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淵臉色沉沉,盯著那處洞口,許久沒有說話。


    他今天來,可不是為了殺人。


    張得福活著才有價值,死了,籌備的一些計劃都沒有實施的餘地了。


    是誰,先他一步到了張府?


    人已經死了,再怎麽想也沒有辦法。


    穆少淵終於將注意力轉移到現實,抬頭看向下屬,吩咐道:


    “幾個人下去,將張得福的屍體搬出來,搬到張家人跪著的院子裏。”


    幾個玄衣衛從人群中走出來,像是下餃子一樣,一個一個跳了下去。


    剩下的幾人,則是守著方才大義滅親揭穿父親密道的張小姐。


    穆少淵低頭瞥了一眼少女,讓副隊記住張小姐的模樣,很快收回視線,開口:


    “去前麵——”


    話音未完,他耳尖微動,目光像利劍一般朝著後門處射去,


    “誰在那?”


    被首領目光注視到的玄衣衛迅速分開,空出一個開闊的視野來。


    穆少淵往前走了幾步,還沒到門口位置,就看到了躲在對麵府邸後門的一個年輕女孩。


    少女穿著一身丫鬟服,頭發散亂,應該是才從床上起來沒多久。


    半邊臉被門板擋住,看不清模樣,但從怯怯抬起來打量又迅速收回的視線,可以看得出來是個好奇心重又十分膽小的小姑娘。


    她看到穆少淵朝著這邊走來,身體往門板裏藏的更深,聲音顫抖:


    “大......大人,奴...奴婢起夜,看到煙...煙花還有聲音,才...想出來看看的,不是、不是有意窺探辦案......”


    一句話被拆成了好幾句,磕磕巴巴地,雙腿更是軟得不行,要不是雙手下意識地死死掐住門板,估計早就跪了下去。


    穆少淵還在懷疑,腳步不停,手扶著劍鞘,神色深沉。


    那邊,小丫鬟都快哭了,忽而院子裏不遠處,傳來年長婦人凶巴巴的怒喝,


    “小桃,小桃!大晚上的,起個夜怎麽這麽久?”


    明顯,這個“小桃”就是眼前的小丫鬟,聽到那邊怒喝的聲音,小丫鬟身子抖了抖,詢問地看向黑衣服大人。


    穆少淵停下腳步,朝著她揮了揮手。


    小丫鬟像是得到了解脫,迅速將門合上,噔噔噔地朝著院子裏跑去。


    穆少淵看著對麵房門關上,人卻沒走,站在原地,聽著腳步聲,在心裏評估。


    一步、兩步,期間因腿軟好像被石子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後麵又趕緊拍了拍衣裳,繼續跑。


    約莫在心裏數一百個數的功夫,那腳步聲音停了下來,應該是和那個找來的婦人碰了麵。


    婦人凶巴巴地訓斥了小丫鬟一番,然後就是小貓一樣委屈的細微哭聲,兩人腳步聲一起往屋內走去。


    看來,身份沒有異樣。


    穆少淵斂眉,重新從張府後門內進去,關上門斷絕了別人再來窺探的念頭,便帶著手下和張小姐一起往前麵院子走去。


    ——————


    對麵同樣關上後門的府邸裏,下人房。


    角落裏,蜷縮著一個瑟縮著發抖的中年婦人,天生的凶相此刻因害怕被弱化,緊緊咬著嘴唇話也不敢說,目眼睛一下又一下地看向坐在桌上的少女。


    她穿著自己女兒的衣裳,手裏拿著在燈光下反光的匕首,很有閑心地打量著另一隻手上的木盒。


    匕首看著小巧,實則鋒利得很,剛剛還在自己的脖子處留下了一道血痕。


    中年婦人害怕得很,但在看到少女身上的衣裳,還是大著膽子提了一句:


    “姑n,女...女俠,我家小桃?”


    女俠?


    雲錦在心裏輕嗬了一聲,知道對方大概把自己當成了行走江湖的人,畢竟,這樣高的武力,可不是尋常人家年輕姑娘能夠有的。


    不過,她猜錯了,她可不是什麽女俠。


    雲錦也不打算跟人介紹自己的身份,看了她一眼,道:


    “她沒事,被我打暈了丟在隔壁角房。半刻鍾後,我離開,你可以把她帶回來。”


    中年婦人悄悄鬆了口氣,自己雖然對女兒凶巴巴的,那也隻是相處方式,要是女兒真出了什麽事情,就算拚了命也要跟她鬧一鬧。


    以女俠的武功,自己跟她對上是白費力氣,但能瞧出來,對方在躲什麽人。


    死之前弄出動靜來,絕對能讓對方吃點苦頭的。


    但現在不需要拿命相搏,中年婦人心裏的勇氣就散了。


    雲錦看得出來婦人的神情變化,心裏有些失望地歎了聲。


    本來,她還想對方不配合,自己還能給她看點好玩的呢。


    手中的木盒被轉了轉,在準備打開的時候又迅速合上。


    雲錦看向門在心裏默數著時間,感覺到差不多了,將身上外層的衣裳脫下,露出裏麵的黑色夜行衣。


    開門,身形很快地就隱匿於黑暗之中。


    中年婦人在屋子裏躲了一會兒,想到女兒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衝向門外。


    時間過去才一點點,那名少女已經看不見半點蹤影,她趕緊到隔壁將自己女兒接了回來。


    兩人抱著哭了一會兒,發泄完情緒,躺在床上終於安下心來去睡覺。


    沒有想到,才睡下沒多久,竟然又有不速之客“登門拜訪”。


    “王婆子,王婆子。”


    開始,是府裏熟悉的管家拍門呼喊。


    緊趕慢趕穿好衣服,走出門外,就看到一名氣勢驚人的黑衣男子站在外麵,同時,還有一道嚴肅的聲音傳入耳朵裏。


    “獄史司辦案,過來配合。”


    時間倒回到穆少淵回到院子的時候。


    他走回院子沒多久,幾名玄衣衛就拖著一具男人屍體從某個房間出來,想來就是張小姐前麵說的書房。


    玄衣衛將屍體放在地麵上,看清是張府主人張得福之後,人群中驚起一陣喧嘩,很快又在長刀的恐嚇下噤了聲。


    穆少淵則蹲下身,查看屍體的狀況。


    剛才進去,密室裏氣息並不好聞,他沒有多待,確定人沒脈搏之後就上來了。


    現在,該確定一下他的死因了。


    死因並不難確認,胸口處致命的血窟窿就說明了一切。


    穆少淵拿劍掰著看了一瞬,確認凶器應該是一柄小巧的匕首後就站了起來。


    正要吩咐手下將張府人帶走,視線落在張得福右手缺失的中指後,神色變得冷酷。


    又想到什麽,眼神凝滯,什麽都來不及交代,迅速轉身,重新去往張府後門對著的府裏。


    那個叫“小桃”的丫鬟,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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