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好兄弟,今天先委屈你一下,日後再跪下向你賠罪……林陽一無聲的說道。


    莫依然、元茗齊、秦崇明三人還是第一次看到林陽一用這副語氣說話,類似被冒犯後的深深不悅,字裏行間也明確表明自己並非林陽一。


    但是。


    孟凡的神情也不似作假,如果木師侄真的是林陽一,那兩人便是一起吃奶長大的交情,想來他們對彼此間的的一言一行都十分熟悉,即使木師侄戴著麵具,憑借言行舉止將人認出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事情好像突然變得有些撲朔迷離,當然,這是對於完全不知情的莫依然、秦崇明、元茗齊、段囂、盧青青、聞海睿、秦朝蘭七人而言的,以上是不知情陣營,現場還有另外三個陣營。


    一個是孤軍奮戰營,全營成員僅一人,便是慘遭發小“翻臉不認人”的孟凡。


    一個是以蕭承翰為首的同心協力營,成員有薛智超、王淑閱、閔華、玉於安,以及重點保護對象林陽一。


    還有一個是旁觀營,僅兩名成員,一個是佯裝冷漠,實際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沈淵城,一個是好朋友深陷泥潭,卻不以看熱鬧為恥,且堅持看熱鬧的鳶九。


    林陽一的態度就像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孟凡一下子就炸了,對著他就是一頓強力輸出。


    “林陽一!別以為你戴著個麵具就能裝陌生人,小心我回去後到楚姨墳前告你的狀!”


    林陽一雙手一擺,表示無所畏懼。


    “讓她天天晚上去你夢裏罵你!罵得你痛哭流涕!罵到你知道錯為止!”


    林陽一:哦,正好,我很久沒見我娘親了……


    “我還要跟青煙姐姐告狀!讓她以後都不給你做飯吃!”


    林陽一表示你告錯狀了,最舍不得他餓肚子的人就是青煙姐姐了……


    “讓柳姨不幫你收拾寢室、不幫你洗衣服、不幫你管理瀾心居!”


    林陽一:柳姨才不會聽你的。


    ”你養那隻鸚鵡也不幫你喂,餓死它!”


    林陽一:這個有點過分了嗷……


    孟凡一陣炮轟,大氣不帶喘一聲,可見其戰力強悍,誰知對手也不弱,仿佛剛才那些話完全與自己無關,依舊風輕雲淡的站在原地。


    這在孟凡看來就是十足的挑釁,恨不得立馬撲上去撕爛他那張臉。


    事實上他的確撲了,就在所有人毫無防備的時候,孟凡一個飛步,猛的向薛智超身後的林陽一飛撲而去。


    隻要掀掉那張麵具,看他還怎麽嘴硬!


    誰也沒有料到孟凡會突然動作,眾人頓時大驚失色,急忙上去阻止。


    殊不知此時的孟凡就是一隻發怒的獅子,力大無窮,即便三四個人合力,也沒能一下子將他拉回。


    孟凡之所以沒能一舉將林陽一的麵具摘掉,隻因他飛撲而去的那一刻,林陽一身前站著薛智超。


    薛智超反應迅速,用身體迎麵撞上孟凡,將林陽一牢牢的擋在身後,孟凡又企圖伸出雙手,越過薛智超的肩膀,去抓他身後的林陽一。


    小輩們頓時亂作一團,拉人的拉人,擋人的擋人,兩邊都是五個人,力量勢均力敵,幾位長輩隻能在外圍看著幹著急,根本插不進去手。


    人群外卻有兩道獨特的身影。


    鳶九瞄一眼身旁的黑衣男人:“你不是喜歡他嗎?為什麽不去幫他?”


    黑衣男人一動不動像座冰山:“你不是他好朋友麽?為什麽不去幫他?”


    鳶九開始為自己看熱鬧找理由:“我人太小,進去會被他們踩扁。”


    沈淵城為了計劃隻能袖手旁觀:“我人太大,進去會把他們踩扁。”


    “……”


    “……”


    此時,身處人群中的林陽一還不知道,他在無形中遭到了“雙重背叛”,眼前還有一隻企圖將他撕成碎片的餓狼。


    簡直不要太淒慘!


    孟凡不斷往林陽一所在的方向撲,即使被薛智超和玉於安兩幅肉牆擋住,也不忘放狠話:“林陽一!你以後要是不背著藤條回來,就別想進清風城城門!更別想踏進瀾心居半步!”


