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暖色霞光遍布整片天空,給波瀾壯闊的群山鍍上一層金色的餘暉,造就一幅絕美的夕陽山河圖,十分吸人眼球。


    流真大殿下方。


    視野開闊的修煉場之上,穩穩停放著三艘氣派的飛行器,形似天邊翱翔的飛鳥。


    修煉場上人頭攢動,第二批前往北域三城的弟子已經集結完畢,每人身上都帶著一股凜然正氣,無畏的登上飛行器。


    林陽一被一名弟子叫住,說殿前有人找,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尋了過去,很快來到殿前,看到一道背影,是師伯元茗齊。


    “元師伯?”林陽一有些驚訝,不明白元茗齊為什麽突然找他。


    聽到聲音,元茗齊轉過身,笑道:“來了。”


    “元師伯找弟子前來,是有什麽事情要吩咐麽?”林陽一試探性問道。


    視線往殿內瞥了一眼,元茗齊這才看向眼前的林陽一,說道:“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師伯隻是想問一下你,莫師妹即將前往都幽城,沈師弟則去往流歡城,他們兩個人之中,你想跟誰一起去?”


    林陽一沒想到元茗齊會問這個問題,思考片刻,最終答道:“我想去留歡城。”


    “留歡城啊……”元茗齊的聲音略微提高了些,好似完成任務一般,“好,師伯知道了,既然如此,你先上飛行器吧,去留歡城的飛行器是中間那艘。”


    “是,師伯。”林陽一點頭應道,隨後轉身離開大殿,走向下方修煉場。


    林陽一走後,殿內很快走出兩道身影,其中一人滿臉不愉,仿佛弄丟了什麽寶貝,另一人眉宇間盡顯得意之氣,像是撿到什麽寶貝。


    元茗齊無奈的看著兩人,“不用我說,想必你們都聽見了。”


    約一盞茶前,莫依然和沈淵城對林陽一的去向問題產生了分歧。


    莫依然認為,林陽一是自己名下的弟子,前往北域支援,自然要跟隨在師父的身邊,這是合情合理的事。


    沈淵城則認為,雖然林陽一的師父是莫依然,但他的本領都是自己教的,自己對他的一招一式更為熟悉,將他帶在身邊指導,更有利於提升身手,擊殺起鮫人來更是易如反掌。


    雙方各執一詞,毫不退讓,最終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讓當事人自己選擇。


    為了公平起見,這個任務被交予第三方元茗齊執行,於是,便出現了剛才那一幕。


    莫依然氣憤的看著沈淵城,“你到底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


    “用不著灌迷魂湯。”沈淵城不屑的說道:“那小子是個聰明人,知道跟在誰身邊才能學到真東西……”


    聞言,元茗齊眉頭猛地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迅速湧上心間,果不其然,當他抬起頭時,無比驚險的一幕展現在眼前。


    莫依然渾身暴躁之氣,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一柄劍,此時正高高舉起,眼看就要往身前毫無防備的沈淵城砍去。


    “莫師妹!別衝動!”元茗齊先是大喊一聲,隨即一個閃身衝過去,擋在兩人之間,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製住莫依然舉劍的雙手。


    聽到身後傳出的動靜,沈淵城回過頭,淡定的瞟一眼懸於眼前的利劍,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甚至還有心情刺激人:“你想殺我?”他眯起眼睛盯著莫依然,“你想讓你小徒弟失去心悅之人,一輩子傷心欲絕?”


    “他怎麽會有你這麽狠心的師父。”


    聞言,元茗齊內心又是一陣抓狂,但還是努力騰出一隻手,將沈淵城往殿前台階下推,最後懲罰似的朝他踹一腳,“別再刺激她了,趕緊上飛行器!”


