她換了個姿勢，轉過來冷笑的看著他：“你沒做錯事有什麽好怕的？” 宋之維一開始被前麵半句弄迷糊了。 腦子轉了一下才明白媽媽的意思，你沒做錯事有什麽好怕的？你怕是因為你做錯了事。 “不是。”他反駁：“你不說話我才覺得怕的，不希望你生氣，但我並不後悔。” “生氣？”柳鳳霞似笑非笑：“你聽聽你說的什麽話，你做這件事的後果，就隻考慮得到我會生氣嗎？”她後麵聲音越來越高，儼然有想拍桌子的意思。 “並不是。我想了很多，現在社會對同性戀已經很認同了，高考前我們去吃飯的時候，你和爸不是還說別人異性同性都不關自己的事，我看你們還挺尊重別人。” “那是別人，你是別人嗎？” “那別人就可以，為什麽我不行？” “你是小孩嗎？樣樣都要和別人比較。你看看你的心理年齡，韓律心理年齡至少比你大一輪，別人說一句你就被牽著鼻子走。” 宋之維胸膛起伏了好下，把自己音色調整了又調整，最後慢條斯理道：“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韓律沒有哄騙我，是我先喜歡上他的。” 柳鳳霞擺明不信。 宋之維繼續：“他天生就有吸引別人的磁場，成績好長得好。喜歡他的男男女女有很多，我隻是其中一個。是我求著和他談戀愛的。”他說著說著鼻頭一酸，似乎真的是這樣一般。 他並不認為自己在說謊話。 如果韓律不說喜歡不追他，甚至韓律不對他好，把他當路人甲乙丙，他也還是會喜歡韓律。 就算他以前貌似是直的，但他總有一天會開竅，最後也會暗戀著。 他有這個自信。 因為他實在找不出喜歡這個人之外的其它出路。 柳鳳霞欲言又止，顯然氣得不輕。她從沒在任何談判場上說出這麽勉強的話：“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讓你先喜歡上他。如果他不來招惹你，你怎麽會……” “真的不是，是我拗著他想和他玩，是我想和他做朋友，你可以隨便問我班主任和同學。”宋之維大無畏。 過了半會兒，柳鳳霞眉頭輕蹙，似乎在消化對方說的話。 “那你是天生彎？”她一雙美目緊盯著宋之維，試圖通過表情分析觀察對方是否撒謊。 她不是不懂，她還能準確說出“直”“彎”“天生彎”這種概念。 說實話，她確實不歧視同性戀。 但一來突然放自己兒子身上別扭，她不能接受。 二來，就算宋之維是同性戀，她也不喜歡韓律這兒媳婦，那小子太精了，會把他兒子吃的死死的。 在對方銳利的目光下，宋之維不敢撒謊，隻說道：“我不知道，我是喜歡他才知道我喜歡男生的。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 真是操了。 如果柳鳳霞有說髒話的習慣，應該就是這句。 她果然沒看錯韓律那小子的狼子野心。 宋之維腦袋不靈光，三兩下就被騙了。 “行了，知道了，你回房間吧。” 宋之維抿了下唇，柳鳳霞這不鹹不淡的態度讓他不上不下的。要是對方和他聊，情勢都算明朗。就怕這種下定主意悶聲不響要拆散他們。 他說：“我不可能分手，你別逼我，我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柳鳳霞笑了下：“這麽幼稚的威脅？韓律就隻教了你學習？”說完這句話，柳鳳霞心虛的頓了下。幸好宋之維傻 乎乎的，沒聽出其中微妙。 不過想到宋之維的傻乎乎，她又莫名心哽。 果然還是要從小教導才行，這散養的孩子隻長個頭不長心眼。 宋之維不高興的反駁：“他很厲害。” “行了，你快回房間行不行？要不你爸回來鐵定揍你。” 宋之維回了房間脫掉鞋子一下撲到床上，下巴蹭了蹭柔軟的被子，腦海裏複盤剛剛的事情。 