    “清風城?”聽到熟悉的字眼,莫依然的動作突然頓住,她記得,自己的小徒弟的確來自清風城……


    “瀾心居……”這是元茗齊今天第二次聽見這幾個字,腦海中某段即將被遺忘的記憶逐漸變得清晰:“如果沒記錯的話,木師侄曾說過,他所在的門派就叫瀾心門……”


    所以,這是巧合嗎?


    莫依然猛地轉頭看向身旁的元茗齊。


    下一刻。


    “都給本峰主住手!”


    音浪攜帶著強勢的威壓,瞬間向人群中席卷而去,小輩們頓時感覺身上多出一股無形的壓力,將他們壓得抬不起頭,即使雙手捂住耳朵,也依舊阻止不了那道霸氣的女音強勢灌入耳中。


    威壓來的快,去的也快,看到小輩們終於分散開來,不再扭作一團,乖得像一群小鵪鶉似的低頭站在原地,莫依然才徹底收回釋放的威壓。


    寂靜突然彌漫在空氣中。


    須臾。


    “出來。”莫依然這句話是對著所有人說的,但眼神卻鎖定在某一道身影之上,目光和語氣都顯得異常平靜,卻令人有一股強烈的感覺,那便是暴風雨即將來臨……


    話音落下,空氣再度陷入沉寂,小輩們偷偷掀起眼皮,順著莫依然沉靜的目光慢慢移動,很快便找到目光匯聚處——林陽一。


    孟凡眼中閃過一絲小得意,他的四名小夥伴們則意識到,事情的最終結果似乎即將浮出水麵。


    另一邊,薛智超、王淑閱、閔華、玉於安四人眼中皆充滿擔憂,已經偷偷在為林陽一捏著汗。


    心裏都在祈禱著,希望莫峰主將人叫出去隻是簡單問個話,隻要林師弟堅決否認,她應該不會太為難人。


    然而,最終是否能如薛智超等人所盼,在事情未發生之前,誰也說不定。


    林陽一很少看到自己師父露出這種目光,既不鋒利也無壓迫之感,即使平靜,卻令人莫名瘮的慌……


    這讓他忍不住想遁逃,可他一跑不就相當於不打自招麽?況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曆練總有結束的一天,他總不能永遠不回門派吧?


    於是,林陽一定了定心神,再狠狠吸一口氣,佯裝坦蕩的走出人群,來到莫依然麵前。


    不冷不淡的看一眼麵前的少年,莫依然的聲音依舊平靜:“真的有瀾心門這個門派麽?”


    林陽一表麵強裝鎮定,實際胸膛裏小心肝在四處亂顫,心跳聲異常清晰:“有……”


    才怪。


    時刻關注兩人動況的孟凡一聽見林陽一這個離譜的回答,又開始在人群中張口突突:“什麽瀾心門?隻有瀾心居!那是他家!誰家門派隻有三個人!你在開什麽天大的玩笑?!”


    聞言,林陽一後牙槽差點咬碎,這坑貨又開口搗什麽亂!三個人都捅出來,他當初就不該說這麽少人的!孟凡這坑貨是不把他弄死誓不罷休麽?!


    林陽一現在根本不敢抬頭看莫依然,他感覺自己好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人數倒是沒說謊。”莫依然冷冷的瞟一眼麵前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身影,剛才的聲音還算不冷不熱,此時冰冷刺骨堪比死神開口:“跪下!”


    話音剛落,“撲通”一聲隨之響起,林陽一直直的在莫依然麵前跪了下去,速度之所以這麽快,或許是因為事情徹底敗露,又或許是因為自己師父那可怕的眼神。


    “還戴著麵具,是因為沒臉見師父嗎?”


    莫依然的眼神無波無瀾,林陽一卻感到十足的壓迫感,膝蓋仿佛下一刻就要陷進地裏,頂著無形的壓力抬起一隻手,緩緩伸向腦後。


    麵具無聲滑落,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驀然出現在眼前,充滿朝氣的年輕臉龐,白淨又俊逸,沒有所謂的暗疾,更不是陌生的五官,眼睛、鼻子、嘴巴乃至於眉毛……無一不跟自己的小徒弟長得一模一樣!


