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北玄仙人彎下腰的那一刻蘇鈺便朝旁邊走了一步,避開他這一禮。“蘇鈺向來恩怨分明,從沒有牽連他人的道理。”蘇鈺答得不卑不亢,“我說了,我來不是為了要蘇岑的命,我今日來隻為與他清算從前的恩怨。以往他對我出過多少次手,我便還他多少次,還完了,我們之間的恩怨便了結了,至於他是死是活,與我沒有絲毫幹係。”北玄仙人聞言閉了閉眼,而後方緩緩站直了,輕聲吐出四個字:“理應如此……”他慢慢伸出手,將蘇岑抱著他的手扯下來,而後他便猛地往旁邊走了幾步,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蘇鈺拿出劍,目光落到蘇岑身上。蘇岑猛地對上他的目光,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恐懼,他完全怔在原地,這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周遭溫度驟降,風雨欲來,無數冰劍凝成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為蘇鈺這一劍中散發出的氣勢而撼動。他們都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位於風暴中心的蘇岑,更是全然被嚇住了。劍影湧動,天邊陡然劈過一道驚雷。豆大的雨滴砸下,鼻間隱隱有血腥味蔓延。北玄仙人緊握著的拳頭猛地鬆開,而後無力地垂在身側。不知過了多久,冰劍緩緩散去。露出一個蜷縮成一團的身影。人群中,陡然傳來一聲細小的啜泣聲,而後這啜泣聲慢慢蔓延開來。對於許多臨淵派弟子來說,蘇岑畢竟是他們敬仰了這麽多年的大師兄,即便他們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時亦是十分憤恨,但當蘇岑真的死了時,他們也難忍心中傷痛。或是因為覺得被欺騙,或是因為憤怒,又或是因為對於曾經存在於心底的那一個光風霽月的大師兄的緬懷,複雜的心情一齊湧上心頭,眼淚便不由出來了。聽到周遭的哭聲,北玄仙人眼眶亦是紅了。周圍沉寂了一片,蘇鈺卻突然皺了皺眉,目光再次落到了那蜷縮著的身影上。接下來令所有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原本一動不動那個身影,竟又強撐著坐了起來。所有人都被這匪夷所思的一幕震撼了,蘇鈺方才那一劍的威勢有多重,在場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幾乎沒有人會認為蘇岑能在這一劍下活下來。可它確確實實發生了。“咳…咳……”蘇岑啞聲咳了咳,又有鮮血湧出。他雙目無神地對上蘇鈺的視線,呆愣著。“護心石?”長陵仙人的聲音響起。蘇鈺的目光落到蘇岑脖子間掛著的那塊石頭上。石頭上的靈力尚未散去,許是因為方才替蘇岑擋了一擊的緣故,護心石上出現了一道細小的裂痕。聽到長陵仙人的聲音,北玄仙人猛地想到了什麽,立馬回過身來,見到仍舊活著的蘇岑,指尖微微顫抖著。這麽久了,他都忘了自己曾經給過蘇岑一塊護心石。盯著那塊護心石看了片刻,他希冀的目光再次看向蘇鈺。見到蘇岑沒死,蘇鈺心中除了微微詫異外再無絲毫波瀾。正如他自己所說,他隻為與蘇岑清算恩怨,將蘇岑曾做過的事還給他,他們之間便再無瓜葛。從烽城到長風,蘇岑一共找過四次殺手來殺他,他便還他四次殺招,蘇岑若能在這四次殺招中活下來,是他自己的本事。蘇鈺再次提劍,又是一式寒生。這一回蘇岑倒地的時間比上一回要長上許多,但最終仍舊顫顫巍巍地坐了起來。脖子上的護心石又出現了一道裂縫。接下來蘇鈺沒有絲毫停頓,兩式齊發。數不盡的劍影散去,蘇岑的身影幾乎被碾成了一灘肉泥。那一顆護心石,猛地碎裂開來。四招殺完,蘇鈺緩緩將劍收起來。見到他的這個動作,北玄仙人立馬意識到他的仇這是報完了,當下便連忙跑過去探蘇岑的鼻息。感受到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微弱呼吸,北玄仙人猛地鬆了一口氣。他拿出一粒丹藥為蘇岑喂下,而後方抬頭看向周遭眾人。“諸位長老,臨淵派的眾位弟子……北玄身為臨淵派掌門,竟帶出蘇岑這等不義小人,罪孽深重,今日,自願除去臨淵派掌門一職,帶著蘇岑於無底崖思過終生,絕不令他再出來為禍旁人,還望諸位長老能留下他這一命……北玄,感激不盡!”聽到他這話,眾人臉上的神情極為複雜。最終,長陵仙人歎了歎氣,道:“總歸蘇岑如今金丹都碎了,往後也翻不出浪來,留他一命也無妨礙,勾結殺手,動用邪術,必然當罰,那便罰他在無底崖思過一生……隻是辭去掌門之事,卻是不妥,師兄再考慮考慮吧。”諸位長老當即紛紛附和。北玄仙人垂了垂眸,而後長歎一聲,道:“門中事務暫由執劍長老代理,掌門之事,待蘇岑百年後,再行商議。”聽他鬆口,眾人豈會再說什麽。北玄仙人攬住蘇岑,而後便往無底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