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能理解,它們到底不屬於人,對很多事情的概念都十分模糊,唯有給大人接露水飲用的念頭最為清晰。


    同時,林陽一還捕捉到一個信息,那就是…那位大人隻是出門了,三五天不歸是常態。


    目光在四周流轉,惠風和暢,亂花迷人眼,處處充滿生機,這裏並沒有人為開辟的痕跡,卻突兀的出現在荒地之中,再次體現出玄澤福地的玄秘之處。


    少年剛從沉思中回過神,就看到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向他緩緩走來,一下子從地麵蹦起來,朝那人撒腿奔去。


    男人走到一半,一隻傻麅子突然衝出來,迎麵蹦到他懷裏,扒拉在他身上,沉甸甸的一隻,得虧他身體足夠結實強壯,否則極有可能被傻麅子撲倒。


    短暫的分離,讓傻麅子異常粘人,腦袋在男人脖間歡快的蹭了蹭,完了才問道:“有什麽發現?”


    男人托著傻麅子的屁股,往上顛了顛,繼續往睡帳的方向走去,抱著一隻歡脫的傻麅子,腳步還是一樣沉穩。


    睡帳是男人臨走前移出來的,就在花群後的空地上,風暴一時不見消退,這裏的陽光雖不毒辣,但一直待在陽光下多少會有些不舒服。


    可惜的是,男人離開後,某人直接躺在花群邊上,悄咪咪的聽小花人聊天,壓根沒回睡帳。


    將人抱回睡帳之後,男人才回答之前的問題:“荒地上不太平,隻有這塊地沒有受到波及,我們先暫時留在這裏,等風暴停息後再走。”


    “好。”林陽一對此沒有任何意見,現在離開就相當於吃沙子,還有被風掀到天上的可能,還不如先留在這裏陪小花人們嘮嘮嗑。


    男人伸手捏著少年手感極好的臉蛋,“餓不餓?師叔弄東西給你吃。”


    “餓餓餓!”某人瞬間化身為嗷嗷待哺的小奶獸,並迅速拿出一隻禿鷲腿。


    這次的做法有些不一樣,男人變戲法似的變出一口鍋,給林陽一燉了一鍋肉湯,湯鮮味美,肉質軟爛。


    骨頭已經事先剔除,一出鍋,某人就開始埋頭苦炫,連話都沒空說,框框吃。


    睡帳就在花群邊上,兩人在睡帳外燉的肉,香氣飄到空氣中,引起花群的躁動不安。


    “好香的味道!”


    “食物的味道。”


    “不對,是靈氣的香味!”


    “燉湯的水裏是不是加了丹藥?”林陽一突然有些擔心,再這樣繼續下去,男人的補益丹藥就要被他霍霍完了。


    “是放了兩粒。”


    他壓根沒往水裏放過丹藥,那是靈水原本的味道,為了不讓小師侄懷疑,才謊稱放了丹藥,小師侄現在似乎有些心疼,看來以後偶爾得換成普通水。


    不料這時,少年突然說:“以後喝我準備的水吧,我準備的是…清泉水,味道和丹藥水很像,喝完之後也能提神……”


    “哦……”男人綴著長長的尾音,帶著一股悅耳的磁性,眼帶笑意的看著少年,假裝不知道對方說的是靈水,逗弄之心頓起:“竟有如此神奇的泉水,陽陽在何處發現的清泉?”


    “在流真派去往符卡門的路上偶然發現……”少年眼神飄忽的說,隨後迅速轉移話題:“反正就這麽說定了,咱們以後就喝我準備的清泉水!”


    沈大峰主笑著說:“好,就按你說的。”小夥子臉皮薄,再逗下去就該炸毛了。


    林陽一吃飽喝足後,黑孽火的反噬來的猝不及防,男人全身無法自控的冒出黑色火焰,像一團黑霧,將他籠罩在其中,隻能隱約看到一張臉,牙關緊咬,青筋暴起,表情十分猙獰可怖,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鬼。


    這一次的黑孽火來勢洶洶,以往的每一次反噬,林陽一都默默的守在男人身邊,從沒見過男人像今天這樣,極力隱忍到麵部扭曲變型。


    “好熱!好熱!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熱!”


    “太陽掉下來了!”


