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基金--第九章韋爾-米茲


    第九章韋爾-米茲


    十一點剛過,在九月二十二日和二十三日交錯的午夜裏,迷霧茫茫的海麵上漂泊著一隻小船,它幾乎是隨著輕柔的海浪起伏前行,沒有一絲微風攪亂海麵的平靜。


    兩隻槳悄無聲息地把船劃向東北方向,大概是這個方向,因為看不到掩藏在濃霧後麵的北極星。


    掌舵的人也許對天氣沒有轉變成雷雨而略感遺憾。如果有刹那的閃電照亮夜空,他就能直接向著目標前進,而不用這樣盲目地摸索著行進。他要趕在狂風掀起海浪大作之前,穿過把他與目標分開的那段距離,以確保大家能夠獲救。


    這隻船上共有十一個人:兩個大人和九個年輕小夥子,兩個年齡最大的小夥子劃著槳,兩個大人中的一個人不時站起身來,試圖使目光能穿過迷霧,豎起耳朵聽著……


    這是機靈號上那隻小船,它載著逃亡的人們。路易-克洛迪榮和阿克塞爾-威克本在前邊劃著槳,韋爾-米茲駕駛著船,徒勞地在黑暗中尋找著航線,午夜的熱氣使夜色更加濃重。


    一刻鍾後,他們再也看不見機靈號了,但他們也沒有發現三桅船的白色信號燈,那艘船的距離不應該超過半海裏,平靜的海麵會使它還呆在原地。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在聽完了科蒂和蘭亞-科克兩人那段令人驚愕的談話後,韋爾-米茲從艏樓外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過去,回到了艉樓的休息艙裏。


    他在艙裏靜靜地呆了幾分鍾,在行動之前,他要弄明白這件勢在必做的事。


    毫無疑問:帕克森船長和他的船員們在機靈號上被殺害了。當學生們到達時,船已拿握在哈裏-馬克爾及其同夥的手中。


    韋爾-米茲是從安的列斯群島的報紙上知道了赫利發號海盜們的所作所為的,他們被警方逮捕之後,又從愛爾蘭昆斯敦監獄逃跑,日期都與機靈號出發的日期相吻合。在法爾馬海灣錨地奪取帆船之後,大概是由於風力不足使他們沒能夠起錨逃跑……第二天,帕滕森先生就和安的列斯中學的學生們上船來了……至於說哈裏-馬克爾沒有像甩掉帕克森船長和他的船員們那樣把帕滕森和他的學生們甩掉,原因不得而知。至於為什麽也沒有在英國到安的列斯群島的航行中實施自己的計劃,韋爾-米茲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時間不允許他去探究原因。如果學生們不能夠逃離機靈號,那他們就完了。如果風一旦刮起來,兩條船相距就會越來越遠,屠殺就可能實施……如果不是在今天夜裏,那就會在明天夜裏,或者甚至是在光天化日下空曠的大海上……


    雖然不能把這一切告訴其他人,但韋爾-米茲還是能夠籌劃出一個嚴加防範的措施。


    既然天賜良機拖延了壞蛋們毒手的時間,那麽就應該利用這個良機,尋找解救的方式。


    因此,一定要離開,一定要在他們毫無戒備的情況下出發。哈裏-馬克爾已經回到他的艙裏去了。約翰-卡彭特和瓦嘉剛剛回到了其他人已經睡著的艙裏,前甲板隻剩下值班的水手,他也許不會有充分的戒備心理。


    那麽,要趕上那艘停駛的船,首先要有一隻小船,正好釣完魚之後,有隻船按哈裏-馬克爾的旨意就拖在機靈號的後麵。


    韋爾-米茲是一個勇敢而果斷的人,他決心盡全力設法拯救他的同伴們,同時,才可能保障自己得以獲救。


    赫利發號上的海盜就在機靈號上!……這樣,初上船時,所謂的帕克森船長對他表示出的反感,他對這些船員所感到的厭惡以及這些罪惡累累的家夥對他敬而遠之的原因都不言而喻了。


    不能有片刻的耽誤,要充分利用這有利的時機。


    大家都知道在回歸線這片海域裏氣候的變化十分迅速……一陣輕微的風就足以使機靈號漂向遠方……初起的微風就會鼓起沒有紮住的第二層帆、前桅帆和後桅帆……與此同時,另一艘船就會向相反的方向駛去,這也就會失去和它相遇的機會,在濃霧中這種機會很不易把握。


    當務之急是要把學生們一個個叫醒。用三言兩語向他們說明原委,然後,讓他們登上拖在船尾的小船,還不能引起值班水手的注意。


    在做這一切之前,韋爾-米茲想又核實一下哈裏-馬克爾是否一直呆在他的艙裏。他的艙就在艉樓入口處的拐角上。響動聲有可能把他弄醒,除非使他不能呼喊,逃跑才可能不受影響。


