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鬆達深吸兩口氣,一股淡淡幽香,從麵前女子的身上傳來。


    這香品質極高,甚至……還有一點鮮花的新香之氣。


    這可是非常難得的,現在這冰冷天氣,哪還有鮮花?除非是特別有錢人家,有搭建暖棚的。


    不論是能用到這種有鮮花味的高級香料,還是能買到鮮花,還是自家有花棚,那都不是一般人。


    劉鬆達迅速控製自己臉上的表情,如何笑得好看,怎麽能笑得恰到好處,眼睛怎麽樣能更深情,更勾人,他都對著鏡子不知道練習過多少次。


    緩緩抬頭,帶著深情,歉意,愧疚,疼惜,眾多複雜的情緒,去看麵前的女子。


    然而,所有的神情,眼神,在看到麵前這個女子的時候,都嘎然停止,凝固,無聲碎裂。


    這個女子高,且胖,膀大腰圓,穿著……他已經無心去看除了那件昂貴的黃鬥篷,還穿著什麽衣裙。


    她頭上戴著華貴紅寶石首飾,光芒閃閃,在街上夜燈的照射下,更顯得華美異常。


    這張臉的皮膚倒是白嫩,像一個剛出籠的大包子,眉毛黑濃,眼睛卻是極小,嘴巴紅潤潤, 卻一點也沒有讓人想親的欲望。


    小姐因為胖,頭顯得也大,而且耳邊還戴了幾朵碩大的鮮花。


    鮮花美又香,但劉鬆達已無法去思考對這花來點什麽形容詞。


    劉鬆達都呆住了,感覺自己臉上的好看表情,在啪啪的一片片碎裂開,掉了一地。


    他慢慢吞一口唾沫,後麵要說的話也哽回去,剛才說了什麽,也不記得了。


    喧嘩的街上,他忘了他自己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


    恰在此時,胖姑娘身邊的丫環尖聲道:“你怎麽回事?哪有你這麽看人的?我們小姐是美,但你也不能這麽看啊,影響我家小姐的清譽怎麽辦!”


    劉鬆達一激淩,耳朵都受了刺激,就像是聽到鐵器在地上磨,“滋啦~”那種拉著長調,不斷摩擦的刺耳聲。


    從來沒聽說過麽難聽聲音。


    轉動眼珠,看發出聲音的丫環。


    這丫環……好家夥,倒是長得瘦,穿著水紅色衣裙,也繡著不少花兒,繡工是真好。


    但這臉……劉鬆達不想看她的臉。


    也不想聽她說話。


    “抱歉,在下……在下實在沒瞧見姑娘,在下……”劉鬆達第一次有點磕絆,腦子裏亂嘈嘈的,什麽詞也想不出來。


    丫環哼道:“真是的,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就會說個在下在下,下什麽下?”


    劉鬆達:“……”


    丫環又道:“小姐,咱趕緊走吧,老爺不是說了,這次是個長相英俊的郎君,您大婚了老爺才能放心,才能把家產交給姑爺。”


    小姐道:“你說得是,我爹就是不放心我,要不然早去京城找我伯父了。走吧,別耽誤時間了。”


    劉鬆達這會兒冷靜下來,心思又瞬間活絡起來。


    一個有錢的老頭,隻這一個女兒,隻等女兒嫁了人就離開去京城,家財交到女婿手上。


    這不就正好應了高僧的話,能補他缺失的金帛嗎?


    劉鬆達心裏不如早先激動,主要是這小姐太醜了……


    劉鬆達無語,顏如玉也無語,肚子裏悶著笑,都要笑岔氣。


    “銀錠在搞什麽鬼?讓他找個人,他怎麽親自上陣了?還有蜂哨扮的丫環,貝貝怎麽給弄的?”


    顏如玉手撫額,簡直沒眼看。


    “就不怕把劉鬆達給嚇跑了?”


    霍長鶴淺笑,也悶得夠嗆:“這幾個鬼東西,誰知道他們在搞什麽?不過,我看劉鬆達可不像要跑的樣子。”


    “要是銀錠這副鬼子他都不跑,那就有意思了,”霍長鶴抬抬下巴,“喏,這不是還在搭訕,要是無心,早就轉頭跑了。”


    “銀錠戴的首飾,穿的鬥篷,還是蜂哨穿的衣服,都是貨真價實的昂貴物,劉鬆達這點眼力還是有的,”顏如玉聲音笑中帶冷,“財帛終究還是動了凡人心。”


    霍長鶴笑容微收:“這樣最好,越是如此,越是說明此人心術不正,借著這個時機,也能把樂坊那姑娘給激得清醒了。”


    顏如玉不置可否,對於單純的姑娘而言,遇見良緣良人,一生都會幸福,可若遇見渣男,若是想從已經陷進去的感情中抽離,那真是傷筋動骨。


    看那個餘早早,怕是已經對劉鬆達動了心。


    顏如玉心中略有擔憂,劉鬆達已經克服銀錠的“醜,”開始討好獻殷勤。


    劉鬆達站在燈光下,無疑是俊秀的,風度翩翩,是姑娘會喜歡的那一掛,尤其他又刻意裝扮表演,更是能直擊人心。


    幾個回合下來,銀錠被擊得……想吐。


    蜂哨已經完全不想說話。


    劉鬆達淺笑:“姑娘的皮膚真是好,書中所說,膚白勝雪,以前從未想象得出是什麽樣子,此時見到姑娘,終於算是明白了。”


    “嘔~”銀錠頭偏向一邊。


    太他娘的惡心了。


    銀錠覺得,以後不能再麵對“膚白勝雪”這個詞,要娶媳婦得找個皮膚黑點的。


    劉鬆達神色關切,遞上一方帕子:“姑娘沒事吧?可是著涼了?”


    銀錠沒接他的帕子,手在袖子裏攏著,怕忍不住抽他大嘴巴子。


    “不是,”銀錠惡向膽邊生,“我……有身孕了。”


    蜂哨眼睛微睜——哥,這也太狠了點吧?別把人給嚇跑了。


    銀錠心裏有數,這小子要是跑,就幹脆揪住後脖領子拖走。


    惡心他半天,揪一把怎麽了!


    劉鬆達動作也肉眼可見地僵了一瞬,握著帕子道:“那……那真是……恭喜姑娘了。”


    “恭喜什麽?那人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我爹逼著我趕緊找個人嫁了,再久這肚子就藏不住了。”


    銀錠歎口氣:“公子請讓一讓,我們得走了,去給我的孩子找個便宜爹。”


    蜂哨扶著他手臂,手指頭都在抖。


    兩人正要走,劉鬆達道:“姑娘且慢。”


    銀錠抬眼,眯著小眼睛看他:“公子有事?”


    劉鬆達認真且深情地回視他:“姑娘,在下還未婚配,家中無父母,我母親臨去之前,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看到我有孩子。”


    銀錠心說,我娘最大的遺憾是什麽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要不找個機會揍你一頓,我就會有大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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