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看似乖巧的舉動根本入不了皇帝的眼,皇帝很清楚沈念這類人臉上表現出來的和心裏想的差別是相當大的。於是齊君慕冷哼一聲道:“鎮北侯剛才想說什麽?”經過這些天的接觸,沈念已經知道如何從皇帝的稱呼中分析皇帝的心情。他如果喊沈卿, 那便是想要客套順便給他下套, 如果喊鎮北侯, 那就是對他這個人心裏不滿。現在皇帝語氣還這麽硬邦邦的, 可見上次的事情還沒從他這裏過去。也真是夠小心眼的, 沈念在心裏忍不住感歎句。不過對著皇帝的問話,他自然不能不回答,於是誠懇道:“皇上,微臣剛才沒想說什麽,就是站的時間長了些,腿有些發麻,怕君前失儀摔倒在地,所以動彈兩下。”齊君慕又冷笑兩聲:“是嗎,朕還以為鎮北侯是想提醒朕該給你賜個位置坐呢。”沈念臉色一凜,正色道:“皇上賜座,那坐著是微臣的榮幸,皇上不賜座,那站著是微臣的本分,微臣絕不會為了榮幸失去本分的。”聽到這麽大義凜然又真誠萬分的話,齊君慕感到有些無語。沉默了片刻,皇帝揚聲換阮吉慶,賜座給鎮北侯。沈念臉皮向來後,齊君慕敢讓他坐下,他就敢坐下。坐好之後,齊君慕又低下頭看手中的折子,沈念眼巴巴的看著他,心想,也不知道皇帝讓他呆在這裏又不和他說話,這是個什麽章程。齊君慕正在看欽天監送來的折子,折子上寫的是各種年號和吉時。上輩子,齊君慕選的年號是仁慶,選自仁義吉慶之意。這輩子,齊君慕不想用這個年號,人已經不再是上輩子那個人,年號自然是要換一個的,要不然總感覺不吉慶。上次他同沈念說讓他也來看看年號的事,還真不是胡亂找借口。看著皇帝抿著嘴像是遇到了什麽困難,坐立難安的沈念忍不住開口道:“皇上可是遇到了什麽難事?”齊君慕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悅,而後他道:“是關於年號的事。”皇帝說完指了指手邊的折子,意示他過來看。沈念也沒有客氣,站起身走了過去。欽天監送來的年號自然都是吉祥的,他隨便指一個都不會錯。但沈念還是細細看了看折子,然後笑道:“皇上,微臣讀書少,沒什麽文化,就覺得仁慶挺好聽的。”齊君慕沒想到他竟然選中了仁慶,他忍不住問道:“怎麽就挑中這個了?”沈念有一肚子吉祥的話說,但他猶豫了下還是把最直白的想法說了出來:“仁慶,皇上仁義是臣民值得慶幸的事,這寓意自然是好的。”齊君慕嗬了聲。他倒不知道這寓意哪裏好了,上次有這個年號的皇帝隻當了三年皇帝。沈念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戳中了皇帝的心肺,總之聽完他的話,皇帝那是滿臉嘲諷,一臉不屑。鎮北侯有些納悶,慌忙補救道:“皇上,微臣不懂這些,也就隨口一說。”“朕倒覺得你說的很好,年號而已,哪個都一樣。”齊君慕淡淡反駁他,而後他拿起筆在仁慶兩個字上畫了個紅圈。筆被隨意仍在桌子上,齊君慕坐在哪裏不吭聲。沈念偷偷看了皇帝幾眼,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皇帝心思很沉很重,可是他沒辦法窺視一分。在齊君慕準備讓沈念退下時,阮吉慶匆匆走入殿內,手裏還拿著一封信。信封同上次讓皇帝變臉的一樣。沈念心下有些猜測,這信怕是從青州傳來的。第31章 齊君慕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了對沈念的極其信任, 他讓阮吉慶把信呈上來,當著沈念的麵把信打開。這信的確如沈念所想,是楊驚雷從青州連夜寄來的,上麵清清楚楚寫著齊君灼遇刺的事情。皇帝迅速的看了一遍, 看到最後他目光停留了片刻, 而後神色自然的把信折疊了下放在禦案上。沈念在齊君慕抬眼朝他望過去的時候,便順勢站起身道:“皇上,微臣這些日子沒有入宮,禁衛那裏肯定議論紛紛, 有些巡防上的工作說不定也會有所疏漏,微臣先請告退。”齊君慕又細細叮囑了他幾句, 才讓他離開。沈念走到殿門口時忍不住回頭看了殿內之人一眼,被他望著的人正漫不經心的回望他,四目相對,皇帝挑了挑眉, 似乎在詢問他還有什麽事。沈念幹幹一笑, 轉身飛快的離去。前往禁衛處的路上, 沈念在想,皇帝這人真是有趣的緊。明明很在意那封信的內容,可偏偏要表露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那明明很心亂慌張卻又強忍著不讓他發現, 淡然同他談論禁衛的防衛時鎮定的樣子, 又讓人覺得他這個皇帝當的很可憐。明明是一國之君, 連自己的情緒都沒辦法擁有, 朝堂上裝, 人前裝,人後還要不能讓人發現喜好,皇帝當的也是艱難的很。這些沈念能看出來卻不能說出來的,就如同皇帝明知道他會看出來,還是這樣表現,說到底他沈念不是能讓齊君慕放下心中防備的人。上次他那些話就有些過界了,還好皇帝並沒有打算追究。也許這世上隻有瑾親王能讓皇帝放下戒備,又能得到皇帝全身心關切的眼神。想到這些,不知為何,沈念心裏有點不是滋味,許是每個臣子都希望自己的所作所為能讓帝王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