    韋爾-米茲溜到了艙門口,把耳朵貼到門上聽了一會兒。


    哈裏-馬克爾知道今天晚上大概沒什麽事可做,睡得很熟。


    韋爾-米茲返身回到自己的艙裏,他沒有點亮掛在桌子上方的燈,而是把船名板上的兩個窗戶中的一個打開,窗戶離吃水線大約有二十公分。


    要讓學生們從這裏下到小船上,這扇窗夠寬嗎?……


    年輕小夥子們,沒問題!……可粗壯的成年卻難以鑽過去。


    幸運的是帕滕森先生並不肥胖。確切地說航行的勞累還使他瘦了。盡管他參加了為安的列斯中學的學生們舉行的種種歡迎宴會。


    至於韋爾-米茲,他身材瘦長、靈活,柔軟,完全能從這扇窗子鑽過去。


    逃跑是可能的,不用爬上艉樓。爬上艉樓逃跑也許是不可能的——韋爾-米茲要去把他的同伴們叫醒。


    他輕輕地打開第一個臥艙門,裏麵住著路易-克洛迪榮和托尼-雷諾。


    兩個人都睡著了,路易-克洛迪榮一感到有隻手放在他的肩上,就立刻坐起身來。


    “別出聲!……”韋爾-米茲說,“是我……”


    “您有什麽事?……”


    “別說話!……我們要冒極大的危險!……”


    一句話足以說明形勢的危急。路易-克洛迪榮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極力克製住自己。


    “叫醒您的同伴。”韋爾-米茲說,“我去通知其他人……”


    “那麽,怎樣逃跑呢?……”路易-克洛迪榮問道。


    “坐那隻小船,它就拴在後邊……能把我們送到應該離我們不遠的那艘船上。”


    路易-克洛迪榮沒再多問,當韋爾-米茲走出他的船艙時,他叫醒了托尼-雷諾。一聽到這種情況,托尼-雷諾從他的鋪上跳了下來。


    隻用了幾分鍾,所有的學生都從床上起來了,除了帕滕森先生。他要在最後一刻才被叫醒。甚至不讓他有時間弄明白怎麽回事。大家就須把他拖上小船。


    安的列斯中學應當得到恰如其分的讚揚,它的學生在危險麵前沒有一個表現軟弱。他們既沒有抱怨,也沒有發出恐懼的叫喊。這些都可能使極為困難條件下的逃亡受到影響。


    然而,尼爾斯-阿爾伯提出了一個表明他意誌堅強的建議:


    “我不能不殺死這個卑鄙的家夥就離開!”


    他向哈裏-馬克爾的臥艙衝去。


    韋爾-米茲拉住了他。


    “您什麽也不能幹,阿爾伯先生……”他說道,“哈裏-馬克爾可能在您進入他臥艙時就醒來。然後,他就會呼喊,抵抗,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會被製服!……我們現在就上船,不要弄出聲響……一旦我們到了那條船上,我相信它的船長會來攻占機靈號。而現在,這幫強盜還仍然控製著機靈號!”


    這是唯一可取的辦法。


    “那帕滕森先生呢?……”羅傑-欣斯達爾提不安地問。


    “你們先上船去,”韋爾-米茲回答說,“把你們一安頓好,我們就把他放下去。”


    路易-克洛迪榮和他的同學們很快穿上幾件比較暖和的衣服,食物就不用帶了。既然隻要追上那艘半海裏外的船,即就是小船要在海上等到雲開霧散或天色大亮,人們終究會發現它的。當逃亡者被機靈號上的人看到時,在哈裏-馬克爾和他的同夥們還沒追上他們之前,他們就已經被那艘船收留了。


    特別令人擔心的是風又刮起了,在這種情況下,那艘船就會向西航行,而機靈號卻是往東行駛。這樣,天亮之後,小船將要麵對各種危險,在這片空曠的大海上,沒有淡水,沒有食物。


    因此,休伯-佩金斯建議每個人都要把自己裝著畿尼的小袋子帶上。黎明時,如果機靈號溜走了,這筆沒有落人強盜手中的七千英鎊足夠作為逃亡者回國的路費。


    行動的時刻來到了。


    路易-克洛迪榮走過去守在艙門口,確認一點也沒有打擾哈裏-馬克爾的睡眠。與此同時,他通過艉樓開著的門觀察著艏樓上的值班水手。


    韋爾-米茲從一個窗戶探出身去,用手抓住纜繩把小船拉到船尾跟前。


    霧氣更加濃重了。大家剛剛能看清小船,隻聽見海水輕輕拍打機靈號上金屬板的拍拍聲。


    年輕小夥子們一個接著一個毫不費力地順著韋爾-米茲拉緊的纜繩溜了下去。約翰-霍華德和阿克塞爾-威克本打頭,休伯-佩金斯和尼爾斯-阿爾伯隨後,接著是馬格努-安德斯和托尼-雷諾,最後是艾伯塔斯-勒文和羅傑-欣斯達爾,艙裏隻剩下路易-克洛迪榮和韋爾-米茲。


    “小心……”他低聲說道,“值班的人過來了……”


    “我們等一下。”韋爾-米茲說。


    “他手裏提著盞燈……”路易-克洛迪榮又說。


    “把門關上,他就看不見艙裏了。”


