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脫韁的野馬,在大地上空四處奔騰,攪動平靜的夜晚,發出狼嚎般的呼嘯。


    銀白色的月光鋪滿整片瘡痍的大地,遠方,三三兩兩的黑影在荒地上活躍著,風聲偶爾傳來幾道妖獸的嚎叫聲。


    地麵上空,夜色突然發生扭曲,隨後憑空吐出兩道身影,眨眼間又恢複原樣。


    失重感頓時襲來,沒等林陽一運起靈力,腰間已經多出一條結實的手臂,將他圈入寬厚的懷抱,片刻後,雙腳穩穩落於地麵,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熟悉的夜色。


    一眨眼,天黑了?!


    林陽一眼中滿是驚駭,前一刻他們還置身於陽光明媚的花海之中,像隻自由自在的精靈,揮舞著翅膀,四處飛翔。


    不料飛著飛著,花海突然消失不見,身體一下子進入虛無的地界,很快,失重感和下墜感一起襲來,眨眼之間,又重新回歸熟悉的土地。


    舉起雙手打量一眼,身體已經恢複原本的狀態,又猛地抬頭看向頭頂上的夜空,那顆如空中樓閣般的龐大花球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連一片花瓣也沒有留下。


    意外被吸入石碑花海,在裏麵身不由己,體驗了一把當遊魂野鬼的感覺,離開時猝不及防,林陽一現在滿肚子疑問。


    “那名女子是誰?難道是隱居在玄澤福地裏的大修士?像鍾虛前輩那樣的人物?”


    “應該不是。”男人的麵色顯得有些嚴肅,“那人的來曆沒那麽簡單。”


    聯想到對方超脫的氣息以及眉間的花瓣印記,他隱約間有種直覺,那女子的身份或許遠比靈體要神秘。


    能知道玉露空間的人,等級至少與他師父相當,半隻腳已經邁進另一片更高領域的人,可惜當時的他們身不由己,無法向其打聽更多關於玉露空間的信息。


    正在惋惜的還有一個人,隻是惋惜的事情有些不同……


    “實在是太可惜了!我們當時沒辦法自由移動,不然非得好好逛逛那片花海不可。”少年一臉遺憾的說道。


    那麽好看的花還沒來得及賞,石碑上的字也沒來得及看,最開始他還以為他們無意中去到了另一個小世界,誰知花海突然消失,他們又重新回到老地方。


    那片石碑花海難道是界中界?林陽一心中突然冒出這個想法,但現在已經無從考究。


    “別可惜了。”男人一手攬上少年的肩膀,將人往懷裏帶,遠處有幾道暗影在潛伏。


    花海與荒地的時間似乎不對等,他們意外進入花海時是午後,在裏麵的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再出來時,荒地已經入夜。


    “先找個地方休息。”


    “好吧……”少年也意識到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還是先找個安全的庇護所要緊,晚上的荒地並不安全,甚至十分熱鬧。


    依靠月光,兩人在附近一陣搜索,周圍十分平坦,戈壁灘沒有,小矮丘沒有,連塊稍微大點能擋風的石頭都沒有。


    最終,男人大手一揮,變出一頂大睡帳,看著眼前的睡帳,林陽一覺得十分眼熟,這不就是他們當初在東川山脈外住的那間睡帳麽?裏麵跟間小寢居似的,十分寬敞,妥妥的豪華睡帳。


    但是…這裏的環境有些險峻,夜晚的荒地可不太平,“晚上妖獸來敲門怎麽辦?”少年滿臉真誠的發問。


    男人再次揮手,四周頓時燃起大片黑火,向外蔓延數十米,形成一個巨大的火圈,將睡帳牢牢圈在其中。


    黑孽火的威力林陽一已經見識過,這下算是徹底安心了,興奮的往睡帳裏衝,進去不到一會兒,又急哄哄的跑出來,與正要往裏走的男人撞個正著。


    男人順勢接住精力旺盛的傻麅子,張口詢問:“風風火火的,什麽事情這麽著急?”


    “大事!”少年的表情不似開玩笑,語氣也十分正經嚴肅:“我還沒吃飯!”