    不!這就是她徒弟!


    莫依然突然感覺眼前有點發黑,她從來不知道,她那乖巧聽話、天真爛漫、嘴巴特甜、嘴角習慣性帶著燦爛笑容,經常拍她馬屁,以她為首是瞻的小徒弟,膽子竟然這麽大?!


    居然敢瞞著她私自跑到這種地方來,還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蹦噠了這麽久,難怪當初在鐵山之巔一看見他們就躲到五米開外!


    什麽臉上有惡疾,生性敏感,一見陌生人說話就容易磕巴,全都是放屁!不敢以往日的形象示人,純粹是因為心虛!怕他們看出端倪!


    她這個小徒弟真是長能耐了!


    莫依然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突然感覺頭重腳輕,身體搖搖晃晃,風雨欲倒。


    結果雖然八九不離十,但在真正看到林陽一的臉時,元茗齊眼中依舊閃過不小的驚訝,還來不及感歎,餘光發現身旁的身影泫然欲倒。


    “莫師妹。”大驚失色之下,元茗齊連忙伸手扶了一下,莫依然的身形才得以穩住,隨即神色關切道:“先別動氣。”


    林陽一正低頭跪著,不敢抬頭看人,隻能盯著莫依然的腳看,誰知下一刻,耳邊突然響起呼喊聲,眼前的身影隨之晃動起來,想也不想的伸手去扶,卻比自己師伯慢了一步。


    “師父,您別激動!”沒有命令,林陽一不敢擅自起來,否則隻會惹得師父更生氣,隻能跪著抬頭看向眼前的人,神情既焦急又自責:“該罰的是我,您別氣自己!有氣盡管往弟子身上撒!”


    莫依然剛才隻是氣極了,才會出現片刻的重心不穩,元茗齊扶了一把後,很快便穩住了身形,乍一聽見林陽一的話,差點被氣笑了。


    “好、好、好……”莫依然先是忍著氣,一連說出三個好字,隨後語氣突然加重:“自己數,都錯在什麽地方!”


    林陽一一句話不敢反抗,因為本來就是他的錯,開始跪著細數自己的罪責。


    “一、不該裝扮成他人,欺瞞師父。”


    “二、不該慌稱閉關、違背誠信,辜負師弟對弟子的信任。”


    “三、不該私自跑出門派,違反門法門規。”


    “四、有損師父對弟子的期望。”


    “五、不該私自進入玄澤福地。”


    “六、沒有及時坦白,選擇一錯再錯。”


    ……


    看到這一幕,薛智超、王淑閱、閔華、玉於安幾人都不忍心的別過臉,太可憐了……但他們又不敢挑釁莫峰主的權威。


    孟凡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那道跪著細數罪責的背影,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我好像把我最好的兄弟坑了……”


    他果然是有苦衷的!


    身旁的段囂拍了拍他的肩膀,聯想到林陽一之前警告孟凡不要說出自己名字的話,隨後無聲的歎了一口氣:“以後做事不要太衝動,跟頭小牛似的拉都拉不住。”


    孟凡尷尬的朝他笑了笑:“知道了,師兄。”隨即看向莫依然跟前的發小,暗道,林陽一啊林陽一,你膽子可真夠大的,要麽就不犯錯,一犯就連續犯六條,哥們兒我都忍不住為你鼓掌了……


    “莫峰主。”眼看林陽一受到指責,蕭承翰終於坐不住了,站出來叫了一聲莫依然,“若歸咎到底,這其實並不是陽一的錯,他當初隻是聽從老夫的建議,才有今日之舉。”


    聞言,莫依然眼神複雜的看著蕭承翰。


    “蕭長老您全都知情?知道他是本峰主的徒弟還幫他一直瞞著我們?”


    蕭承翰剛想說是,卻被另一道聲音搶了先:“不是!弟子認他作老師的時候就一直用的是假名,就連弟子的容貌也不曾見過,一開始弟子就謊稱臉上有疾,除了木雲帆這個名字,弟子的所有信息,老師都一概不知,為了弟子多些機遇,老師才讓弟子前去參與爭奪曆練名額。”


    蕭承翰難得瞪了自己學生一眼,隨即又看向莫依然,“陽一的話不可信,所有的一切老夫均知情,且是主導者,還望莫峰主網開一麵,對陽一從輕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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