    值班水手走到主桅和後桅之間,即使他登上艉樓,濃重的霧也會遮住他麵前上滿人的小船和準備鬆開的纜繩。


    韋爾-米茲從晃晃悠悠移動的燈光判斷出來人好像是站不穩腳跟,顯然,這家夥搞到一瓶白蘭地或杜鬆子酒後,喝得過了頭。也許是聽到了船尾的響動聲,就不由自主地從前邊走了過來,也許看到一切安然無恙,又重新回到艏樓上去。


    事情就這樣過去了。醉鬼剛一轉身回去,路易-克洛迪榮和韋爾-米茲就去叫醒帕滕森先生。


    帕滕森睡得很熟,艙裏充滿了他呼呼的鼾聲。也許是響亮的鼾聲引起了值班水手的注意。


    應當趕緊叫醒他。已經上船的學生們正在忍受著擔心和焦急的煎熬。他們時刻想象著突然發出的叫聲,看見水手們出現在艉樓上!……帕滕森先生、路易-克洛迪榮、韋爾-米茲沒有和他們在一起,讓他們該如何是好呢?……如果哈裏-馬克爾被弄醒,大聲呼喊;如果約翰-卡彭特、科蒂應聲而來,他們就一定完了……出現的那艘船是不能阻止屠殺實施的!……


    路易-克洛迪榮進到了帕滕森先生的艙裏,輕輕搖了搖他的肩膀。鼾聲立刻停止了,從他嘴裏說出了下麵幾句話:


    “帕滕森夫人……洞蛇……angelum……不久就結婚……”


    可敬的人夢見了什麽……?蛇……拉丁文語錄,還有結婚!……結什麽婚?……


    因為他還沒有醒來,路易-克洛迪榮趕緊又搖了搖他。然後把手放在他的嘴上以免他發出喊聲,萬一他在幻黨中又看見自己在馬提尼克島的森林裏抓捕可怕的巨蛇。


    這回,帕滕森先生醒了,聽出了說話人的聲音。


    “路易……路易-克洛迪榮?……”他重複著,幾乎不明白他們所說的話:“這個帕克森船長不是真帕克森船長,機靈號落入了哈裏-馬克爾的手中,必須和學生們去會合,他們這會兒正在小船上等著你。”


    可讓他明白的是如果他們還留在機靈號上,學生們的生命以及他本人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脅……為了立即逃跑,一切都準備就緒,大家隻等著他去那艘船上尋求庇護。


    帕滕森先生不再詢問,冷靜而快速地穿好衣服,仔細地卷好褲腿,穿上背心,把表放到背心的小口袋裏,穿上他的長禮服,戴上他的黑色劄帽。對催促他的韋爾-米茲說道:


    “您想什麽時候走呢,我的朋友……”


    在看見那條不得不丟棄的蛇時,帕滕森先生大概感到有些傷心;他多麽希望從哈裏-馬克爾手中奪回機靈號,把船駛回安的列斯最近的港口,如果這樣再看到這條蛇時,它還會在原來的地方。可這些都不容考慮。


    下來的問題是要從後麵狹小的窗戶鑽出去,抓住纜繩滑到小船上去,既不能有任何閃失,也不能弄出任何響聲。


    就在要走出他的臥艙時,帕滕森先生想到要把裝著凱輪-西摩夫人給的七百英鎊的小袋子帶上,還有他記載旅行開支的小本子,他把這些東西裝迸了禮服寬大的口袋裏。


    “誰也沒想到這個帕克森船長會是這樣的!……”他自言自語地說道。


    他還在想著帕克森船長和哈裏-馬克爾是同一個人。還沒能夠把這倆個截然不同的人分開。


    不能指望帕滕森會靈巧或敏捷的滑下去,當他順著纜繩向下溜時,大家不得不幫他一把。韋爾-米茲最大的擔心是他會重重地摔到小船的艙裏。這樣就會引起那個醉醺醺的值班水手的注意……


    帕滕森先生終於下到了小船上,阿克塞爾-威克本扶著他的胳膊,幫著他走到了船尾。


    這時輪到路易-克洛迪榮了,他又最後一次確認哈裏-馬克爾的睡眠沒有被打斷,船上一片寂靜。


    韋爾-米茲緊隨其後,鑽出窗子,眨眼功夫就溜到了小船上。為了不浪費時間去解纜繩頭,他掏出刀子割斷了纜繩,留下了一截一米五左右的繩子懸掛在輪船的尾部。


    小船遠遠地離開了機靈號。


    韋爾-米茲和他的同伴們能逃到那艘船上去嗎?……在這濃霧彌漫的夜色中,在太陽從海平線上升起之前,他們能找到那艘船嗎?……另外,那艘船還在那兒嗎?……海麵上會不會起風使那艘船開走了?……


    無論怎樣,如果學生們能夠擺脫哈裏-馬克爾和他的同夥給他們安排的命運,這都多虧韋爾-米茲和凱輪-西摩夫人,是她讓韋爾-米茲搭上了機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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