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劣的氣象。


    浩瀚的海洋之上,藍天白雲之下,一艘造型奇特的飛行器伴著宜人的清風徐徐飛行。


    一會兒如鳥兒飛馳在空中,一會兒如魚兒浮遊在海麵。


    不在意時間,不在意方向,像一朵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白雲。


    天高海闊,任其遊蕩,愜意非常。


    然而,這份愜意並沒有維持多久,在林陽一等人來到浩瀚之海約一個時辰之後,原本蔚藍的天空突然變了顏色。


    首先出現異常的,是身側的風,忽然變得急促起來,風力明顯在變大,原本隻能掀動衣擺,此時刮在臉上甚至有些生疼,令人難以睜眼,呼嘯聲也隨之灌入耳中。


    天空猶如一塊灰色的幕布,有種回到鏡水淵的即視感,隨著風力不斷變大,下方的海麵開始出現蕩漾,掀起一陣陣的浪花,平靜徹底被打破,海浪聲此起彼伏。


    林陽一站在玄玉筆上,身體搖搖欲墜,像個吃醉酒的酒徒,險些站不住腳步。


    眼看小師侄搖搖晃晃,像片風中的落葉,男人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將人半摟在懷裏,風卷起兩人的發絲,攪成零亂的一團,一如它們的主人那般難以分割。


    淵小陽卻像個沒事人似的,依舊在玄玉筆上東奔西跑,蹦來蹦去,指著遠處海麵上的異動,朝身後的兩人興奮的喊:“二叔二嬸你們快看,颶風來了!”


    林陽抬眼望去,海麵上氣流旋轉,攪動海水,巨大的水柱自漩渦中升騰而起,宛如蛟龍出水,衝向天際,場麵十分駭人。


    身邊的風又猛烈幾分,第二道颶風出現在身後,緊接著是第三道、第四道……


    不過短短一盞茶的時間,海麵上颶風四起,一條條水龍柱自海水中竄出,仿佛掙脫枷鎖的猛獸,重新回歸自由的天地。


    天空暗沉沉的一片,海浪被掀起數米,一陣高過一陣,像一張深淵巨口,盡情吞噬海麵上的生靈,令人望而生畏。


    玄玉筆出現輕微的動蕩,林陽一已經徹底站不住,雙手緊緊抱著男人的腰腹,可憐的衣擺與頭發隻能四處亂飛。


    看著眼前不動如山的男人,以及四處蹦躂的淵小陽,林陽一忍不住懷疑人生。


    他們都感覺不到狂風的嗎?怎麽隻有他自己站不住?!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沒等林陽一想出個所以然來,一團厚重的烏雲緩緩逼近,停留在飛行器上空,距離海麵極近,帶著強烈的壓迫感,仿佛天地即將合為一體。