    沈淵城麵色不虞的回頭瞥兩人一眼,最終還是轉身離開。


    將不省心的師弟趕走,元茗齊才有功夫勸莫依然放下劍,安撫了大半天,她的情緒才逐漸穩定下來。


    ……


    飛行器上。


    林陽一對殿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隨便找個位置坐了下來,旁邊坐著鳶九,身邊還有一同前去留歡城抵禦鮫人的弟子。


    弟子們對鳶九不尋常的長相和來曆感到好奇,時不時偷瞄打量一眼,目光都很柔和,不帶目的性,隻是單純的感到新奇,也沒有冒昧上前詢問。


    或明或暗,麵對投來的眾多目光,鳶九絲毫沒有感到局促,嘴角掛著惹人喜愛的笑容,揮著小手朝一眾偷看的女弟子打招呼,隨後收獲幾道抑製不住的低笑聲。


    弟子們基本已經登上飛行器,隻等三位峰主出現,掌門一聲令下,便能即刻出發。


    身體靠在飛行器邊緣上,林陽一將目光投向下方修煉場,蕭玉澤正在向陳浙北叮囑著什麽,說完之後,又轉身麵向另一旁的莫依然、元茗齊以及沈淵城三人,似乎在做出發前的交代。


    不多時,四人一同拜別蕭玉澤,隨後各自走向不同的飛行器。


    沈淵城的身影很快出現在林陽一所在的飛行器上,令林陽一感到意外的是,他身後還有一道身影,竟然是陳浙北。


    沈淵城一上來,首先確定自家小崽子的位置,隨後才放心前去催動飛行器。


    陳浙北則直接朝林陽一和鳶九走來,緊接著一屁股坐在兩人身旁的空位上,姿態別提有多隨意。


    看著身邊多出的陳浙北,林陽一有些疑惑的問道:“你竟然沒去都幽城?”


    他記得他哥可是都幽城人士,如今鮫人來襲,他最想扞衛的,竟然不是自身家族所在的都幽城,而是前往留歡城。


    陳浙北:“我師父說留歡城比較辛苦,讓我去吃吃苦,磨磨耐性……”


    “哦……”林陽一長長的“哦”一聲,隨即毫不猶的的誇了一句:“掌門師伯高見!”


    陳浙北:“……”


    ……


    群山中出現幾隻飛鳥,淌著最後一絲夕陽餘暉,展翅飛向北域的天空。


    剛開始出發,三艘飛行器的路線大致相同,到達北域後才會兵分三路,林陽一坐在飛行器上,還能看到另外兩艘飛行器的身影,三艘飛行器並駕齊驅,位於飛行器最前方的,分別是他的師父、師伯、師叔。


    三城之間的距離不算遠,留歡城處於都幽城與月照城之間,位置最靠近大陸北端海岸,因此受到鮫人最頻繁的襲擊,因此,前往留歡城的飛行器上,弟子數量最多。


    師姐柳佳宣前段日子已經成功結丹,晉升為金丹初期修士,十天前已經跟隨裴師伯前往都幽城,抵禦鮫人的侵襲。


    第二批弟子離開後,門派還剩下不到四成弟子,再過幾天,參與福地曆練的弟子將會陸續回歸。


    “喂。”陳浙北用手肘懟了對林陽一,示意他看飛行器前端。


    鳶九在三艘飛行器之間飛來飛去,一會兒出現在元茗齊身邊,轉眼間又飛到了莫依然那兒,此時的他,正圍在沈淵城身邊轉來轉去。


    “他到底是什麽人?”陳浙北終於忍不住問道:“他和三位師叔好像也很熟的樣子,還有你!”


    林陽一先是神秘一笑,隨即意味深長的說道:“其實你也認識他。”


    “我?!”陳浙北指著自己,臉上一副吃驚的表情,不由的仔細回憶起來,腦海裏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任何相關記憶,隨後語氣十分肯定的說:“不可能!他的長相顯然不是普通人類小孩該有的樣子,我要是見過,絕對不可能忘記。”


    “他的確不是普通人。”林陽一的目光望向前方,此時的鳶九已經被沈淵城趕到了莫依然的飛行器上。


    兩人正在交頭接耳低聲談論著什麽,視線時不時看向沈淵城,每當這時,他們臉上的表情就會異常“生動”。


    林陽一仿佛又看到莫依然和淵小陽吐槽自己師叔的那一幕,心裏不禁感到好笑。


    師叔果然很會欺負小孩,不對,他連大人也欺負,師父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別跟哥賣關子了!你倒是說句話啊小老弟!”陳浙北抓著林陽一的肩膀,使勁搖晃,正跟他說話呢,這小子怎麽就突然走神了呢?!


