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諒,字克貞,別號一齋,江西廣信上饒人,著名理學家。少年時就有誌於成聖的學問,曾經求教於四方,最後不屑一顧地說:“大家所說的舉子學,並非是身心的學問。”聽說吳與弼在臨川講學,於是就到他那裏學習,其學以收放心為居敬之門,以何思何慮、勿忘勿助為居敬要旨。然其時胡居仁頗譏其近陸九淵,後羅欽順亦謂其似禪學雲。王陽明曾向他求教,並得到“聖人可學而致之”的啟迪。吳康齋的門人弟子中,最被人稱道的就是陳獻章、胡居仁與婁諒三人。


    婁諒,少年時代有誌於聖學,到處求師,但發現許多所謂學問家,卻忙著教授舉子之學,即應付科舉考試的學問,而非“心身之學”,這讓婁諒非常失望。後來他聽說吳與弼在撫州崇仁鄉居,躬耕食力,弟子從遊者甚眾,便從上饒趕往崇仁,投在康齋的門下。康齋之學,完全遵從程朱之道,以敬義夾持,誠明兩進為主,認為人應當整束自己的身心,使其瑩淨。注重“靜時涵養,動時省察”,終生以“存天理去人欲”為念,其學術流傳較廣,弟子眾多,形成“崇仁學派”。婁諒初到崇仁,康齋一見他的氣象而喜之曰:“學者須帶性氣。老夫聰明性緊,賢友也聰明性緊。”足見吳與弼對婁諒的好感。婁諒本是一個豪邁之士,非常不屑於世務,這從他見吳與弼以前的舉止就可看得出來。


    此次初到崇仁,雖然得到康齋的誇獎,但對於學問之道依然不知從何做起,康齋早就看出他的心思,認為婁諒的不屑世務當然是好,但為學之道卻不能不親治細務,躬行踐履。格物致知,是程朱向來重視的問學之途,想必婁諒對於“世務”與“細務”原是沒有多少區分的。於是,康齋有一天與門人共耕,召婁諒前去觀看,邊揮鋤邊對婁諒說:“學者須親細務”。婁諒果如乃師所言是個“聰明性緊”的人,當即便悟,由此折節。今後在吳與弼的館舍裏,凡掃除之事,必親自去做,從不使喚童仆。吳與弼看在眼裏,喜在心頭,以為孺子可教也。後來,婁諒果然成為康齋的入室弟子,凡康齋不於語門人者,卻毫無保留全部教給了婁諒。


    在崇仁呆了幾年,婁諒因病回到上饒的家中,康齋經常去江、浙兩地,要途經上饒,需在上饒歇腳逗留,故而婁諒與其師會麵親炙教誨的機會也常而有之。這期間,康齋多有詩文見贈且親為《婁氏家譜》作序。31歲的婁諒經過鄉試,中了舉人,根據婁諒同學胡居仁的記載,就在這一年的冬天,他們共同的老師康齋又一次路過上饒,曾登上婁諒的讀書處“芸閣”,並欣然題寫了閣名。


    鄉舉之後,婁諒自認為學尚不足,故不急於仕,繼續修學於上饒的家中,中間還不停地往來於崇仁的師門,這樣又過了10餘年。後來,在父兄的強烈要求下,決定去南京參加進士考試,可是到了浙江衢州正要登船赴臨安時,忽遇逆風。船是開不動了,他也就飄然西歸,又回到了上饒,家裏人對之非常驚訝和生氣。婁諒卻安慰道:“我這次應試,非但不能考中,反會遭遇奇禍,為防萬一,我便中途踅了回來。”正當家裏人將信將疑之際,果然從南京傳來消息,這次春闈因考場失火,考生被燒死者不可勝數,通過這個事件,大家都佩服他的神見,而婁諒自己卻認為這是他鑽研理學,靜久而明的結果。