    黑色雲團中隱約可見白光乍現,扭曲的閃電在其中醞釀著,等到合適的時機,便要強勢落下,大發雷霆之威。


    狂妄的颶風在海麵上四處肆虐,頭頂之上,黑色雲團在積攢著能量,林陽一驅使玄玉筆提升速度,加速離開這片恐怖的海域。


    一路上都是颶風,玄玉筆完全變成狂風中的孤舟,海麵上的天象越來越惡劣,黑雲無處不在,像無數陰魂不散的惡鬼,盤踞在飛行器上空,無論飛出多遠,也逃不出它們的魔爪。


    緊接著,閃電開始一道接一道的落下,帶著霸道的力量,劈向下方的海洋,男人早已凝起氣罩,將林陽一護在其中,一切狂風與閃電皆被隔絕在外。


    林陽一驚訝於玄玉筆的靈性,即便在如此極端且惡劣的環境中,筆身依舊保持暢穩。


    更驚人驚喜的是,還能自發閃躲颶風與閃電,像一隻臨危不亂的海燕,麵對驚濤駭浪亦從容不懼。


    靈性估計與胤玄、淩雲不相上下。


    老天似乎覺得場麵還不夠盛大。


    不多時,滂沱大雨傾盆而至,加入這場自然界的盛宴,在大海上織出絕美的雨簾,最終落入巨浪翻湧的海麵。


    場麵越驚駭,淵小陽就越是亢奮,無懼風雨雷電的他在飛行器上跑來跑去,嘴裏發出興奮的尖叫。


    一旁的林陽一羨慕不已……


    ……


    電閃雷鳴下,狂風夾雜著暴雨,將海洋攪得動蕩不安,眼看氣象越來越複雜,沈淵城讓林陽一將玄玉筆的尺寸縮小至一半,隨後拿出一顆透明的氣泡。


    這個氣泡對林陽一來說並不陌生,正是當初在鐵山群熔岩山洞內,被男人用來困住火靈種的氣泡。


    氣泡在男人的手中不斷變大,逐漸將兩人裹含在內,卻仍在不斷膨脹,直至將整艘飛行器包裹在內。


    暴雨被透明的氣泡膜阻擋在外,連帶著狂風也一並消失,就連雷聲也變小了許多。


    清眸中閃過一絲驚訝,林陽一沒想到,這隻氣泡竟然還能這麽用,在狂風驟雨夾雜著雷電的海麵上,為他們隔絕出一個特殊的空間。


    “這氣泡這麽實用,怎麽不早點拿出來?”林陽一不解的問道,這實在有些不符合男人的行事風格。


    聞言,男人不著痕跡的瞥他一眼,語氣中帶著一股幽怨之氣:“師叔還不知道你?若早拿出來,你早就撇下師叔,去和淵小陽一起發瘋了……”


    “……”


    林陽一被堵得啞口無言。


    他剛才的確悄咪咪的羨慕過淵小陽,但礙於迎麵刮來的狂風,若不是抓著男人,他連站都站不穩,還極有可能會被掀到海裏去。


    這都被他給看出來了,難道師叔還學過讀心術不成?


    林陽一心中大駭。


    男人哪裏學過什麽讀心術,不過是清楚自家傻麅子的性格而已。


    伸手捏起傻麅子的嘴巴,男人嘴邊掛著深意的笑:“不說話,被師叔說中了?”


    “陽陽不久前還說過要黏著師叔,卻轉眼間就想拋下師叔去和別人發瘋,師叔該怎麽罰你,才能讓你長記性?”


    察覺到男人越來越危險的視線,林陽一當即決定死不承認,“你不要胡說!我什麽時候發過瘋?我是一個穩重的人!”


    說著,還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一把拍開男人的手,麵無表情的轉過身去,雙手隨意附於身後,一臉深沉的看著氣泡外的雨幕……


    一身正經之氣的林陽一,周身莫名多出一股遺世獨立的氣質,仿佛生長於冰山上的萬年雪蓮,眉宇間盡顯清冷之氣。


    男人隻看了一眼,便無聲暗笑起來,心道,這小子裝得還挺像那麽回事……


    ……


    氣泡外的極端氣象還在繼續,淵小陽的興奮勁絲毫不減,聽到他的叫喊聲,遺世獨立的林某人偷偷掀起眼皮,朝他看了一眼,心中盡是豔羨。


    可惜的是,林某人身邊還站著一位存在感極強的男人,在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沈淵城的確在觀察林陽一,但不是監視,而是想看看他的穩重人設能裝多久……


    ……


    飛行器在海洋上空漫無目的飛行著,一顆奇異的氣泡將其籠罩在內,外麵閃電交加,風雨如磐,內裏的景象卻一派閑然。


    這場自然盛宴持續了大半天,當一切褪去海麵重新歸於平靜的時候,天邊的海岸線上竟然還能看到緩緩落下的夕陽,這屬實令人有些驚訝。


    同時,還有一個小驚喜,在滿天晚霞消失的前一刻,他們發現了一座小島嶼。


    麵積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說小,一眼便能將島上的景象盡收眼底,幾塊粗大的海石旁長著兩顆椰樹,附近長著一片低矮的雜草,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最遠的兩端連接起來,估計不超過五十米。


    淵小陽一踏上小島,便開始邁開小短腿在海島邊緣四處溜達,似乎在觀察著什麽,又或許隻是單純的好動……


    收起玄玉筆後,林陽一疲累的歎出一口氣,“我們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


    林陽一仿佛一棵被抽走生機的嫩芽,麵上一副黯淡頹敗之相,男人關切的問:“很累麽?”


    “累啊……”有氣無力的語氣。


    沈淵城:“你今天隻在飛行器上打坐修煉了兩個時辰,其他什麽也沒做。”


    疲累從何而來?


    裝了半天穩重的林陽一表示,他的心累啊!比殺了一整天的妖獸還累!


