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子裏想的都是葉君橋,夢裏的,現實中的。  任遠舟被夢境磨了一個來月,再加上昨夜幾乎沒怎麽入睡,第二日起床的時候臉色自然是不大好看的,白得像一張紙,看不到半點血色。  葉君橋起床的時候看到任遠舟的臉色不自覺皺了皺眉頭,直接走過去伸手貼上了任遠舟的額頭。  任遠舟愣了一瞬。  “也沒燒啊,”葉君橋比較了一下體溫,“你這臉色怎麽白成這樣?有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  葉君橋越是態度自然的對他好,夢裏的絕情就對比得愈發鮮明。  任遠舟不輕不重地拿開葉君橋的手,淡淡道,“有點失眠,可能是沒睡好。”  葉君橋挑了一下眉毛,“你先把包放下,別急著出門——放下放下,坐那兒。”  任遠舟:??  葉君橋拿著手機給趙綺楓打了個電話,邊等接聽邊往陽台上走。  葉君橋和趙綺楓請假向來不怎麽講道理的,這時候也是一樣,趙綺楓在電話那頭道,“我一直好奇,這麽多年我怎麽還沒炒了你?”  葉君橋沒皮沒臉的,“當然是因為我長得好看啊。”  趙綺楓:“你那臉皮該用砂紙磨一磨,說不定能薄點。”  這頭請完了假,又給任遠舟班主任打了一個。  這頭倒是好說一點,任遠舟簡直就是行走的好學生模板,瞎編他生病班主任半點懷疑都沒有。  打完了電話回屋子,葉君橋就把人拽下了樓,在自家車庫把兩年沒用的小電驢給挖出來了。  任遠舟看著葉君橋這心血來潮一樣,整個人跟孩子似的。隻愣怔了一下,居然一時也沒有多問,就跟著葉君橋上了車。  葉君橋用小電驢帶著任遠舟出了市區,路上就停下來吃了個早餐。  等到了一個山也綠草也綠,公路撐死也就四米寬的地界。葉君橋才把小電驢給停下來,隨便扔一地兒就不管了。  路邊是純野生的草坪,草坪外不遠是一條河邊的步行道,河邊種著垂柳,這時節垂柳正是冒出鮮嫩的綠芽。  任遠舟至此還不知道葉君橋來幹嘛的,陪著他沿著蓋過鞋麵的草地上溜達了半小時,才恍然大悟——哦,這人帶自己出來散心了。  葉君橋走累了就停下來就地一躺。  這地方幽靜,倒是個野餐的好去處。但是今兒是工作日,來回也就見了個帶狗遛彎的老大爺。  葉君橋躺地上不愛起來,任遠舟就坐在他旁邊,也看不出高興不高興。  葉君橋就在旁邊草地上隨手掐了一朵小花兒,嫩黃的,“寶寶?”  任遠舟回過頭來,他就抬手把花兒給人放在耳後夾著了。  任遠舟:…………  葉君橋那頭還摸出手機打開照相機,準備給人來一張,“笑一個?”  任遠舟用一種無法言明的目光看著葉君橋的臉,目光讓人覺得沉甸甸的,那一瞬間,好像有千言萬語堵在喉頭。  似乎隻要稍一鬆懈,千言萬語就會瞬間凝成四個字被吐露出來。  葉君橋也沒注意自家崽子的目光,反而看人沒配合的露齒笑擺pose,無比淡定地把照相切換成了錄像,  “親愛的任遠舟同學,今天就要成年了,有什麽想說的嗎?”  任遠舟一頓。  葉君橋失笑,“看看這小表情,忘了今天自己生日了?”  任遠舟沉默了一下,才實話道,“最近過得太亂了。”  葉君橋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然後道,“成人感言,說點什麽。”  任遠舟直接看著葉君橋的臉,葉君橋看著屏幕裏的任遠舟,兩人如此微妙地錯開了目光。  任遠舟同目光描摹著葉君橋的臉頰——  喜歡你。  想說,喜歡你。  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喜歡,是想和你一輩子過下去的喜歡。  瘋狂的念頭幾乎就要掙脫理智的枷鎖。  葉君橋的眉眼含笑,側躺在草地上一點都不設防,舉著個手機,隔著鏡頭看著屏幕裏那個比花兒還好看的人。  任遠舟突然伸手把手機鏡頭蓋住了,屏幕裏就剩下一片黑。  葉君橋把視線從屏幕上移到任遠舟的臉上,詢問地“嗯?”了一聲。  任遠舟:“我……”  葉君橋等著任遠舟的下文。  