    “我要枯萎了……”


    離得近的花人感受到逼人的灼燒感,不斷叫喚著很幹很熱,林陽一什麽也聽不見,聽不見花的叫喊聲,也聽不見血河對岸的風嘯聲,雙眼發紅的盯著黑火纏身的男人,像塊木頭似的一動不動,實則全身都在顫抖。


    這一次的反噬既突然又凶猛,持續的時間也格外的長,從午後一直持續到傍晚。


    期間,黑孽火多次發生暴漲,猛地的從男人身上掀起,如驚濤駭浪,將人整個吞沒,所幸男人每次都能將其重新壓製。


    即便如此,黑孽火一刻未消退,林陽一的神經依舊如緊繃的琴弦,一刻也無法放鬆下來。


    血河對岸的風暴逐漸開始停息,太陽一點一點隱入地平線,天邊僅剩一絲餘光之時,濃墨般的黑火終於緩緩褪去,露出一副肌肉盤結的壯碩軀體。


    男人身上的衣裳被黑孽火燒去大半,上半身全然光裸,下身勉強能蔽體,臉龐以及胸膛上沾滿黑灰,仿佛剛從火場逃生,事實也相差無比,卻遠比火場要凶險得多。


    一頭青絲盡散,直到看見那條焦黑的左臂之時,少年猛地衝了過去,跪倒在盤膝而坐的男人跟前,低著頭,目光緊盯著男人的手臂,身體微顫,似乎在強忍著什麽。


    雙手顫抖著伸向焦黑的手臂,卻遲遲不敢觸碰,滾燙水珠在眼眶中打轉,喉嚨裏卡著無形的刺,聲音異常哽咽:“怎麽會這樣……”


    男人伸手抹去少年溢出眼角的濕潤,同時抬起黑黝黝的左臂,“陽陽不哭,師叔的手沒事,這是黑火紋。”


    “啊???”少年猛地頓住,鼻子泛酸,一抽一抽的,臉頰上還淌著淚痕,一副呆樣,“沒、沒、沒受傷?”


    林陽一不放心,拉過男人的手臂仔細檢查,觸感與平常無異,也無燒灼的痕跡,上麵多出一些奇怪的黑色紋路,似火又似雲,密密麻麻爬滿整條手臂,看起來有些詭異。


    好像…的確是自己看錯了……


    林陽一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都怪這個天!烏漆麻黑的什麽也看不清楚!


    此時,天邊的最後一絲餘光徹底消失,夜色慢慢浸染著大地,一點一點的加深,兩人離得近,依舊能看到對方的臉龐,以及一舉一動。


    就算已經確定安然無恙,少年還是抓著男人的手舍不得放開,疑惑的問道:“怎麽會突然多出這些黑火紋?”


    “因為…這是黑孽火的最後一次反噬。”


    換而言之,黑滅火已經徹底臣服,日後隻能為他所驅,無法生出半點二心。


    少年驀的瞪大眼睛,“真的?!”


    男人幾不可察的點頭,嘴角含笑道:“陽陽不是說過一直相信師叔?”


    “啊……信信信!”少年忍不住大叫起來,眼中爆發出強烈的驚喜,一把撲到男人裸露的胸膛上,手臂圈著對方的脖子,在男人耳邊一個勁的念:“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語氣別提有多歡快,心思縝密的男人卻能從中捕捉到一絲顫音,少年看似在盡情歡呼,實則內心依舊後怕。


    順勢抱住少年的腰,將人緊緊圈在懷裏,兩副軀體緊密貼合,密不透風,手臂不自覺勒緊,男人恨不得將懷裏的人揉進心裏,與他融為一體。


    ……


    月明星疏。


    睡帳外,微風拂過花草,送來一陣清新的氣息,靜謐的草地上,男人席地而坐,長腿微曲,隨意擺放在地麵上,少年躺在身前,上身擠進男人的懷裏,枕著他的腰腹,仰望著頭頂的星空。


    男人單手撐在身後,身體微微向後傾斜,默默的充當人肉靠墊,仰頭與少年一起賞月,另一隻無所事事的大掌不斷揉著枕在懷裏的腦袋。


    挑起一縷發絲在指尖把玩,後又彈至一邊,掌心擦過嬌嫩的耳垂一路滑至下顎,流連片刻又繼續向下,摩挲白皙細膩的頸脖。


    粗糙的掌心掠過光滑的肌膚,酥酥麻麻,引起不小的震顫,身體不自覺的發軟。


    少年受不住那股戰栗,一把抓住那隻作亂的大手,摟抱在胸前,禁錮住。


    靠墊有了,正好缺一個抱枕。


    他本來想抱著男人的大腿,但上麵都是結實的肌肉,硬邦邦的,抱起來不舒服。


    男人突然想起來。


    “你好像還沒吃東西。”一向嘴饞的小子,今晚竟然沒纏著自己給他做吃的,真是新奇。


    少年懶懶的說:“我不餓。”


