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時間仿佛過了很久，世界一片安靜，根本無事發生。身側的床墊一震，再一陷，趙辛夷實在憋不住了，呼啦一下拉開被子，像溺水上岸似的，拚命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再往左右一看，燈已經關上了，殷子鐸安安穩穩地睡在了大床的另一邊。趙辛夷借著窗簾間透進來的微弱光線，看見殷子鐸閉著眼睛，神態安然，就仿佛睡在他身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一處莊園別墅有好幾棟主體建築，光臥室怕是有上百間，為什麽就非要睡他這半張床？！趙辛夷深深吸了一口氣，牢牢占據大床一個角落，遠遠伸出長腿，用腳尖戳了一下殷子鐸的大腿，話語中有幾分激憤：“殷先生，按照協議，你不應該睡……”“啊——”話音未落，趙辛夷的聲音突然變了調，發出一聲尖利的驚呼，他纖細的腳踝被殷子鐸緊緊抓在了手裏，而且那個壞人還惡人先告狀，輕佻道：“怎麽？自己玩跳-蛋不過癮，你還想玩點別的？”黑暗之中，趙辛夷看不清殷子鐸的表情，但隻聽他的聲音也足夠讓人火冒三丈，趙辛夷用盡力氣想要抽出腳腕，然而無濟於事：“你快放開！”他徒勞無功地掙紮了幾下，快要急哭了。殷子鐸似乎覺得十分有趣，他抓著趙辛夷的腳腕，慢條斯理道：“你說什麽？協議？協議上確實說過我們分房睡，但你忘了一點，前麵還有附加條件，在不會讓人懷疑我們關係的提前下，分、房、睡。今晚洞房花燭夜，在我媽眼皮底下，要是分房睡，那不是昭告天下我們是假結婚嗎？”趙辛夷一時無法辯駁，他隻覺得腳踝處與殷子鐸肌膚相觸的那一圈火辣辣的，還有一種異樣的麻癢感從那裏蔓延開，很快傳遍全身。“你先放開……”趙辛夷又掙了兩掙，但殷子鐸的手穩如鐵鉗，情急之下，他又用另一隻腳去踹，結果……兩隻腳都被抓住了。“你說我說得對不對？”殷子鐸又問了一聲，聽那篤定的語氣，趙辛夷要是不承認，他大概是不會放開他了。趙辛夷不答，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吸鼻子的聲音。殷子鐸一愣，他也隻是想逗逗小孩兒罷了，不會真給逗哭了吧？他放開了趙辛夷兩個腳腕兒，順手打開床頭燈。“哭了？”殷子鐸俯身過來看趙辛夷，見他眼圈紅紅的，不知道是情緒激動所致還是真哭了。“沒。”男孩兒冷著臉說了一個字，緊接著翻身躺下了，用背對著殷子鐸，冷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我信你一次，那現在就睡吧。”趙辛夷不哭不鬧，殷子鐸反倒有點過意不去了，他盯著男孩兒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可能是還處在青春期長身體的緣故，趙辛夷的身形細瘦高挑，像根奮力拔節的青竹，這小身板陷在大床厚被子之間，都快要看不見了。殷子鐸不由得心生憐惜，放緩了語氣道：“之前我聽聞你……不太聰明，所以協議條款都是跟你哥談的，現在看起來你一點也不傻，不如我就再把協議上重要內容跟你當麵重申一遍，如果你有什麽意見，現在可以提出，作為補充條款加上去，省的以後你說我欺負你。”趙辛夷身體沒動，但是心動了動，這個“壞人”願意放低姿態和他談條件，還算有良心，他冷靜道：“那你說吧。”殷子鐸清了清嗓子：“我們結婚就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是互惠互利的合作，隻做表麵夫夫，不涉及身體關係。如果任何一方想要終止合作都可以立即提出，如果是我提的，我會根據咱們結婚的年限給你相應的經濟補償，如果是你提的，我無條件同意，但你無權分割我的財產。在婚姻存續期間，我會照顧你的生活，負責你的開支，也會對你家給予幫助，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別人麵前，做我的恩愛伴侶，表現得乖巧懂事一些。