    辟穀丹的效果還有幾天才會失效,但架不住某人嘴饞,之前因為太過擔心男人,沒心思吃東西,現在男人好端端的陪在他身邊,胃口蹭蹭蹭的往上漲。


    對於饞蟲和吃貨來說,吃飯的確是件大事,沈大峰主表示理解:“在這兒等著,師叔去給你打獵。”


    他家的小兔崽子可是無肉不歡的主。


    “不用不用!”少年急忙伸手,將轉身準備出發的男人給拉了回來,“我身上有食物,不過需要烤一下。”


    沈大峰主麵露詫異:“烤饢?”


    這小子受了什麽刺激,突然改吃素了?


    少年嘿嘿一笑,一隻肥大的禿鷲翅膀突然出現在手中,並朝男人晃了晃,“吃這個。”


    之前意圖偷襲的禿鷲被他大卸八塊,翅膀和腿已經收入囊中,至於其餘部分……已經贈送給荒地上的有緣妖獸……


    之前已經吃了一個翅,這是第二個,還有兩隻大肥腿沒動,儲備糧還算富足,暫時不用外出打獵。


    ……


    男人在睡帳前給自己養的小讒獸烤肉吃,小讒獸與以往一樣湊到男人身邊,乖乖的等待投喂。


    等到望眼欲穿之時,小讒獸終於能吃上食物,男人一口接著一口,將食物送至嘴邊,直到小讒獸打出飽嗝,才停止喂食。


    ……


    吃飽後,男人將一壺靈水遞給少年,讓他潤潤喉,喝完後,少年照例誇讚一聲,道過謝後才將小水壺交還給男人。


    隨著夜色加深,氣溫逐漸下降,回到睡帳裏,林陽一迫不及待給自己捏了一個清潔術,隨後滾到寬敞的睡榻上。


    睡帳內放著一顆夜光石,淡黃色的光芒填滿整個空間,睡榻上鋪著一層厚厚的純白皮毛,又軟又舒服,某人一個勁在上麵蹭,惹得一旁喝茶的男人頻頻側目,心裏暗道一聲:真是隻精力旺盛且愛鑽被窩的小麅子。


    小麅子玩夠之後,給自己蓋上絲被,規規矩矩的仰躺著,睜著大眼睛,盯著睡帳頂,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多時,男人來到睡榻前,褪去外衣,僅剩一身裏衣,躺進睡榻中,搶走少年半張絲被,並將人摟在懷裏。


    看到少年還在盯著睡帳頂出神,男人不由的問:“在想什麽?”


    “你的儲物器是什麽?”


    這頂豪華睡帳堪比一個房間,師叔當時直接將睡帳移出,並不需要重新搭建,證明之前都是直接存放在儲物器裏,需要占據的空間並不小,他有些好奇師叔的儲物器有多大。


    尋常儲物器的空間有大有小,小則三五立方,大則上百立方,大多是三十到六十立方,上百立方的儲物器煉製起來並不容易,所以數量稀少,屬於稀罕物件。


    在少年腰間摩挲的大手突然變得僵硬,男人不動聲色的問:“怎麽突然問這個?”


    “就是好奇。”說著,少年從被窩裏撈出男人的手,手掌很大,指骨分明,幹幹淨淨,沒有佩戴任何東西,另一隻手同樣如此。


    “你的儲物器呢?”手指上沒有,手腕上也沒有,“藏到哪裏去了?”


    男人內心出現短暫的慌亂,很快又鎮定下來,“師叔的儲物器與玉帛有些相似,可以化為無實物形態,是偶然間得到的一件寶貝……”


    “真的?!”少年驚歎一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男人,“竟然可以化為無實物形態,是不是比肉蓉還珍貴?”


    他到現在還記得,男人當初爽快放棄肉蓉的模樣,身上若沒有比肉蓉更好的儲物器,應該很難拒絕那份誘惑。


    “是比肉蓉稍微珍貴一些……”為了以後的驚喜,男人沒有說實話,低頭啄一口少年的額頭,巧妙的轉移話題:“時間不早了,快睡吧,以後師叔再給你看……”


