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交,初名蛟,字誌同,號九峰,生於今鍾祥張集九華山,曆經成化、弘治、正德、嘉靖四朝,官至戶部尚書。


    孫交,入太學,受到當時理學名臣、傑出學者海南人丘濬的器重,並為其更名孫交。初授南京兵部車駕主事,因為辦事幹練,為南京兵部尚書王恕所重。王恕以奉公守法敢於直諫而名振朝野,王恕執掌吏部,薦升他擔任稽勳員外郎,曆文選郎,又升驗封郎中。王恕撰《吏部奏議》九卷,就是孫交幫忙編排的,還請在詩壇頗具聲望及影響的李東陽為之作序。


    不久,父母病重,孫交請假歸省遂丁父母憂,守製結束後,起複補稽勳郎中又調文選,前後居吏部十四年,積累了豐富的工作經驗,對廉潔奉公的人多有推引。宣府、大同一帶有邊警,他奉命經略黃花鎮諸邊隘,孝宗皇帝親賜金綺為他壯行,當時他的朋友被稱為“弘治四傑”的邊貢有詩“送孫誌同經略居庸二首”相贈,其中一首這樣寫道:“寶劍青驄馬,秋高出塞行。田公受新律,武子舊傳兵。鼓角邊雲慘,旌旗海日明。穹廬莫南徙,中國有長城”。充分表達友人對他此行的期待。到任後孫交深入險要,現場指揮調度,采取增修垣塹,廣植樹木等辦法有效地阻滯了敵騎的進攻,還用空餘時間到邊衛學校擔任教授,以訓武官子弟。


    孫交進升戶部右侍郎,提督倉場,管理漕糧收儲,但不久又改任吏部。當時吏部尚書是經大學士焦芳推薦依附宦官劉瑾,由左侍郎升為尚書的張彩,此人能言善辯,左右逢源,深得專權謀叛的劉瑾喜歡。劉瑾曾直言訓問張彩:“人皆晉升後親往謝餘,爾何不見,何也?”張彩回答說:“擢升於我者皇帝恩澤也,謝爾者豈不世人非議也”!劉瑾幹笑道:“知我者,莫若鄉黨也!”。劉瑾辦壽,“朝官赴賀,跪於庭下,瑾不睬,差人請彩往,瑾立出門迎之”。可見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這些事情對正直的孫交來說,是看在眼裏急在心中,他要對工作負責對上司的前途命運負責,因此私下裏和張彩沒少交流,然而好心沒有得到好報,張彩認為是孫交故意跟他過不去,一怒之下將這位好心的下屬調往南京任了虛職。


    劉瑾擅權被誅,隨後群臣追論閹黨官員,吏部尚書張彩被逮,死於獄中;劉宇、焦芳等已致仕,削籍為民;劉瑾親信錦衣衛指揮楊玉、石文義等處斬;尚書、侍郎以下依附劉瑾的官員多人續被罷黜。朝廷正到用人時,楊一清由戶部尚書改為吏部尚書,空下來的戶部尚書位置就由孫交來頂替,這是朝廷認真權衡的結果。雖然孫交熟悉吏部事務,但他更擅長經濟管理工作。當時征討流寇,調度繁急,連歲災荒,正賦不足,孫交籌劃適宜,勉力支撐,既保障了前線的供應,又使饑民得到賑荒救濟,因此老百姓不至於十分貧困破敝。


    孫交的貢獻,得到了武宗皇帝“賜玉帶麟服”的獎賞,也使他陷入地位不保的尷尬,貪贓者認為有孫交在,感到很不方便。特別是武宗皇帝準備以太平倉賜給幸臣裴德、雲南鎮守中官張倫奏請開采銀礦、南京織造中官吳經奏請經費等問題,孫交態度堅決予以否決,因而群起攻之。孫交與禮部尚書傅珪都“以守正見忤”,權幸“遂矯旨令二人致仕”,當時給事中李陽春、禦史原軒等為他們請留求情,沒有被武宗皇帝采納。


    封國湖廣安陸州的憲宗四子興王朱佑杬,十分看重孫交的品行和才幹,與他交往甚密,連宮中想吃的食物,也“令中使於孫尚書家索之”,還專門把緊靠陽春台旁邊的一塊閑地,割讓給孫交“以益其宅”。後來嘉靖皇帝繼位以後,有中官告孫尚書侵地,世宗說:“此先皇所賜,吾敢奪耶”?這一方麵說明嘉靖皇帝的確是個孝子,非常尊重父親生前的決定,另一方麵說明嘉靖皇帝還在鍾祥王府生活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孫交的為人,所以才有“世宗在潛邸知交名,甫即位,召複故官”。


    興王與孫交的交往差一點讓他們成為兒女親家,這是因為孫交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而興王世子朱厚熜也長得少年英俊,興王越看越喜歡,欲聘為世子妃。與王爺結為皇親,這件事在普通人眼裏是求之不得的,然而孫交卻是一位久經政治熏陶的老臣,深知道這其中的利害,又不好拒絕,十分婉轉地說:“王爺私下待我甚厚,這沒什麽好說的,但如果要把我的女兒納入王宮,別人會說是我在巴結王爺想做皇親,我不願意讓別人誤解我,因此隻能感謝王爺的一片好意”,興王心中雖有不悅,但他知道這事強求不成,隻得敷衍了事。