……當然，在不被別人知道的情況下，我們都可以有各自的感情生活。我說的這些，你都明白吧？”“嗯。”趙辛夷都明白，他看過協議，也正是基於對條款的認同，他才會最終答應假結婚。“那就好。有什麽需要補充的，現在提吧。”趙辛夷想了想，說：“那在別人麵前，你也要做個好老公，顧及我和我家人的麵子，不要做讓人笑話我們的事。”“那是當然。”殷子鐸欣然答應，“還有嗎？”趙辛夷暫時沒想到別的，但他還留了個心眼：“我還想加一條，就是我可以隨時提議增加附加條款。”噗，殷子鐸沒忍住笑了，他這新媳婦兒，小聰明一套一套的嘛。殷子鐸答應下來，又說：“還有一件事。剛才你媽給我打電話了，除了問你的身體情況，還特意強調了你的學業。說雖然結婚了，但還是希望我能督促你念完高中，最好考上大學……既然家長托付，我也義不容辭，我會給你請最好的老師，希望你也用心學習。”一提到學習，趙辛夷就頭大，他想離開趙家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逃出來就沒人逼他學習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學習那是用心就能學好的嗎？如果是，那以前的趙辛夷為什麽永遠是倒數第一？如果是，他，一隻聰明的招財貓，認真上了一個月的學了，怎麽聽老師說話還像聽天書一樣？讓他考人類的大學，這不是難為貓嗎？他隻是一隻吉祥物而已啊！趙辛夷幽怨地想，學海無涯不適合他，他必須盡快給自己找一條新的出路。“好了，早點睡吧，”殷子鐸見他不說話，心想他大概累了，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這兩天休息一下，周一我親自送你去上學。”……第二天早上，趙辛夷醒來，看見殷子鐸背對著他坐在床邊，不知道手裏在鼓搗什麽，發出包裝紙摩擦的細碎聲響。趙辛夷忍不住好奇，探頭過去看，見男人正在撕安全套包裝，還把潤滑往橡膠套裏擠。“你幹什麽呢？”趙辛夷驚詫道，難道變態終於原形畢露，這是在幹什麽變態事？殷子鐸掃他一眼，隨手扔給他一個套子：“既然醒了，就幫幫忙吧，打開。”“……？？！！”趙辛夷像接了個滾燙的栗子在手上，拋了兩下才勉強拿住了。看見男孩兒不知所措的模樣，殷子鐸勾起一邊嘴角笑了笑：“昨晚咱們新婚之夜，一會兒傭人進來打掃衛生，要是垃圾桶裏什麽都沒有，而床單上也什麽都沒有……那是我有問題還是你有問題？做戲做全套，懂不懂？”趙辛夷明白了，心說虧你想得周到，他默默撕開一個安全套，遞給了殷子鐸，看著他認真地用水兌潤滑製造假冒“生命精華”，看那顏色和質地，還挺像那麽回事的。“你搞這麽多幹什麽？”趙辛夷看著垃圾桶裏亂七八糟的“犯罪證據”，目測已經有五六個套子被丟進去了。殷子鐸把手上最後一個連帶包裝往裏一扔，轉向趙辛夷，鄭重其事道：“你對我的戰鬥力有什麽疑問？”趙辛夷：“……”他確實不知道人類男性一夜多少次算是正常，他隻在小片裏看過，貌似比較厲害的是可以超長待機的，所以他也不好說什麽，把通紅的臉轉向一邊去了。經過這一夜，他深刻感受到，殷子鐸這個人，跟表麵上表現出的天之驕子不一樣，跟傳說中冷血嚴酷也不一樣，他恐怕比傳言中的要更加“變態”呢！洗漱完了，兩個人一起去樓下吃早餐，出門前，殷子鐸自然而然地拉起了趙辛夷的手，轉頭對他微微一笑：“辛夷，笑一個，新婚之喜，你要笑得幸福，再能有點羞澀就更好了。”趙辛夷露出了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殷子鐸挑挑眉，也不甚在意，他拉著趙辛夷的手出了門，但刻意放慢了腳步，尤其下樓梯的動作，簡直仿若慢動作回放。趙辛夷奇道：“你為什麽走這麽慢？”殷子鐸衝他眨了一下眼睛，輕聲道：“不是我慢，是你慢。你想想你昨晚經曆了什麽？你不應該走慢點？”趙辛夷想起垃圾桶裏套套們的“假死”屍體，臉上又是一陣熱，他不自覺地跟著放慢了腳步，竟隱隱感到身後某處有痛感。這一定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