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農曆六月上旬。


    田福軍出任黃原地區行政公署專員。


    這一消息猶如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蕩起層層漣漪。


    眾人紛紛從各自的渠道打聽消息,將田福軍的各種履曆都扒了出來。


    這太令人意外了,之前一直掛空職的田福軍居然一下子成了地區行署專員,這讓很多人心裏慌了神。


    好些人之前可沒少對他“落井下石”!


    但是田福軍的眼界格局決定了他並不會在意這些,他一直在團結那些“有誌之士”,比如之前一直跟他不對付的馮世寬,比如之前的周文龍。


    人是會變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人也開始慢慢理解新的政策。


    他一上任便開始主持召開了全區農業工作會議。


    會議討論在農村實行生產責任製以及建立各種形式的作業組問題,這實際是一場大辯論。


    會議結束之後,黃原地區,一場轟轟烈烈的運動開始了。


    ……


    陝x省,黃原城,原西縣,雙水村。


    趙東川懷裏抱著一個小娃娃,不斷的逗弄著。


    “樂樂,給爸比親一個……”


    “哈哈哈……”


    親了左邊親右邊,親了右邊親左邊。


    真不怪他,實在是粉粉嫩嫩的小嬰兒,真的很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親兩口。


    “哎呀,你口水都弄樂樂臉上了……”


    潤葉嬌嗔著,一把將嬰兒奪了過來。


    又是一年暑假,趙東川和田潤葉帶著小嬰兒“樂樂”,來看望他的外公了……


    “潤葉……過來搭把手!”


    田福堂此時正碾著穀子,一個人使不上勁。


    “哎呀,我來……”


    趙東川咋能讓潤葉動手,忙上前說道。


    田福堂笑著點了點頭。


    “在北大還好吧?”


    “挺好的,同學們都很友善,老師很負責任,知識都很淵博!”


    “尤其是給我們上舊石器考古的呂教授,特別有趣,他還給我們講了一個笑話,說什麽,考古考古,連蒙帶唬,刨墳挖土,一輩子辛苦。


    可好玩了!”


    “哈哈哈……”


    眾人都笑了起來。


    “我們班還有個同學,上課的時候帶著6歲的女兒來聽課,聽的可認真了……”


    “我們還在學校裏辦了期刊雜誌,叫《實報》……”


    聽著女婿女兒講的這些東西,田福堂雖然聽不太懂,但是心裏很是樂嗬。


    夫妻兩人感情好,又有個小外孫,這比啥都好。


    正說著,一個帥小夥,穿著白襯衫走了進來。


    “爸,你歇會兒,我和姐夫來!”


    來人正是上了醫專暑假回來的田潤生。


    經過一年大學的洗禮,明顯能感覺到,整個人成熟了不少,不再莽莽撞撞了。


    田福堂笑嗬嗬的放下手中的活計,讓潤生上手。


    看著自家兒子和東川忙活起來,他心裏滿是欣慰。


    “這臭小子,終於是長大了!”


    “飯好了,吃飯吧!”


    潤葉她媽笑嗬嗬的從廚房裏走出,朝著幾人喊道。


    “好嘞媽,弄完這點就過來……”


    潤生喊道。


    …………


    不多時,幾人上炕。


    潤葉抱著樂樂坐在趙東川身旁,對麵是潤生,上首坐著田福堂和潤葉她媽。


    “潤生,你學醫學的咋樣?”


    “爸,還行,就是很多東西要背,挺費腦子的,而且還要解剖……可嚇人了…”


    “解剖?”


    “就是把皮膚切開…觀察人體的血管經脈,各個器官啥的,挺滲人的…”


    “哎呀……這不是造孽麽,你們學校咋能讓你們幹這個?”


    田福堂嘴裏的飯差點沒吐出來。


    “爸,學醫就是這樣的,需要對人體足夠的了解,才能治病救人……”


    潤葉用勺子給樂樂喂了一口湯,解釋道。


    “嗯……”


    田福堂好歹把那饃饃吃下,不再提這個話題,便聊起了其他話題。


    “潤生,你那學校有要好的女同學沒?”


    趙東川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裏笑嗬嗬的邊吃邊問。


    一下子啊大家都看向田潤生,讓他心裏莫名發慌……


    “沒有啊……沒有……”


    “哈哈哈,有就有,你都這麽大了,也是要抓緊了,有好的要抓緊下手……”


    “姐夫,你說啥呢……”


    潤生到底是臉皮子薄,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這倒讓趙東川感覺有事了。


    這潤生肯定有喜歡的人了……就是不知道是哪家小姑娘。


    …………


    飯吃完,收拾好,幾人便在院子裏曬起了太陽……逗弄逗弄潤葉懷裏的小樂樂,讓他開始學走路。


    “來來來,到爸爸這裏來……”


    趙東川站在不遠處,看著潤葉扶著的樂樂,笑嗬嗬的招手道。


    仿佛是被趙東川吸引,樂樂也邁起了小短腿,晃悠悠的就想走過去,沒走幾步就不穩,眼看就要摔了,被趙東川一把抱住。


    “哈哈哈,還得多練練啊,腿上沒勁……”


    眾人也都樂嗬嗬的看著這一幕。


    “田書記,忙著呢!”


    一個穿著幹部製服,帶著帽子,背著一把長槍的漢子,走了進來。


    “喲,楊專幹……您來了……”


    來人是石圪節公社武裝專幹楊高虎。


    “我這精神也傳達完了,你們雙水村自己看著辦就行咧,我就在山裏打打野雞……”


    “你們雙水村,到底是怎麽回事?縣裏的指示,要由村民自己決定……你們倒好,生產一隊要搞,二隊說不搞……看不懂……”


    “哎呀,楊專幹,不說這個,我現在也管不了了,讓他們去了,反正我這個村書記是坐了蠟了,沒用了…我也不管了…”


    田福堂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


    雖然他對他弟弟田福軍的政策不是很感冒,但是眾人的熱情他也看得到,現在的他也年紀大了,家裏兒女都出息了,村裏那點事已經無所謂了。


    就算分產到組,有兒子女兒寄回來的錢,也餓不死他。


    經過這一年的調理,他的身體恢複了很多,加上心情舒暢,病早就沒了大半……多少可以幹點活……


    “唉……擋不住嘍!”


    他想起當年那位老人家說的話:“這個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歸根結底是你們年輕人的……”


    ……


    此後田家圪嶗在孫少安的帶領下開始了轟轟烈烈的生產責任製改造,他們的熱情被徹底點燃。


    當天之後金家灣眾人就看到一隊那些人跟發了瘋一樣,起早貪黑,不光把麥田多耕了一遍,連荒蕪的地畔都翻了。


    那麥田整的跟棉花包一樣……


    呀,了不得,這要不了幾年,田家圪嶗要富得流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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