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首輔在皇帝寢宮的偏殿內等了近一個時辰,從最開始的狐疑忐忑,到後來的發困打盹,臨了也沒見到皇帝。


    再看到太監大總管笑著起來的時候,老首輔就知道,他今天晚上是當了回棋子。


    “安首輔,”大總管遞個手爐給他,“真是白勞您跑一趟,皇上吃了藥,一直沒醒,太醫說了,估計得一覺睡到天亮了。”


    老首輔哪還能說別的,接過手爐道:“無妨,皇上安穩,就是老臣之福,那就勞煩公公向皇上回一聲,老臣來過。皇上什麽時候能見老臣,老臣隨時進宮。”


    “一定,一定。”


    太監總管一路把他送到台階下,這才轉身回殿內。


    躺在床上的皇帝睜開微合的眼睛:“他走了?”


    “回皇上,安首輔回去了。”


    “可曾說什麽?懷疑什麽?”


    太監總管思索一下:“回皇上,安首輔說,您什麽時候想見他,他就什麽時候進宮來。別的,沒說,他一直在偏殿,獨自一人,應該不曾懷疑什麽。”


    皇帝咳嗽兩聲:“他不懷疑,就是不知道其它人會不會懷疑他。”


    太監總管腰彎得更深,聲音更低:“皇上放心,一有消息,會有人來報的。”


    皇帝歎一口氣,又合上眼睛,頗有些疲倦:“朕如何能放心啊。”


    老首輔迎著寒風,揣著手爐快走幾步,遠遠瞧見自己的兒子安辭州正等著他。


    安辭州自打“武魂覺醒”之後,就一直想練武,沒事兒就和家裏的護衛一起練。


    雖說真正的對打是沒學會,但身體強健了不少,這一冬天下來,沒風寒沒發熱,快樂結實。


    他爹晚上進宮,他一拍胸脯要保護他爹,不容分說就跟了來。


    遠遠就看出走來的人影是他爹,趕緊提著燈籠迎上去。


    “爹!”他剛扶住老首輔,還沒來得及說別的,就聽身側不遠處有人也在叫他爹。


    “老首輔。”


    安辭州一聽,這不是太子嗎?正要回頭見禮,肩膀上一沉,半拉身子都被他爹靠壓住,他險些沒站穩。


    “爹!”安辭州一驚,趕緊抱住,“爹!”


    老首輔緊閉著眼睛,手指輕輕掐了他手心一下。


    安辭州眼睛眨巴,腦子裏飛速運轉,臉上適時露出驚慌、擔憂、心疼的表情。


    一切調整好之後,這才回頭看太子。


    “殿下,您怎麽在這裏?天寒地凍的……”他話沒說完,又轉了話題,“我爹昨天身子就不爽利,今天晚上又連夜入宮,這……”


    他抬手在老宰輔額頭上一摸,險些跳起來:“好燙!”


    “來人,快,把老爺子扶上馬車!”


    車夫和護衛都過來,七手八腳把老首輔扶上車。


    安辭州對太子拱拱手:“殿下,這天太冷了,您衣衫單薄,還是早點回去吧,免得著涼受寒,我爹就是不服老,非得穿著單衣和護衛練把式,現在病了,一定會被我娘罵。”


    “殿下,臣先告退,路上還得去醫館找大夫……”


    他說罷,快速轉身跳上馬車,車輪滾滾,消失在夜色中。


    太子:“……”


    從始至終,他隻來得及叫了一聲“老首輔”,其它的話一句都沒有來得及說。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自從安辭州和齊德隆一起解決掉翼王的事之後,安辭州就像每天打雞血,一個文官,時不時和武將混在一起,討論什麽招術兵器。


    說話也變快了,本來他就很能說,學問好,腦子快,再加上嘴快,簡直就是無敵。


    太子都懷疑,二三十個老娘們兒和他吵架也未必能吵得過。


    管事太監低聲道:“殿下,馬車都走了,您還是先回宮吧。”


    太子臉色陰沉,手指捏緊:“他到底是真病了,還是躲著本宮?”


    管事太監道:“奴才這就派人,去打聽安府可曾找大夫入府。”


    “不僅如此,明日找太醫去看看,”太子一頓,“就那找個陳太醫。”


    “是。”


    馬車內,一出宮門,老首輔立即睜開眼睛。


    “爹,情況怎麽樣?”


    “不知道,沒見著,”老首輔捏一顆烤棗吃了,“說是吃了藥一直睡著,得睡到天亮。”


    安辭州眼睛微眯 :“那看來皇上是沒事啊。”


    老首輔看他一眼:“怎麽說?”


    “吃了藥一直睡著,要是一直睡著,怎麽下旨召您宮的?那就是沒睡著,沒睡說睡了,本身就有問題。”


    老首輔歎一口氣:“是啊,你爹我今天晚上當了回棋子,沒見太子都按捺不住,早早在那等我。”


    安辭州眉飛色舞:“爹,我就說我來保護你是對的吧?”


    老首輔一見他這眉飛色舞的樣兒,又不太高興。


    心裏咬牙切齒地罵齊德隆。


    那個家夥,也不知道怎麽弄的,他好好的一個兒子,教得端正嚴肅,怎麽和齊德隆一家子共事一回,回來就成了這個德行。


    真是讓人頭疼。


    馬車停住,老首輔鬱悶往外看。


    安辭州道:“去和周大夫說一聲,請他收拾一下,立即進府,今天晚上就宿在府裏。”


    “是。”


    做戲就要全套。


    老首輔心情好了點:“做事還算嚴謹。”


    安辭州略得意:“當然,齊將軍說過,兵不厭詐,要想讓別人相信表麵,就得做全套,真正想做的要,要暗度陳倉。”


    老首輔臉色又垮下去,又是齊德隆——心情好不了一點!


    大夫進首輔家中的消息,除了傳到東宮,永王府也知道了。


    六皇子永王輕笑一聲:“老首輔接下來這段日子,怕是要閉門謝客了。”


    “殿下,那需要奴才做什麽嗎?”小廝問。


    “不必,太子會做的,不必搶這些。”六皇子問,“逍遙粉的事如何了?”


    “回殿下,奴才正要稟報此事,不知為何,城內逍遙散賣得少了,之前賣的地方有好幾家不賣了,目前還隻剩下三處。”


    “本來我們買得就是多數,東宮能買得就少,現在就更少了。”


    六皇子撥撥燭芯:“那我們就先不買。”


    “太子,”六皇子聲音低緩,浮現殺機,“我們該推他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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