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苗虹將裏麵細碎的點掰開來跟關悅說:


    “溫知青條件是好,但太好了。就我們這,公社都很少找農村的姑娘,更何況人家京市來的呢。條件不匹配,還不知道家裏人會不會有什麽說法呢。”


    “還有一個,溫知青是下鄉才到我們寶山大隊的,那誰知道他什麽時候就回城了。”


    “你爹之前都說了,溫知青表現太好,在公社那都掛了名,說是明年工農兵大學的名額給我們大隊一個。”


    “這意思,誰還不明白呢。明年他回城上學了,你沒有介紹信,不能隨便到京市去,那才處上對象就分開,不完犢子了。”


    陳苗虹生怕自家女兒被溫知青的好條件給糊弄了,然後一頭鑽進死胡同裏,什麽壞影響都跟她說了個清楚。


    “再說,就算處上對象了,也不一定能走上結婚的地步。知人知麵不知心,溫知青麵上看著好,誰能保證內裏沒什麽事情呢。


    萬一人家就玩一玩,後麵說走就走,一個消息都沒有就拋棄咱家姑娘了呢。”


    最後定定道:


    “與其跟那樣好條件的人處對象,娘更願意你就跟附近村裏那些會疼人的大小夥子結婚。隔得近,你哥哥嫂子也能照顧著點。”


    “要是在外麵吃不到好的,還能回家改善改善夥食,跟沒出嫁之前也差不了多少。”


    關悅聽了她的話,倒不覺得溫知青會是一言不發就拋棄對象的人。


    不然,那時,他也不會將自己堅定回城的想法跟她剖析得那麽清楚。


    但是有一點她跟她娘想法一樣:


    ‘跟京市人溫修贇處對象,還不如在附近村裏,或者公社找個條件稍稍好的、會疼媳婦的人家嫁進去。


    她可不願意離開她爹娘。’


    不過,說這些也是無中生有。


    “娘,您放心吧。人家溫知青又不是來找我處對象的,不會有您擔心的事情發生的。”


    關悅想起溫修贇堅定拒絕“自己感情”的模樣,轉身開始安撫起自己娘的情緒來。


    陳苗虹一想,也是,人家對自己女兒沒那個想法呢,自己在這想東想西想一堆不會發生的事情幹什麽。


    話題便又轉移到了如何還溫修贇送的麥乳精的禮上。


    “不然,過幾天我去山上打獵,弄點兔子野雞什麽的,送給溫知青改善改善夥食?”


    關建東首先提出想法。


    “不好。”


    這個建議很快就被關隊長否決掉。


    “你送東西到知青點,那麽多知青看著,給了他別人不給,傳出去別人怎麽看啊。”


    “爹,不如這樣,”


    關建西眼珠子轉了轉,一拍腦袋,有了主意,


    “您給我點錢,我到黑市轉一圈,那麽大的地方,肯定能找到方便回禮的東西的。”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頭頂傳來“乓”的一聲響。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鬼主意,”方才伸手去拍二兒子腦袋的陳苗虹眼裏閃著凶光。


    “拿錢買禮物是假,我看你是想從裏麵抽點錢當做本金,又去弄你那個什麽投機倒把的生意吧。”


    “娘——”


    關建西拉長著嗓子,想要學著小妹平時的樣子撒嬌。


    迎來的卻是毫不客氣的否決,“不行,你想都別想。”


    “太危險了,你敢那麽做,我就一腳把你踹出家門。”


    關建西隻好悻悻地閉了嘴,又覺得很是憤憤不平,一抬手,將碗裏剩下的麥乳精一口氣喝光了,當做自己的不滿表示。


    可惜,沒人搭理他這模樣。


    他正癟著嘴,桌子下的腿被人碰了碰。


    關建西低頭看去,就見一個小小的硬物被一個手拿著遞了過來。


    他抬頭去看遞東西的人。


    關悅朝他飛快地眨眨眼,然後張著嘴,用唇語無聲道:


    “哥,別難過,吃顆糖,甜甜嘴。”


    關建西手快速地將妹妹遞過來的糖握在手裏,心裏的憋悶情緒一下子又全部消散開了。


    關悅將二哥哄好之後,雙手撐著下巴看他們討論了好一會兒,覺得很累,不由也提出自己的想法:


    “不然,請他吃飯?或者,娘,你做的小鹹菜不是很好吃嗎?”


    “溫知青到我們大隊來,最不習慣的肯定就是飲食。娘做的小鹹菜最下飯了,到時候做幾瓶送給溫知青,他肯定喜歡。”


    “那種下飯的東西溫知青之前也有,混在一起,別人也不知道是從京市寄過來的還是我們送的呀。”


    最關鍵的,是小鹹菜又不需要花太多錢,隻是需要花的時間多了點。


    可對於她娘來說,她又不用上工,那時間可就多了去了,多做幾瓶小鹹菜根本不是什麽大事。


    又能表現心意,又能在家裏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還禮,沒有比這再合適不過的事情。


    關隊長聽了,仔細想了想後,又去看自己媳婦兒。


    陳苗虹摸著下巴想了想,也覺得自己閨女這回出的主意不錯,拍板定下:


    “行,就我自己做幾罐鹹菜送給溫知青。老大,過兩天你去趕集,帶兩瓶水果罐頭回來,還有再割半斤肉。”


    “鹹菜裏混著肉沫,更好吃,也沒有單純的鹹菜那麽寒磣。”


    事情就這麽定下,到了該散場各自回屋休息的時候,關悅突然開口道:


    “等等。”


    她從口袋裏摸出一半的糖,給在場的人一人分了一顆。


    關建西同誌,作為跟她關係最好、年齡差距也最小的哥哥,除了私下裏安慰時分的一顆,這時候還“公平”地得了一顆。


    “這是溫知青托我帶東西時給的報酬,我自己留一半,剩下的跟你們分了,也一起嚐嚐味。”


    關悅一點也不為自己獨吞了一大半而覺得心虛或者愧疚。


    如果不是在場的都是在她心裏有地位的人,這些好吃的糖,她是一顆都不想分出去的。


    幾人對她的分配方式也沒有什麽意見。


    唯一有些意見的就是陳苗虹,她也不是為女兒吃多不開心,而是,


    “你這又收了他別的東西,那不得......”


    看著女兒撅起不開心的嘴,她擺了擺手,


    “算了,就這樣。老大,過兩天帶三個水果罐頭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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