    朱厚照駕崩無子嗣位,朱厚熜按太祖“兄終弟及”的遺訓進京登基,成為明朝第十一任皇帝,世稱嘉靖皇帝。這位少年天子公私分明,雖然與孫家小姐聯姻不成,但他不計前嫌任人唯賢,當有人提出讓孫交複官的建議後,立馬得到了批準。禦史周宣奏請說:“圖國家治安在培養士氣,培養士氣在辨別忠邪……至如大學士謝遷、劉忠,尚書孫交、邵寶……先朝舊臣,素協時望,宜亟賜召用,使天下知守道不回之士雖遭廢斥,尚有登用之期”。嘉靖皇帝立即批轉所司議行,吏部奉詔查先朝直言守正降黜並乞歸諸臣,拿出了“待次征召”的計劃。


    嘉靖皇帝下達了征召戶部尚書孫交複原職的詔書,並且“遣官齎敕征之,令即日馳驛來京”,可見新皇求賢的心情是非常迫切的。官複原職對吃官飯的人來說,肯定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孫交並不願意,而是多次上疏“辭免新命”,其中的原因在當時就有人說是“女不欲納王宮”,“蓋以此自嫌”,這也是猜測之詞,但有一點不可否認,“其女終生不複嫁人”。也許這是原因之一,也可能他真的希望把機會留給別人,究竟為何隻有他自己知道,當然孫交的辭免是無力的,並且越是辭免嘉靖皇帝就越是堅持。


    孫交以衰老不能赴召的辭疏上達朝廷,嘉靖皇帝當即回複:“卿累朝耆舊,清慎老成,頃以僉言召用,且令吏部遣官趣行,其遵初命,即日就道,以副朕簡賢圖治至意,慎無再辭”。嘉靖皇帝批準侯觀乞休之後,戶部暫時由左侍郎秦金主其事,戶部尚書的位置對孫交早就已經虛位以待了,風塵仆仆趕到北京的孫交再次上疏辭免,嘉靖皇帝仍然不批準,還讚揚他名德老成,讓其快快就職,孫交仍然不安心,隻到他第三次以身體有病要求退休的請求遭到駁回後,才暫時打消了辭歸的念頭。


    此時的孫交雖然已經年近古稀,但他仍然十分敬業,他沒有忘記老興王過去對他的厚愛,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這位曆經四朝的老臣,第一道奏章,就是要嘉靖皇帝堅持日讀《皇明祖訓》,還要求皇宮的學習講座每天都要開講並且長年不斷。他認為“聖祖精神心術盡在此書,深有得於大學之道”,言行都要遵循準則,“合則決然行之,悖則決然止之,如此則聖心允合於聖祖之心,而聖治亦可以同符矣”。嘉靖皇帝看到奏章非常高興,“覽奏具見忠愛,朕當一一講明施行”。


    孫交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發揮了許多這樣獨到的作用,如議遷顯陵到天壽山一事,孫交向嘉靖皇帝建議說:“山陵事體重大,太祖欲遷仁祖於鍾山,就是擔心泄漏了靈氣才沒有實行,這些事在《皇陵碑》上寫得清清楚楚,所以要慎重”。他的一番話讓嘉靖皇帝取消了遷移鍾祥顯陵的計劃,他興利除弊不遺餘力,如武宗後期所形成的侈汰風氣,造成庫藏殫虛。孫交采取裁減中官冗員,除去經製宿弊等辦法,使國力逐漸恢複。如正德中,上林苑內臣至99人,侵奪公私地不計其數。嘉靖皇帝即位後命留18人,但不久又複傳奉至62人,孫交乞汰如初,且侵奪地盡數歸還。禦馬監閻洪請給外豹房地,孫交說:“先帝以豹房故,貽禍無窮。閻洪等欲修複以開遊獵之端,非臣等所敢聞”,在他的堅持下隻頒詔以地十頃給豹房,餘令百戶趙愷等佃種如故。他還奏疏認為各處巡撫官每歲入京議事不便,除漕運總兵、參將八月會議運事外,其餘應議重大事止令奏請等等。這些建議,嘉靖皇帝基本上都予以采納,使朝政振興,麵目一新,因而得到了朝野的許多好評。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任期間孫交曾有“安陸乃發跡舊都,民貧役重,每歲有起運錢糧,乞改為存留,以培根本”的奏本,獲嘉靖皇帝準許,這是孫交為家鄉人民所做的最大一件好事。孫交言論謙恭謹慎,從不以勢位驕人,因而在朝中頗有人緣,給事中夏言等清核皇莊田,極言皇莊為害於民,在孫交的努力下,使正德以來投獻侵牟之地,大多逐漸退還於民,宦戚輩雖從中阻擾,而朝野投以讚許,因此有許多擁護他的朋友。