    “好吧……”少年不疑有他,正好睡意襲來,在男人懷裏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


    夜半。


    睡帳外,黑孽火在無聲燃燒,像一堵堅不可摧的城牆,將睡帳安然守護在內,使睡帳裏的人得以陷入甜美夢鄉。


    火圈外圍,偶爾有黑影路過,忌憚於那極強的燒灼感,不得不遠遠避開,走向別處。


    時間在隨著呼嘯而過的寒風一點一點逝去,天邊漸漸染上朦朧的白,月亮悄悄隱去蹤影,地平線上,太陽慢慢探出頭來。


    早在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之前,燃燒了整晚的黑孽火便失去了蹤跡,一同消失的,還有那頂搭建在火焰中心的大睡帳。


    天蒙蒙亮的時候,兩人便相繼醒來,在睡榻上大眼瞪小眼,少年的眼神又亮又歡快,在男人看來,這無異於在向他拋媚眼。


    於是,男人忍不住將人狠狠欺負了一頓,將少年的嘴巴啃得慘不忍睹,直到體內的氣息開始逐漸躁動,才不得不將人放開。


    天還沒有完全亮的時候,兩人便離開了眼下這片土地,向著東方前行,清晨的微風十分涼爽,人走在路上,腳步也變得輕快幾分。


    林陽一本想拉著男人來一場晨跑,但一想到之前的鮮明對比,自己最後那副慘樣簡直不堪回首,果斷放棄了這個想法,但又不想浪費這個美好的時間段,光吹風豈不是太可惜?


    下一刻,少年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將手裏的黑劍往男人手裏一塞,“師叔幫我拿一下。”


    男人挑眉看他,“你想幹什麽?”


    少年笑得神秘嘻嘻:“不幹什麽。”話一說完,便從男人身側跑開。


    緊接著,男人四周出現一隻圍著他轉的傻麅子,傻麅子一直在繞著他轉圈圈。


    傻麅子的身影時而出現在左側,時而出現在右側,時而出現在後方,一眨眼的功夫又跑到他前方。


    總之,他走到哪裏,傻麅子的圈圈就跟著繞到哪裏,一直在繞著他前行,有時候圈圈繞的很大,但也一直在他的視野範圍之內。


    男人看了半天,原以為是傻麅子精力旺盛無處發泄,最後才看出些端倪,這小子既想鍛煉身體,又不想叫他一起,最後隻能圍在他身邊轉,真是隻好麵子的小兔崽子……


    此時,好麵子的小兔崽子剛好停在男人前方,半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一副體力枯竭的模樣。


    “跑不動了嗎?”男人在身後遠遠的喊了一聲,語氣中難掩笑意。


    少年依舊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直直的看向前方,仿佛沒有聽見男人的聲音,片刻後猛地回頭,語氣顯得有些焦急:“師叔你快來!”


    少年的神情不似玩鬧,男人也收起閑心思,神色平靜而肅穆,加大腳間距,快速向前走去。


    很快,男人便來到少年身側,看到眼前的景象,總算知道少年臉上的驚訝從何而來。


    前方不遠處,是一條寬大長直的河流,河水鮮紅如血液,確切的說,那是血液與水的混合體,這一點他們無比確定。


    他們竟然又回到了血河邊……


    然而,最令少年錯愕的並不是眼前這條奇怪的血河,而是血河對麵那片生機盎然的春日景象……


    血河對岸的風光與他們腳下這片荒地格格不入,到處鋪滿脆嫩的綠植與嬌豔欲滴的花朵,隨著目光的放遠,春色不斷向外蔓延,一時望不到邊界。


    血河就像一條分界線,將遼闊的大地一分為二,河岸兩旁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一邊是寸草不生極盡幹旱的荒地,另一邊則是剛剛入春百花齊放的山穀平原。


    遠遠看去,花草爭豔的山穀平原中,有一處明顯的凸起,看起來像一座房子,外牆上爬滿了花藤,林陽一看得不是很真切,也有可能是一座小矮山,上麵長滿了綠植。


    如果沒有遇見石碑花海,在荒地中行走多日,突然間發現這麽個風景宜人,生機勃勃的地方,少年極有可能化身為傻麅子,衝過去在草地上使勁打滾。


    但在經曆過石碑花海,身體化為無法控製的魂體狀態後,他已經不敢輕舉妄動……


    “這又是什麽地方?”與石碑花海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乍眼看去沒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但在一河之隔的另一麵,卻是荒蕪的不毛之地,一經對比之下,眼前這片朝氣蓬勃的土地就顯得有些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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