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拿出一張紙,上麵是一張人像。


    栩栩如生,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大儒。


    “認識他嗎?”


    掌櫃的眸子一縮,略一猶豫還是沒否認:“有印象,好像來買過紙。”


    顧蓉蓉短促笑一聲:“掌櫃的,明人麵前不說暗話,你們到底是誰的人?直說吧。”


    掌櫃的擠出個笑:“東家姓陳,不是本地人,就是派我二人來管理生意。不知哪裏冒犯了夫人……”


    顏如玉把畫像收起來:“生意?你們這店裏的生意一天能出幾單?賺多少?房租幾何?你們東家是傻還是癡,讓你們做這種買賣?”


    “還是說,你們不在乎賠嫌,別有目的?”


    掌櫃的額頭滲出薄汗來。


    大儒今天有點不安,不知怎麽的,總感覺心驚肉跳。


    捏著剛得來的消息,安慰自己,一定是這些日子沒有休息好,過了今日,得好好休息一下。


    一進紙店,店裏正在清掃的小夥計看過來。


    店中有三人,兩個夥計,一個掌櫃,其中掌櫃的和一個夥計是一起的,另一個夥計是本地招來的,什麽都不知道。


    眼前這位,就是什麽都不知道的。


    大儒若無其事問道:“掌櫃的呢?”


    “您來了,掌櫃的和小李在後麵。”小夥計放下手裏的東西,“我帶您去。”


    大儒擺手:“不用, 我自己去,你忙吧。”


    他也算是老主顧,而且和掌櫃的關係不錯,小夥計也沒有客氣,由他自己去。


    後院裏挺安靜,廂房中有點小動靜,平時他們見麵商談也是在這裏。


    大儒也沒多想,上前敲門,沒等裏麵應,他自顧推門進來。


    這一進來,瞬間愣住。


    裏麵的人他都認識: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撚著紙張看的,是顏如玉;她對麵坐著的是霍長鶴,雖然易了點容,但也能認得出;站在一邊的是方丈。


    再看另一邊,被綁著的是掌櫃的和夥計。


    大儒張張嘴,聲音都卡在喉嚨裏,此刻說什麽都顯得蒼白。


    顏如玉抬頭看他,似笑非笑:“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


    大儒心說哪裏是不知道,分明就是知道了,到這裏來堵他。


    大儒苦笑:“王爺,王妃,他們不是惡人,不如放開說話?”


    霍長鶴冷笑,眸光比冰還冷:“你還有閑心管他人?不如先顧你自己。”


    大儒歎口氣,掀袍子跪下去:“王爺恕罪,隱瞞身份實在是不得己,主子交代,我也不敢不從。不過,主子也無惡意,隻是不想給王爺添麻煩,是我愚笨,辦事不利。”


    霍長鶴眸子微眯:“你主子是何人?”


    大儒伸手入懷,方丈在一旁喝道:“他要拿槍!”


    大儒:“??”


    顏如玉:“……”


    方丈:“不好意思,說錯了。”


    大儒把一個小布袋拿出來,小布袋灰撲撲的,看著並不起眼,裏麵裝的似乎也不是銀子。


    大儒沒把東西取出來,雙手奉上。


    霍長鶴把小布袋接過,手指一捏,猜測大概是什麽,但是打開麵袋,看到裏麵的金黃色,還是愣一下。


    他猜到是令牌,沒想到竟然是這種顏色。


    這是皇族才能用的。


    霍長鶴把令牌遞給顏如玉,顏如玉抽出一半,詫異道:“你是六皇子的人?”


    大儒點頭:“回王妃,正是。”


    霍長鶴低聲道:“六皇子的母妃,姓陳。”


    剛才掌櫃的說了,東家姓陳。


    “他們二人是從其它地方調配過來的,”大儒接過話說,“是在王府被判流放當天夜裏,六皇子命人執信去了離幽城最近的地方,掌櫃的和小李接到信就到這裏來,就是想著先安定下來,暗中打探情況,若有朝一日,王爺有麻煩用得著他們,也好出手相助。”


    霍長鶴一愣,王府被判流放當夜?六皇子就開始為他籌劃安排?


    “主子說了,他雖然人微言輕,沒什麽話語權,但手底下也些忠誠的人,陳家人這些年也出了些力,不怕王爺笑話,主子府裏的開支用度,單靠那點俸祿哪裏夠?多虧陳家有些生意,時常補貼。”


    “主子說,王爺的安全最重要,若是王爺在此處不好度日,就讓我等出手相助,如果王爺神武,能變逆境為順境,那我等就是蟄伏不用表露身份。”


    大儒目露欽佩:“事實也被主子料中,王爺王妃同心協力,不但沒有困境,反而事事都擺得平,所以我等也按照主子吩咐,沒有表露身份。”


    霍長鶴心頭微震,自從王府獲罪以來,忘恩負義,落井下石的人他見過太多,但忠義之士,重情重情的人也有很多。


    但六皇子身為皇子,本身就不受寵,卻為了他,偷偷安排這些,要知道,這些看起來微不足道,但卻極費心神,也要冒極大風險。


    一間小鋪子,一個小信息網,看得見的兩三人,看不見的是更多人背後的努力。


    更別說一旦被皇帝得知,知道自己的兒子,暗中與自己作對,是怎樣的勃然大怒。


    六皇子本就勢微,他能不能承受得住皇帝的怒火,都未可知。


    霍長鶴沉默不語,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顏如玉也極感意外,很受觸動,但她比霍長鶴更理智。


    顏如玉問道:“令牌是六皇子給你的,那你那個布褡子,是哪裏來的?別說是你撿來的。”


    方丈道:“就是那個上麵有圖案的,別裝想不起來。”


    大儒微愣一下:“那個?那個確實是我的,也確實很久遠了。”


    大儒擼起一點袖子,露出左小臂,在手肘部位,有一個小小的青色紋身。


    隻有一個鉤,像是一個蠍子鉤。


    顏如玉微蹙眉,沒有說話,等著大儒自己解釋。


    “我呀,”大儒自嘲笑笑,“我父親是漢人,我母親是苗人,我在苗疆長大,小時候不懂事,就是覺得父母話少,尤其我父親,幾乎不怎麽說話。”


    “每到中秋或者過年,他就眺望著一個地方,我問過他在看什麽,他也不說話。”


    “後來長大一點,我才知道,他是在想家。”


    “他是被我母親相中,用情蠱強行留在苗疆,而非自願。”


    “後來他決心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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