    男人發現,每次黑孽火反噬過後,少年總是特別黏自己,喜歡往他懷裏鑽,對食物也失去了興趣,怕他會突然消失,要時刻感受到他的存在。


    這是在石堡那段時間埋下的恐懼,即便黑孽火現在已經被徹底收服,內心過於深刻的恐慌一時難以消散。


    想到這兒,男人突然坐直身體,將躺在懷裏的少年往上摟了摟,趁其不意,低頭封住對方的唇……這下子,小崽子應該能切身體會到他的存在了。


    少年的確沒空想其他,腦子此時一片空白,被動承受著男人突如其來的熱情。


    男人的氣息一寸一寸將他浸染,像一頭占有欲爆棚的雄獸,發狠的在配偶身上打上標記,使配偶裏裏外外沾上自己的氣息,用於宣示主權,彰顯十足的存在感。


    男人曲起一條腿,將少年的背靠在膝蓋上,手摁住脖子,方便自己的侵占,少年潰不成軍,雙手無力的抓著男人的肩膀,兩人盡情沉浸在對方的氣息中,對外界的一切渾然無覺。


    以至於…河岸邊突然多出一道身影,也不曾發覺,直到小花人的歡呼聲不斷響起。


    “大人!大人!你回來了!”


    “好想大人!”


    “我也想大人!”


    ……


    兩人頓時如夢初醒,幾乎同時抬頭,與行至花群中的身影打了個照麵,雙方眼中均表現出片刻的驚訝與錯愕。


    少年臉上迅速染上窘迫,男人則在看清來人後顯得淡定無比,仿佛渾不在意,意猶未盡似的低下頭,狠狠吮一口那張紅腫不堪的嘴唇才作罷。


    “你、你們……”來人吃驚的看著草坪上的兩人,目光先後掠過男人與其懷中的少年,看清後者的長相時,神色又是一怔,徹底呆在原地。


    “你來做什麽?”老朋友似的口吻,男人依舊是原本的姿勢,慵懶的坐在茂盛的草地上,一條手臂圈住身前的少年,使少年的背與自己的胸膛緊緊貼合在一起。


    後者越是掙動,男人越是收緊手臂,將人禁錮在懷裏,使其無處可逃,少年好言低聲相勸,男人選擇充耳不聞。


    協商無果,某人強硬到像個暴君,林陽一像條死魚似的癱在暴君懷裏,一動不動,在徹底放棄掙紮之前,不忘撐起笑容,朝那道熟悉的小身影打了個招呼:“小奶黃包,真巧啊,又見麵了……”


    來人正是有過幾麵之緣,且前一天在石碑花海裏與神秘女子交談的那隻小靈體。


    小孩走出花群,直愣愣的來到倆人麵前,眼睛就跟長在林陽一身上似的,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林陽一本就不自在,又被人目不轉睛的看著,頓時如坐針氈,手肘向後捅了捅男人的腰腹,低聲道:“喂,他不是來找你的嗎?為什麽一直盯著我看?”


    男人顯得不羈許多,音量絲毫不減:“那些花剛才管他叫大人……”


    所以,這一次的會麵應該是碰巧。


    意識到這隻小靈體就是花屋的主人,林陽一瞬間驚掉下巴。


    以往每一次都是靈體跑去看師叔,想不到這一次,他們竟然在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了小靈體的地盤……


    小靈體還在盯著林陽一看,想起對方剛才對自己的稱呼,和有些耳熟的聲音,很快想起一個人,“你是之前戴著麵具在洞口蹲著看雨的那個人?”


    “呃……”林陽一回想起當初在異變穀的時候,男人假裝沒認出他,還強行親了他,把他整得十分鬱悶,於是跑到山洞口蹲著,當起了憂鬱的蘑菇,恰巧遇到前來找師叔的小靈體。


    “沒錯,那天那個人的確是我……”


    小靈體站在草坪上,與席地而坐的兩人差不多高,得到林陽一的肯定回答後,卻突然沉默起來,盯著兩人看了很久,說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沒想到…你們竟然真的能重新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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