    “我就是累,今晚你得抓魚給我吃!”林陽一開始耍無賴,誰讓男人今天恐嚇他,說要懲罰他,還一直站在旁邊監視他!


    害他憋了半天,沒說過一句話!


    麵對林陽一的無賴舉動,男人將其認定為嘴饞,才會故意喊累,就為了得到一口吃的。


    ……


    海上的月光也很亮,映在水麵上折出粼粼的亮光,像一顆顆掉入水中的星星,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椰樹底下,林陽一靠在身後光滑的大石頭上,一腿平放,一腿曲起,手肘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一副大爺的坐姿,等著食物自動送到手中。


    男人在火堆前烤魚,烤了兩條,隻因某位大爺說一條不夠吃,淵小陽不吃,男人也不吃。


    淵小陽坐在林陽一身邊,盤著兩條小短腿,看到黑火後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後問道:“你們去過詭域?”


    乍然間聽見兩個陌生的字眼,林陽一倏的一下坐直身體,問道:“詭域?那是什麽地方?”


    淵小陽:“也是時遇之地中的一個世界。”


    林陽一搖頭:“沒去過。”說完,又轉頭問男人:“師叔你之前和師父他們去過嗎?”


    沈淵城:“不曾。”


    淵小陽:“那你怎麽會有黑孽火?”


    “我們是在荒地上的一座石堡內碰上的黑孽火。”林陽一替男人回答了淵小陽的疑惑,並講述了他們此前半個月的經曆,從進入人麵蛛洞窟開始,一直到離開石堡結束,其中還包括兩位石堡主人的事跡。


    淵小陽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們帶回來的黑孽火……”


    “對了。”林陽一突然想起來,“你和他們都住在荒地上,在不使用飛行器和禦劍的情況下,從那座石堡到你的花屋,緊趕慢趕也不過是兩天的路程,你們就沒碰過麵?”


    淵小陽很快道:“沒有。”


    林陽一暗自納悶,按理說不應該啊,距離這麽近都沒見過,難道是他們沒緣分?


    “嘻嘻……”淵小陽突然笑起來,“二嬸有所不知,我的住處其實不止一個,具體多少個……我早就忘了,花屋是我最近弄的新住處……”


    所以去的次數比較頻繁,才會遇見恰巧進入其中的二叔和二嬸,那兩個人恐怕早在他弄出花屋之前就已經死了。


    隻可惜二叔沾上黑孽火的時候他不在荒地上,否則就能助他早些煉化黑孽火,就不用遭受那麽久的焚燒之痛,二嬸也不會悲傷那麽久。


    “原來是這樣。”林陽一了然道。


    男人突然問:“詭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黑孽火的滋生地就是那裏?”


    “是的。”淵小陽點了一下小腦袋,小模樣看上去十分乖巧,“那是一個很邪惡的地方,邪鬼、邪妖、邪靈、邪獸、邪植、還有許多叫不出名的邪異生靈,它們身上都背負著數不清的罪孽,從而滋生出罪惡的花朵,就是黑孽火……”


    進入詭域之人,必須擁有強大的意誌力,裏麵罪孽橫生,連一口空氣都是邪異的味道,自身受到汙染也難以發覺,極易令人失去神智,變成一個全新的邪物。


    “黑孽火雖然很邪乎,但煉化之後卻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神兵機器”,可攻可守,既能吞噬掉他人打來的招式,相反,也能作為手中的利器,焚燒掉對方的防守。”


    “即便是煉化之後,孽力仍會不斷增長,孽力越大,威力越強,你路過的每一個地方,一旦有罪孽滋生,都會成為養料,壯大黑孽火的孽力。”


    林陽一震驚道:“意識是…什麽也不需要做,黑孽火的威力也會越變越強?”


    淵小陽咧著嘴笑:“沒錯,想要速度更快,可以多去陰暗邪惡的地方走走,黑孽火會無聲的吸收附近的罪孽。”


    林陽一表示,今晚受到的震驚有點多。


    男人將烤好放溫的魚塞到林陽一嘴裏,“別驚訝了,吃吧。”


    林陽一的腮幫子瞬間鼓了起來,隨後化身為餓死會投胎,開始瘋狂啃食。


    這下子,驚訝的人變成了淵小陽。


    二嬸不光殺妖獸凶殘,吃東西也很凶殘呢……


    男人則已經見怪不怪,眼中盡是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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