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長旭還是很費解。


    “為何要換一種身份?”


    霍長鶴把剝好的栗子仁兒給顏如玉:“身在事外,有些事才能看得清楚,才能讓人不懷疑。”


    霍長旭眉 頭微蹙:“大嫂,莫非,秦將軍的病……”


    顏如玉如實道:“不是病,是被人下毒。”


    霍長旭眸子微縮:“原來如此!那會是誰?鄒氏?今日那鄒氏穿金戴銀,好不富貴!


    分明就是想下我們的臉,就是以一家主母自居的!”


    霍長旭不難想象,如果他們沒有大嫂這樣出色的人帶領,像一般的流放犯那樣長途跋涉而來,到徽州時該有多狼狽,如果是那樣的話,鄒氏光彩照人地站在台階上,該是怎麽嘲笑他們是破落戶。


    他握緊拳頭:“可惡!”


    顏如玉微歎:“所以,今天本來打算找個機會,讓你和秦素英好好談一下,婚事暫不退,但一見今日秦府的光景,我便沒有再說。”


    霍長旭點頭:“我明白,多謝大嫂苦心。”


    顏如玉撚著栗子仁兒吃了:“就是回去以後,母親少不得要生氣。”


    霍長旭道:“我與母親說,這本來就是我的事。”


    霍長鶴滿意點頭:“好,就由你說。”


    霍長旭:“……”


    到客棧門口,霍長鶴道:“那你回去吧,和母親好好說,我們再去別處轉轉。”


    “大哥……”


    “去吧!”霍長鶴毫不猶豫放下簾子。


    顏如玉忍住笑:“你這大哥真是絕情。”


    “長大了總要麵對風雨,”霍長鶴把放滿栗子仁兒的小碗推到她麵前,“究竟怎麽回事,與我說說吧!”


    顏如玉吃一顆粒子,眉眼微彎:“王爺怎麽知道我沒有說完?”


    霍長鶴看著她滿足的樣子好笑又溫暖:“我又不是長旭,哪那麽好糊弄?你發現了什麽?”


    顏如玉垂眸,語氣涼幾分:“王爺覺得,秦府後宅中究竟是何人說了算?”


    霍長鶴眸子微眯,回想方才情景:“你是說……”


    “嗯,所以我才說,要換個身份,再入秦府,或許那時,才更有意思。”


    話音未落,馬車速度降下來,前麵還有一陣喧嘩。


    “怎麽了?”霍長鶴問。


    銀錠在外麵回答道:“回王爺,有輛馬車跑得飛快,後麵還跟著一群人。”


    霍長鶴挑簾往外看,顏如玉目光往外一掠,兩人同時認出:“那是宋府的馬車。”


    宋家大爺坐的那輛,偷摸去過錢家香料鋪子,還帶著絡腮胡子去刺史府。


    “銀錠,跟上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是。”


    銀錠調轉車頭,在後麵不遠不近地跟著,不多時就到宋府門前。


    宋大爺馬車後麵跟著的護院家丁們立即到馬車前,還有幾個上前去大門全部打開。


    宋大爺先下車,緊接著,他們從馬車裏抬出一個人來。


    雖然離得有點遠,但顏如玉還是看出來,那人著錦衣,但已經被撕扯上,看樣子身上是有傷,灰白頭發蓬亂。


    是個老者。


    銀錠小眼睛一轉,把八哥放出去,黑色影子一掠,轉眼就入了宋府,不見蹤影。


    不過片刻,就又飛回來,嘴裏叫道:“老太爺!爹!醒醒呀,看看二郎!”


    顏如玉道:“果然是宋家老太爺,不過二郎是誰?”


    霍長鶴還沒說話,八哥又道:“一二三四五六七,七郎,七郎!”


    霍長鶴:“……”


    顏如玉忍住笑,拉住霍長鶴:“我記起來,宋老太爺有兩個兒子,二郎應該就是宋家二爺。那也真是有意思,怎麽宋大爺救他出獄,哭訴的卻是二爺?”


    霍長鶴收回思緒:“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宋大爺是怎麽把宋老太爺救出來的?


    即便是送了絡腮胡子去,讓他頂一部分罪,但也沒這麽快。”


    顏如玉沉吟:“宋家應該使了不少銀子。”


    “銀子固然好,但官場上先畏權,再貪財,宋平他們是以東宮的旗號,不至於就這點效力。除非……”


    顏如玉在這方麵不似他清楚,問道:“除非什麽?”


    “除非刺史遇到了別的,比東宮威脅更大的。”


    “有什麽比東宮威脅還大?皇帝?”顏如玉疑惑,“若是皇帝,就不必威脅,直接殺掉都可以。”


    “也不盡然,”霍長鶴耐心分析,“東宮勢力再大,但遠在京城,宋平他們又隻是侍衛,並沒有別的實權。


    如果,有人以其它的威脅,比如家人,比如什麽其它要命的把柄來威脅,也不是不能達到目的。”


    顏如玉目光微深:“宋家能這麽大的能量?一個商戶而已,強龍難壓地頭蛇,這條地頭蛇能有這麽強?”


    刺史府中。


    書房內,刺史臉都要笑僵了,看著在客座上慢條斯理飲茶的客人。


    客人臉色蒼白,沒什麽血色,像大病過一場似的,左手垂在身側,喝茶時都不曾動過,更顯得有幾分柔弱。


    隻是,這麽柔弱的人,眼神卻如毒蛇般冰冷,明明笑著,卻笑意不達眼底,聲音也是輕而平靜的,就是能說出讓人如遭雷擊的話。


    比如,他早些年是怎麽從候補坐上正位的,是怎麽一步步走上刺史之位,甚至連後院中被他不小心弄死的丫環埋了幾個,都說得絲毫不差。


    “刺史大人這茶有點不太好,是去年的陳茶嗎?”


    “啊?啊,是,一定是下人不小心,先生不滿意,本官再派人換一盞來!”


    “不必了,”墨先生放下茶盞,“我也不是來喝茶的,既然事情已經辦妥,我也就告辭了。”


    刺史尷尬的賠著笑,猶豫開口:“先生方才所說……”


    “說什麽?在下什麽也沒有說,”墨先生茫然,“無非就是一些陳年舊事,從別處聽閑話聽來的,不做數。”


    刺史哈哈笑兩聲:“多謝先生。”


    墨先生淺笑頷首:“刺史大人留步,告辭。”


    他一出屋,就聽到刺史在屋裏摔了茶盞。


    墨先生步子不停,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出院,過廊,從後門出府,步履從容,似在他自家的後花園。


    後門處有一輛馬車等著了,他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走出不過兩條街,車夫低聲道:“先生,有人跟蹤,是刺史府的人。”


    墨先生聲音淡淡:“殺了,人頭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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