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卓正在書房,墨先生交辦的事,他必須得一絲不差得辦好。


    但這件事幹係重大,必須謹慎再謹慎,正做得煩悶,聽到書房門響。


    惱怒下人沒規矩,不敲門就進,又聞到一股香氣。


    “誰讓你進來的?東西放下,滾出去!”


    他沒抬頭,但也能感覺到,來人不但沒出去,反而還坐下了。


    “文大人,忙著呢?”


    文青卓詫異抬頭,以為自己眼花,仔細看看,的確是顏如玉。


    “是你?你沒走?”


    “走了,這不是又想起還有點事沒弄清楚,特意來問問。”


    走了一路,盅裏的東西也晾得差不多,顏如玉吃一口:“味道不錯。”


    文青卓差點氣笑,把手裏的文書合上:“少夫人,銀子也給你了,你還要想什麽?”


    “比起我家夫君的清白,區區四萬兩,又算得了什麽?我鎮南王府若在,休說四萬兩,就是你的整個刺史府,又豈能相提並論?”


    顏如玉抿一口湯,話說得不緊不慢,但字字都似重錘。


    文青卓呼吸微收:“少夫人,鎮南王府的事,是朝廷是皇上作主,與本官無關。


    本官念在與王爺曾經的情分上,請少夫人過府,又贈予銀兩。少夫人,您現在……怕是不太合適吧?”


    “往日的情分,文刺史這話還真說得出口,”顏如玉放下湯勺,發出一聲脆響。


    抬眸,清冷的眸子若隱著刀光:“我夫君是怎麽被誣陷的,文大人,你當真一點不知情嗎?”


    “不知。”


    “不知?你不知,墨先生也不知,翼王也不知嗎?”


    文青卓心頭震驚,眼中飛快閃過詫異:“少夫人,墨先生你見過了,他……”


    “他是假的,誆騙我說他是王爺的人,笑話,我要是連這點分辨能力都沒有,能活到今天嗎?能坐在這裏與刺史大人說話嗎?”


    文青卓重重吐一口氣,臉上僅剩的一絲笑也收起來:“那麽,少夫人究竟想如何?


    你既是夠聰明,就該知道,這是我文府,不是鎮南王府。”


    “你該慶幸,這不是鎮南王府,否則,你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顏如玉帕子擦擦嘴,起身走到書桌前,拿起旁邊放著的一幅字。


    正是墨先生寫的那幅。


    文青卓想奪,顏如玉一收,把字收入。


    文青卓一愣,覺得自己再次眼花……字,憑空消失了?


    “你……”


    “文刺史,最後問你一次,能不能好好說,我家王爺被陷害,是不是與翼王有關?”


    文青卓心口微跳,眼角餘光瞄向外麵,顏如玉拿出匕首,輕輕放在桌上,刀尖對著他。


    “能說嗎?”


    文青卓咬牙:“我在肅城,翼王殿下在京城,他做的事,我如何……”


    “那就是不肯說,”顏如玉打斷他,拿起他方才看的文書。


    首頁是一座小鎮的地形圖,還有人口數字記錄,這是……


    文青卓伸手就搶:“還給我!”


    冷光一閃,顏如玉另一隻手握著刀柄,直穿過他手背,釘進桌子。


    “啊!”文青卓剛痛呼半聲,顏如玉順手拿一本書塞他嘴裏。


    翻看完那幾頁紙,顏如玉啪啪拍文青卓的臉:“這是什麽?想幹什麽?”


    文青卓哪受過這罪,臉發白,額角冷汗淋漓,把灰白頭發都浸濕。


    “不敢說?”顏如玉冷聲問,“你糧庫那些藥材幹什麽用的?”


    文青卓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看來我猜對了,”顏如玉把紙收起,“文青卓,你可真是個好官!”


    “我再問你一次,鎮南王府的事,你有沒有參與?知道什麽,說!”


    文青卓腦海中閃過一念頭:怎麽會有人比墨先生還狠?而且還是個女人!


    “我沒……參與,那種大事,我還不夠資格,而且,我也不在京城。”


    “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顏如玉提醒。


    “我真沒參與,但我聽翼王說過對鎮南王不滿,說他不過就是一個異姓王,靠著那點軍功而已,根本沒法與皇子比肩,可他偏偏不知道示弱,從不把翼王放在眼裏。”


    “我聽說翼王往邊關派了不少暗樁,我琢磨著,鎮南王被陷害,與他肯定有關係,但我真不知道細節。墨先生應該知道,他是翼王的心腹,真的!”


    顏如玉問:“你與翼王的來往書信,可有?”


    “沒有,”文青卓痛得快暈過去,“真沒有,墨先生行事謹慎,每次都是由信使來,看著我讀完,直接燒毀,我也想留,但根本沒有機會。”


    “這次的事,”文青卓咬牙忍著痛,“翼王說,等我做好,就想辦法調我入京,我也是為了……”


    為了什麽,後麵沒機會再說。


    眼前潑開一道血紅。


    最後聽到的,是顏如玉冰冷又縹緲的聲音:“作惡做到這種地步,天不收,我來收!”


    顏如玉收起匕首,把他書房裏的東西收幹淨,又檢查一下,還有個小暗室,裏麵沒什麽重要的文件,隻有幾箱子財寶。


    顏如玉有點失望,本想著文青卓這麽大的官兒,能有點線索,沒想到還是沒有。


    她拿東西蘸著血,在牆上寫下一行字:殺人者,齊天大俠。


    寫罷,轉身去找賈公子。


    霍長鶴正看著文海哲吹牛,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


    要不是金鋌回來傳了話,他早打死文海哲,去見顏如玉。


    就在忍無可忍的時候,顏如玉來了。


    她戴著猴臉麵具,一點也沒躲閃,大搖大擺地進來。


    文海哲一點都不知道,他吩咐守在外麵的那些手下,早被金鋌處理掉,現在就剩下他一個。


    正笑眯眯和霍長鶴說哪家音坊的樂姬歌喉動聽,哪家舞坊的舞姬漂亮,見一個猴臉怪人大步而來。


    他嚇得一愣,差點咬了舌頭。


    “你……你是誰?怎麽進來的?”


    霍長鶴頓時來了精神:“哦,找我的。”


    文海哲這口氣才鬆,顏如玉摘下麵具,露出本來麵目。


    已經戴著這張麵具和“賈公子”打過照麵,這一點顏如玉也不再掖著。


    霍長鶴鎮定,文海哲可不淡定了,指著顏如玉:“你……怎麽是你?你不是走了嗎?”


    看到顏如玉身上的血,舌頭打結打得更厲害:“你身上……哪來的血?”


    顏如玉垂眸看看,平靜回答:“哦,你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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