    世講之好,謂兩姓子孫世世有共同講學的情誼,後稱朋友的後輩為世講。明人稱孫交與李東陽為湖廣同鄉相厚,又與楊廷和之父楊春同中辛醜科進士,有世講之好。有一次,孫交奉詔上各官莊田數,因為視舊籍有所不同,嘉靖皇帝責問其原因。戶部主事林應驄主動承擔責任“部疏,臣司檢視,即有誤,當罪臣,尚書總領部事,安能遍閱?今旬日間,戶、工二部尚書相繼令對狀,非尊賢優老之意”。最後還是孫交出麵解釋才化解了皇帝心中的疑問,他從容不迫地說:“舊籍多是因為奏請投獻,數多有妄報也,新籍少是因為奉命清核,田多除豁也”。顯然這是孫交認真調查的結果,因為“帝意稍解”,也讓那位“妄言奏擾”的戶部主事隻受到奪俸兩月的處罰。


    孫交還有一個部下叫楊淮,無錫人。在孫交的支持下“始監京倉,革胥徒積弊殆盡。繼監淮、通二倉,罷中官茶果之供,除囤基及額外席草費,最後監內庫,奄人例有供饋,淮悉絕之”。可惜這位勤廉的好官,因議大禮伏闕受杖,倒在他的為官之任上。撫治鄖陽的右副都禦史方良永以母老八旬,連具兩書要求回家奉養,孫交知道他“家無贏貲”要養母很困難,就幫他向皇帝求情,建議“用侍郎潘禮、禦史陳茂烈故事,賜廩米”,以孝見稱的嘉靖皇帝批準“月給三石”予以救濟,其母過世後還得到賜祭葬的優待。後來方良永在“奉司徒孫九峰公”一文中稱:是孫交的幫助,才使“母子得相保守,以終天年,其為賜且輕九鼎矣”!表達了對孫交的無限感激之情。


    已經年滿七十的孫交加快了乞休的步伐,孫交連續五次引例乞休,都給事中李學曾上了一道請信任大臣以廣忠益疏認為:“尚書孫交、林俊每議節財用、公刑法,皆正本清源之論,陛下或應而不從,或從而不盡,宜其累疏乞休不已也”,得不到皇帝的支持,什麽事情也做不成,留在這裏還有什麽意思呢?顯然這是孫交“求去”的最主要的原因。嘉靖皇帝主動對孫交擺出了支持的姿態,令鴻臚寺官員傳旨:“卿自召用以來,隨事納忠屢有嘉謀,裨益新政,況精力未衰,豈可固求休退,其即起視事”。


    在生活上嘉靖皇帝對孫交也多有照顧,知道他病了就派身邊禦醫上門為他診療,還把孫交任陝西道禦史的大兒子孫元,調到京城改為翰林院編修,把小兒子孫京吸收到國子監讀書,以方便他們對孫交進行照顧。南京糧米告急,孫交提出建議:“漕運計程已過淮、徐,況係京倉四百萬數,截留非宜。惟蘇、鬆、湖州三府折色米解京者,可量留十萬,及各衙門贓罰在倉糧米,間月支放。各處屢年應解南糧督令完納,如催征輾轉無以濟急,或將嘉靖三、四年蘇、常諸府該運府、部衙門糧米改撥一萬石於南京,庶可少蘇目前之乏”,這次嘉靖皇帝是照單全收,“詔俱從之”,使南京名官吏軍匠有了生活保障,消除了“軍饑患生不測”的隱憂。根據各地遭受的水旱災情,孫交奉旨召開戶部會議,上賑恤事宜,其中就折漕糧、發內帑、懲侵欺、任撫牧、行勸借、處財用等六款提出了切實可行的意見,再次受到嘉靖皇帝的重視,除了命發太倉銀二十萬分給賑濟有所不足外,餘悉如議。


    這是孫交給嘉靖皇帝交出的最後一份答卷,關於孫交的去留問題,在兵科給事中趙漢上疏後,嘉靖皇帝才有所鬆動,趙漢說:“兵部尚書彭澤、戶部尚書孫交以病乞休屢荷溫旨慰挽,但今水旱寇虜方亟,非伏枕可籌,宜聽其去,以成大臣恬退之美”。嘉靖皇帝認為所奏誠懇,也是他成人之美的時候,加上孫交的乞休疏也讓他不忍再留,疏中說:“臣恐不獲生還,複如毛澄矣”。時禮部尚書毛澄乞骸死在回家的路上,聽到孫交這麽一說,嘉靖皇帝更感到悲傷,“上聞惻然,允其請”,因此五日後就批準了孫交退休的請求。手詔加“太子太保”銜,安排他馳驛還鄉賜給道裏費,使其享受從一品的待遇,還令其子編修孫元侍行,並要求有司月給米3石,歲撥夫4名,歲時以禮存問,就這樣孫交懷揣封賞詔書,在家眷和護衛的簇擁下,一路談笑風生榮歸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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