    婁諒43歲再去應試,終登乙榜,隨即朝廷派他任成都府學訓導,他準備攜妻兒赴任。行前他想帶一部《朱子語錄》上路,但當時市麵上所有書肆都沒有刻本可購,他便想起崇仁恩師康齋的族中原有古刻一部,因此急忙派遣家人攜白金一斤前往購求,但對方並不願出售。他便設法將書借到上饒,請書法好的人抄了一部,在去四川的舟中一路翻閱,並感歎說:“吾道盡在此矣!”後來他在成都的任上隻呆了2個月,即謝病南歸,並因此而號“病夫”。但“病夫”這個名號,並不被人們常常提起,這也許是出自他一時的自嘲之故。


    回到上饒的家中以後,婁諒依然足不出戶,和弟弟婁謙整日以讀書講學為事,大概這時候開始,“芸閣”逐漸成為他們教授學生的重要場所,由此婁諒的知名度在上饒也越來越高,上饒的前後郡守也都知道他的賢聲,對他很是尊敬,並經常偕帶幕僚來看望他。而婁諒對郡守們卻不登門回謁,隻是當郡守們初至上饒上任,或解任離開上饒時,出於禮貌他才會親往一拜,如此而已,平日裏他與官府也沒有過多的交往。


    婁諒的學術,主敬窮理,即以“收心、放心”為居敬之門,以“何思何慮,勿助勿忘”為居敬要指,這一點是直接繼承了朱熹的。他每天早早就起床,一定是深衣幅巾的裝束,先拜家祠,然後出禦廳事,接受家人及諸生的揖拜,內外肅然,凜若朝廷。即使達官貴人造訪,他們也必須整飭襟裾入內,一點也不能夠馬虎。應接之暇,婁諒即翻閱群書,碰到至言格論,契合於心者,便吟諷不已,定要全部用朱筆圈點,這樣讀書常常至深夜,然後才入內寢,不嚐有頃刻的懈怠。他曾說過孔子佩象環是取中虛之義,因此他也置一象環佩帶著,日不去身,表示中虛無我。他在芸閣講學的時候,常常是議論慷慨,善發人智,聽者忘倦。還有一些有誌於道者,常常登門拜訪,請教各種問題,至於終日不忍離去,這時候,他的芸閣一定是很熱鬧的。


    上饒城水南街勞動路婁家巷30號的“理學舊第”婁諒雖退老於上饒家中,然愛君憂國卻很誠切。每讀邸報,見朝廷行一善政,用一善人,則喜形於色;若事有不公,且影響到朝廷的政治清明,則憂動於顏,決不啻於身立其朝,目擊其弊。憲宗駕崩時,婁諒聞之而慟,朝夕哭臨,垂涕不已。對於地方政治,他也非常關心,遇到郡邑政令有不便於百姓的時候,他一定要向官府提出意見並極力製止;若遇到旱潦蝗蟲等自然災害,婁諒則憂歎不已,並常常替民向蒼天祈禱。如果發現鄉鄰迎神、搬戲、劃船及建齋醮之類,他一定要站出來痛加禁止,即使得罪士大夫也在所不顧,以正風俗為己任。他的學生夏尚樸說他氣象岩岩,大家都以為是當地靈山降神所致。


    婁諒68歲,王陽明18歲,這年的冬天,王陽明因送新婚的夫人諸氏,從南昌歸浙江餘姚,舟至廣信,拜謁婁諒,並從之問學。婁諒授之以宋儒格物之學,謂“聖人必可學而至”,王陽明深契之,因此始慕聖學。黃宗羲《明儒學案》說“姚江之學,先生為發端也”,所謂“姚江之學”,即王陽明爾後所發展出的心學。


    聞靈山白雲峰崩落數十丈,婁諒歎曰:“吾殆死矣!”於是,緊急召弟子們永訣,並命門人蔡登查閱周敦頤、程顥去世的日期,說:“元公、純公皆暑月而卒,予何憾。”逝世於上饒的家中,年七十。他死後,友人張東白為其墓作銘雲:“靈峰信之主山,哲人之萎,豈偶然哉!”傳說婁諒死的時候,時屬盛暑忽陰涼數日,颯然如秋,待殮事已畢,日出如故,這大概便是人們常說的“天人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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