可到底還是沒“我”出什麽來。  任遠舟最後笑了一下,鬆開手,看向垂柳水色,  “真想一輩子都在這兒,就這麽和你坐在這兒。”  葉君橋:…………  葉君橋眨巴了一下眼睛,他總覺得自家崽子說這句話的時候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好像背後有什麽。  雖然這人是笑著說的,卻不覺得開心。  葉君橋關了手機坐起來,失笑道,“你這個願望難度係數有點大啊,一直待這兒不怕餓死啊你?”  任遠舟:“不怕。”  這時候恰好遇到個小孩兒從他們旁邊跑過去,手裏拿著個醜了吧唧的鯉魚風箏。  “誒,那小孩兒!”葉君橋手在地上撐了一把,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碎草就過去和小孩兒瞎掰扯。  任遠舟把耳邊的花取下來,遠遠看著葉君橋忽悠人孩子把風箏賣給他。  那小孩兒猴精猴精的,坐地起價,講起話來一套一套的。最後葉君橋花了張紅色的票子,買了個賊醜的二手風箏。  葉君橋拿著風箏回來的時候臉上帶著笑,“這年頭的孩子都成精了。”  他對著任遠舟伸出手,“走吧,放風箏去。”  任遠舟看著葉君橋對自己伸出的手,猶豫了一下才抬手握住。  作者有話要說:感恩枰瑜小天使的地雷~麽麽紮~*罒▽罒*  本來打算今天加載重生記憶條,字數沒控製好,我懺悔第42章 朱砂痣  任遠舟把手放進葉君橋手裏的時候,葉君橋瞬間握緊, 輕輕一拽就把人給拽起來了。  兩個人努力了半天才把那個風箏給放上去, 期間葉君橋還停下來專門查了查風箏怎麽放。  任遠舟拿著風箏站在旁邊看著葉君橋查百度, 隻覺得此時此刻, 這人是如此生動而又美好。  近在眼前的,伸手就能觸摸到的。  風吹過來會撩動他的頭發。  這個人壓根不會放風箏的人會心血來潮的去找一個小孩兒哄騙風箏;初見的時候這個人一個周末能全窩在書房打遊戲, 現在卻請假跑這麽遠陪自己散心;他當初也不會做飯,現在的飯菜勉強能入口了……  任遠舟卻看著他近乎悲傷的想,自己還想他怎樣呢?  非得要他做自己的人嗎,然後變成像夢中那樣的境地?  現在這樣不好嗎?  ——不好。  他的心是這麽說的。  說到底,不過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任遠舟突然道,“君橋?”  葉君橋先是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反應過來之後愣怔了一下, 笑道, “沒大沒小。”  也沒什麽責難的意味, 甚至帶著點調笑。  可就是這麽簡單一句, 就透露出來了葉君橋對任遠舟的態度——他覺得任遠舟是自己養著的一個孩子。  意料之中。  任遠舟半點也不覺得意外,但是依舊會覺得有幾分難受。  自己到底要怎麽做才好?  他不搞捅破那層窗戶紙,不想讓自己變得和夢中一樣的境地。  可這是不是意味著接下來他就隻能無望地守著?  十八歲的任遠舟和夢中那個任遠舟並沒有區別。  他們都是迷惘的。  他們把懷裏的東西抱的死死的, 那是葉君橋對他們的好, 站在一個類似家人的位置對他的好。  抱得滿懷,抱得那麽緊。  然後悄悄的,在葉君橋不知道的時候,眼巴巴地看著他, 希望他能對自己的其它感情有所回應。  放不下。  舍不得。  迷惘,怯懦,而又無法停下希冀。  這個十八歲的生日實在稱不上快樂。  葉君橋雖然能察覺到這孩子不太開心,可也無可奈何,他找不出症結所在。  以他自己的神經大條程度,隻要任遠舟自己不露馬腳,他大概再過幾十輩子也不會想到自己成了自家崽子的意中人。  晚上兩人互相道過晚安,任遠舟回屋子裏在床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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