    被陳浙北這麽一晃,林陽一總算收回了目光,眼睛看著他,如實說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參加門派曆練,在東川山脈碧水潭潭底,躺在大河蚌裏睡覺的那顆蛋嗎?”


    聞言,陳浙北驀的愣住。


    見陳浙北一時沒有開口,林陽一又繼續說道:“他就是那顆暗紋蛋,名字叫做鳶九。”


    “什麽?!”短暫的失神過後,陳浙北難以置信的大叫一聲,引來身邊不少弟子側目,甚至驚擾到前方操控飛行器的沈淵城。


    陳浙北突然察覺到一股無比陰森的氣息,令他忍不住後脊發寒,抬頭的瞬間,發現一道冰冷的視線。


    目光來自飛行器前方那位一向不近人情的沈師叔,正一瞬不瞬的盯著他,準確的說,是盯著他抓住小老弟肩膀的那隻手。


    林陽一也發現了這道目光,暗道一聲不妙,隨即不著痕跡的撥開陳浙北的手。


    此時的陳浙北渾身僵硬,一副乖乖弟子的坐姿,雙手放在膝蓋上,挺著肩背,一動也不敢動,內心也同樣煎熬。


    林陽一也不敢輕舉妄動,他怕大獅子過來把他叼走,他很久沒見他哥,想跟他隨意聊聊天,等去到留歡城之後,恐怕就沒有這麽閑情的時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直到落在身上的瘮人目光消失,陳浙北才敢喘出一口大氣,身體一下子疲軟下來,無力的看一眼林陽一,悲催的說道:“完了,我剛才大聲喧嘩,沈師叔不會罰我吧?!”


    “不會。”林陽一無比肯定的說:“隻要你離我遠一點,就什麽事都沒有。”


    “對對對!動作也不能太隨意浮誇。”


    一邊說,陳浙北一邊挪開身體,一下子與林陽一拉開將近兩米距離。


    林陽一:“……”倒也不必這麽遠。


    陳浙北仿佛聽到了林陽一的心聲,警惕的看著他,並命令道:“你不許過來啊!你哥我好動慣了,沈師叔剛才那個眼神,好像要把我的手盯出一個血洞來!到時候說不定連你也一起怪罪,我們必須保持距離!”


    林陽一:“……”


    危險解除後,陳浙北轉頭看向另一艘飛行器,鳶九和莫依然依舊在低聲密談。


    “他真是當初那顆暗紋蛋啊?”


    林陽一十分幹脆的點頭:“是。”


    陳浙北:“他什麽時候破的殼?又怎麽會跑到咱們流真派來?”


    林陽一笑著說道:“大概兩個月之前,他說破殼之後就出來找我玩,我說可以,隻要他來,我就帶他逛逛我們門派,順帶再去附近的城池走走……”


    可惜現在情況不允許,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陳浙北一副難怪如此的表情,“原來你們當初還有這樣的約定,我竟然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就多了……”


    林陽一抬頭望著頭頂的天空,黑夜已經完全降臨,月亮高高掛在半空,瑩白色的月光鋪滿片大地。


    看他這副欠扁的樣子,陳浙北很想過去揍他一頓,剛想將內心的想法付之行動,又冷不丁想起剛才那道可怕的目光,身體猛地頓住,最終想想還是算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夜色逐漸加深,飛行器將持續飛行一夜,弟子們都在休息,抓緊時間養精蓄銳,明日等待著他們的,將是一場硬仗。


    鳶九溜達夠之後才跑回來,現在正坐在旁邊打瞌睡,小腦袋一點一點的,陳浙北也在不遠處的座位上打盹。


    林陽一悄悄起身,貓著身子離開座位,在夜色的掩護下,往飛行器前端走去。


    飛行器最前端隻有幾個座位,與後方的連排座位有些距離,好比飛鳥的頭和身體,中間空餘位置便是纖細修長的脖子。


    此時,前排座位上正端坐著一道沉默的身影,肩背挺拔,雙眸無神,像一具冰冷的雕塑,很快,身邊的空位上多出一道身影。


    眸光動了動,男人轉眼看向身邊突然冒出來的人,怪腔怪調的說道:“陽陽原來還知道要來看師叔一眼啊……”


    林陽一嘻笑一聲,看著男人的眼睛,直白又霸道的說:“我要在你旁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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