他的智商屬於平均水平，確 實不太出眾。以前原世界用腦子的時候會多用一點，他學會了複盤這個習慣。 媽媽剛剛說了一句什麽話讓他很留意來著…… 實在想不起，他拿出手機。看到韓律給他留的消息：打電話給我。 他撥了通電話過去，對麵嘟了不到半聲就接通了：喂？ 熟悉的嗓音恍惚半世紀都沒聽過。 宋之維鬆了口氣：“沒事了。” “罵你沒有？”韓律的語調頻率和平時不太一樣，似乎是緊張過度引起的嗓音變質？ 宋之維無聲的笑了笑，手指摳著被子：“也不能算罵吧。” “真的別擔心，我是不是還沒給你講過？我爸媽其實對同性戀認可度挺高的。我估計今天是太突然，把她嚇著了。但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完全接受。” 韓律回想著剛傳過來的文件，漆黑的眼眸如深淵，其實他想問：那究竟是不是你的父母。 因為他家寶貝是穿越過來的。 不管宋之維在這個世界有沒有親人，他都會用十倍百倍的補償回來。 但宋之維叫了“爸媽”，他就會用另一種方式解決。 “嗯。”他應了聲。 “對了。”宋之維突然坐起來，腿間夾著被子：“我給我媽說了，是我先喜歡的你，也是我先追的你，別串供了知道嗎？” “嗯，你現在開窗。”第81章 “什麽？”宋之維眉梢一挑,直接掀開被子跳下床，赤著腳打開窗戶，跟著他半個身子探了出去。 花園裏一片靜謐,修剪的漂亮花朵與樹木隱於黑色的陰影中。但還是能看清部分場景，因為花園右前方就有一盞路燈。橘黃色的燈光溫暖宜人。 但是路燈下沒有站著人，四下一片安靜。 “你叫我開窗幹什麽啊？”他語氣不自覺的降了幾個調。 電話那頭韓律笑了聲,低啞的笑意順著電路爬過來：“沒看見我你會很失望嗎？” 聽聞此,宋之維眼神又不死心的在花園裏搜尋了一圈，沒有人。 接著視線又返回到路上，還是沒有人。 樹木阻擋了他的視線,他甚至矮下身子變化幾個角度試圖看得更遠,但還是沒有人。 他抿了抿唇,在收回眼神的最後一刻，突然看見窗子底下站著的韓律,離他過分的近。 他的心髒狂跳不止：“我看到你了！” “嗯，我看看你就……”韓律話未說完。 宋之維打斷他,“你等著,我來找你。”說完他把手機揣進包裏。兩手一撐踩在窗台上。 韓律心髒一停,下意識往前站,手接著：“你小心點。” 他喊的聲音有點大。 宋之維已經踏出來踩在窗台的邊沿上了，對底下的韓律比了個“噓！” “你別吵我。” 韓律喉結滾了一下：“回去。” “我偏不。”宋之維笑嘻嘻,像個冥頑不靈的壞學生。他像兔子一樣輕鬆跳在旁邊要低一點的空調外機殼上。空調外機薄鋼板“咚”的一聲巨響。 韓律無奈歎口氣，耐著性子解釋：“我就是看看你就回去,有什麽話在電話裏說一樣的,而且你現在還光著腳。不怕紮腳？” 宋之維感受了一下腳底的觸感,確實沒有床墊和光滑的地板踩著舒服。 他腳趾動了動，躍身一跳。 耳朵裏有短暫零點幾秒的風聲,韓律接住他往後退了好幾步遠，最後才堪堪穩住。 宋之維錘著韓律的肩，沒良心的大笑起來。 眼睛笑得彎彎的，聲音也笑得一嗝一嗝。 他絲毫不反思自己有多重，也不考慮起跳位置那麽高，他隻是覺得韓律太沒用了點。 韓律拍了下他的屁股：“給你說了不要跳下來，你穿鞋了嗎？” 宋之維像是按了暫停鍵的玩具。笑聲戛然而止，背瞬間僵的筆直，錘肩的動作也停下。 韓律疑惑的瞟了他一眼，兩人頭挨的太近，反而看不清表情。不過宋之維瞬間放輕的呼吸聲他有注意到。 他眉毛一跳，捏了捏手心裏的軟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