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菲蒂與路西達斯,現在就有點像被教導的小孩與父母的角色關係。


    雖然她不認同,但這並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她也沒有揪著這點要和他分辯清楚。


    了解清楚路西達斯不在意的原因後,她也就將剛才的詫異丟在了腦後,好奇地問他自己另一個感興趣的問題。


    “我應該睡了很久了吧,你怎麽都不叫我起來?”


    路西達斯已經站起身,拍了拍久坐後疊出褶皺的衣袍,一邊將手中的書放到書架中,一邊側身,回答她的問題:


    “你睡得很香,強行叫醒你你會不開心的吧。”


    “今天又沒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在這等你睡醒也並不麻煩。”


    赫爾菲蒂雙手搭在盤起的腿上,活躍地壓著膝蓋搖晃,抬頭看他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可我是在你傳教的時候睡覺的呀,要是現在在的人是布雷主教,他肯定會批評我態度不端正。你呢,你都不為此生氣嗎?”


    “不會。”


    路西達斯已經將書放好,用來照亮書頁的光團也從裏麵飛出來,散成無數小光點跟在他的身邊。


    “讓你來聽隻是想要你多學習些東西。若你感興趣願意聽,就多聽一點;累了,閉著眼睛休息一會兒也是應該的。”


    “你本來就年紀小,成長還需要充足的睡眠。”


    他走回了赫爾菲蒂的身旁,伸出手,想要拉她起來。


    “好了,睡夠了,我們回去吧。”


    路西達斯說話的語調很溫柔,柔和的小光點將他環繞著,像是給他的身上都鍍了層聖光。


    赫爾菲蒂將手放在他的大手上,起身時還看到了他身上白袍上一些在地上磨蹭過的黑色汙跡。


    那是自己睡覺時墊髒的,在白色的衣袍上顯得格外顯眼,路西達斯不可能沒有發現。


    但是他這都不生氣,跟脾氣暴躁的布雷差異簡直太了,赫爾菲蒂不由發生感歎:


    “路西達斯,你好像媽媽一樣。我是說,一些書本中描寫刻畫的媽媽形象,脾氣好,溫柔,和善可親。”


    她下意識地感歎完,才想起路西達斯是男人。


    還是在奧洛拉王國裏地位崇高的神父,不由有些擔心他會不會為自己的描述而生氣。


    說他像媽媽當然不是侮辱他,但赫爾菲蒂遇到過的很多男人都很自大。


    他們骨子裏覺得自己比女人就高一等,被當做女人,隻會聯想出被瞧不起的意思,才不管你的本意是誇他還是罵他。


    明明,媽媽就是很好的詞匯。


    不管她對孩子有沒有某些書上描述的無私奉獻,隻要她不去刻意地虐待小孩,能勇敢地將一個生命帶到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值得歌頌讚美的。


    赫爾菲蒂就很愛媽媽,盡管有時候她的媽媽在生活上有些糊塗。


    為什麽,那些人要那樣地鄙棄被以美好的品質的誇獎呢?


    赫爾菲蒂不知道路西達斯會不會也是這樣。


    雖然平時相處覺得他脾氣好,但那麽多人都會生氣,他也是男人,就是有很大的可能會是大部分人中的一員。


    一想到路西達斯也可能會因這件事情而生氣,赫爾菲蒂就覺得心裏不是很舒服。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心裏給路西達斯在品德上定的要求要高一些。


    她不開心地努著嘴,卷翹的睫毛垂下來,打在臉上的陰影也滲透到了心裏。


    路西達斯初次聽有人這樣描述自己,是驚了一下的。


    但不是驚嚇,是驚訝。


    從沒有人這樣說過他,無數人讚頌他的仁慈、善良、寬和,但從沒有人用這樣特別的描述來表達對他的誇獎。


    很奇特。


    路西達斯為赫爾菲蒂認同的誇獎而感到開心,揚起笑容:


    “謝謝你的誇獎。”


    是很真誠接受誇獎後感謝的笑容。


    赫爾菲蒂沒想過路西達斯會是這樣的反應,心中有些震驚。


    她努著的嘴放了下來,歪了歪頭,從側邊悄悄觀察路西達斯的神情,發現他是認真的,眉毛都揚了起來。


    因為之前被排斥抵製的觀點到了這一刻被認同,她心裏無法控製地湧現出開心來。


    赫爾菲蒂張了張嘴,又想到一些事情,眉頭微皺,有些猶疑:


    “別的男人都不會覺得這是誇獎,甚至會覺得是被侮辱,你為什麽會覺得我那樣說是在誇獎你啊?”


    路西達斯從來不知道別人會覺得那是被侮辱,麵色都變得認真嚴肅了許多。


    他擰著眉思考了些這種情況背後代表的意義,又開始在腦中思考在以後的傳教中要加入些內容,好一會兒注意力回到赫爾菲蒂的身上。


    看著她困惑的眼神,路西達斯手抬起,輕輕地在她的頭發上拍了拍,認真給她解釋道,


    “媽媽很好,世界上一切生靈都有美好的一麵,將他們帶到這個世界承擔了相應責任的媽媽更不應該是侮辱。”


    “赫爾菲蒂,你的觀點是對的,不用為別人的觀點而煩惱憂愁。你有這樣提出質疑的勇氣,你也很棒,值得被誇獎。”


    赫爾菲特不喜歡頭發被人觸碰,但這個時候,對於頭發上剛剛壓下來的重量,並沒有反感的情緒。


    她手也抬起摸了摸那片頭發,開心地彎起嘴角,跟在他的旁邊往外走,跟著的還有赫爾菲蒂清脆雀躍的聲音:


    “我也這樣覺得,媽媽才不是一個罵人的詞匯呢。我媽媽就很好,她很漂亮,很有魅力……”


    “我當然知道我很棒啊,我才不怕那些壞人,欺負我的都會被打跑。”


    “其實你也很好,路西達斯,我以後再也不跟別人說你像個愛嘮叨的老頭子了……”


    “……”


    赫爾菲蒂一路嘰嘰喳喳的,嘴裏的話就沒有停過。


    她的腳步輕快,長發偶爾會掃在身邊路西達斯的身上,身體都跟著心情變得輕盈了起來。


    路西達斯有時側頭,都能看到她頭上一些細碎的短發隨著風飄揚,平淡的心湖也像是多了一尾活潑的小魚。


    小魚在水中遊著,偶爾用魚尾拍打水麵,激起一陣陣漣漪,也讓他的生命多了些奇特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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