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慌張驚恐的林陽一相比,男人顯得無比淡定從容,他先是鎮定自若的往敞開的門口看一眼,院外靜悄悄的,並沒有看到林陽一口中所謂的“渾身長滿綠毛的怪物”。


    隨後,他擱下手中的筆,順勢抱緊懷裏一驚一乍的小崽子,抬起埋在胸膛前那張疲憊且略顯崩潰的臉,溫柔的黑眸注視著小鹿亂撞般的清眸,問道:“陽陽是不是做噩夢了?”


    林陽一從男人懷裏伸出脖子,往門口看了一眼,那隻惡魔小青鳶沒有追來,看來是追他哥去了,意識到這個可能性,他絲毫沒有同情心的暗笑起來。


    事情的確如林陽一所預料的那般。


    當鳶九飛出院門的時候,看到兩道逃跑方向截然相反的身影,可謂是一東一西,他先是往林陽一跑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明顯是去往掌門、峰主、長老等人居住的小院區域。


    不用想也知道,林陽一肯定是奔向他那變態師叔去了,那個男人手段凶殘,個性陰險狡詐,還非常的暴戾,而且護林陽一護得緊,最重要的是他打不過,自己追過去肯定會被趕出來。


    於是,鳶九便毫不猶豫的朝陳浙北追了出去,陳浙北本想跑到自己表哥那裏躲躲,但轉念一想,如果表哥知道有人在後麵追著自己,讓自己回去修煉,表哥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拒之門外。


    他剛才已經打坐修煉了幾個小時,夜深不休息怎麽行,如果明天鮫人來襲,他哪來的充足精力應對,要知道,長尾鮫人的凶橫程度可是尋常鮫兵的數倍。


    他可不像那些修為境界高深的大修士,可以幾天幾夜,甚至十天半個月不睡覺,他隻是一個初出茅廬的築基中期小修士而已!


    思及此,陳浙北及時改道,朝薛智超所在的小院跑去,打算請對方收留自己一晚。


    回到當前。


    林陽一發現鳶九沒有追來,無比慶幸的鬆了一口氣,縮緊的身體終於可以盡情伸展,原本抱住腰背的手改為摟上男人的脖子,腦袋懶懶的擱在肩膀上,與男人交頸相抱,下巴頗為依戀的在肩窩裏蹭了蹭,隨後才說道:“我還沒有睡覺呢,不是做惡夢。”


    “那陽陽說的綠毛怪物……”話說到一半,男人突然福至心靈:“難道是鳶九?”


    “就是那隻可怕的小青鳶!”男人就在眼前,林陽一的底氣瞬間變足,順帶吐槽起來:“他大半夜不讓人睡覺,還讓我們起來修煉、進階、飛升!”


    聞言,男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後說出一句令林陽一無比心碎的話:“師叔也希望陽陽快些進階……”


    隻有這樣,空間的範圍才會逐漸擴大。


    “你不愛我。”林陽一一臉心傷的在男人懷裏轉過身,發現麵前的案桌上有一份抄錄至一半的劍譜,於是順手拿過一旁的筆,繼續抄錄起來,一邊寫還一邊搖頭晃腦的說:“你一點也不愛我……”


    麵容剛毅冷硬的男人成功被林陽一這副看似哀傷實則搞怪的舉動逗笑,猶如寒冰中開出鮮豔的花朵,滿臉都是盛開的笑意。


    他雙手握著少年的韌腰,將人往懷裏帶了帶,使少年的後背與自己的胸膛緊密相貼,嚴絲合縫的將人整個圈在自己懷裏,鋒利的下顎抵上毛絨絨的腦袋。


    ……


    安靜的室內。


    書桌前坐著兩道身影,身材精壯的男人坐在扶手椅上,懷裏則坐著一名麵容白淨俯首書寫的少年。


    少年的字跡飄逸且有力,既彰顯出與自身氣息相似的蓬勃朝氣,同時又體現出一股厚積薄發的沉穩氣勢,筆力之渾厚,使人不敢小覷,且無比賞心悅目。


    男人低沉暗啞的聲音在林陽一頭頂響起:“陽陽不僅符畫得好,描繪的畫像也十分傳神,字跡同樣令人驚豔,師叔又怎麽會不愛你呢?”


    林陽一伏在案桌前,筆下的字寫得認真,嘴裏的吐槽也很認真:“不讓我睡覺和吃飯的人都是不愛我……”


    “……”沈大峰主語塞片刻,隨後歎道:“小懶鬼。”過了一會兒,又補充一句:“小饞貓。”


    “大凶獅,你壓得我快直不起腰了!”林小饞貓喵喵叫的抗議:“長一副又重又大的身板幹嘛?”


    男人輕笑一聲,將身體更多的重量往身前的少年身上放,“自然是為了壓住小饞貓,將他永遠困在大凶獅的懷裏……”


    林陽一的字是徹底寫不下去了,背上壓著一座大山,將他壓得差點喘不過氣來,腦子還暈乎乎的,“我想睡覺……”他慘遭壓迫的聲音響起。


    大凶獅對懷裏的小崽子喜愛得不得了,小崽子說什麽,自然會順著他的意來,將小崽子手裏的筆取走,放至一邊,隨後將人轉過身,麵對麵抱在懷裏,緊接著起身離開書桌,走向室內另一邊的床榻。


    林陽一現在又被男人像抱孩子一樣抱著走,腿掛在腰腹兩側,屁股被兩條結實有力的小臂托著,“你一直用這個姿勢抱我,之前在都幽城被師兄師姐們撞見,還說你什麽時候多出一個兒子。”


    聞言,男人立即調整姿勢,一手圈住腰背,一手勾住腿彎,將林陽一輕鬆橫抱在懷裏,上身側貼著自己的胸膛,腦袋依舊靠在肩窩處,邊走邊說:“師叔的兒子要等陽陽給生才有,陽陽不生就沒有。”


    被男人調侃過幾次,現在的林陽一已經相當淡定:“那就是永遠沒有。”


    男人絲毫不在意,先前之所以那麽說,都是逗小崽子玩的:“小孩都是煩人的玩意,隻要陽陽這個大孩子一直陪在師叔身邊就足矣。”


    聽到這番話,林陽一倏地直起半斜的腰身,一手攀著男人的肩膀,一手勾住男人修長的脖子,吧唧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緊接著是第二口、第三口……


    沈淵城感覺自己懷裏抱著的不是人,而是一條滑不溜秋且生命力旺盛的銀魚,長著一身銀白色閃閃發光的鱗片(小崽子跑來的時候隻穿著一身純白的裏衣),在他懷裏扭來扭去,將他親得麵臉口水……


    由於小崽子的動作太大,親個人也十分的鬧騰,男人怕他掙脫懷抱掉到地上,不得已隻能停下腳步,等他親夠之後,才繼續邁開步伐,將人放到鬆軟寬大的床榻之上。


    一陣詭異的風掠過,敞開的房門自動閉合,滾到床榻上之後,銀魚即刻化身為小八爪魚,雙手雙腳全部攀掛在男人身上,臉壓在既堅硬又舒適的胸膛上,才安心入睡。


    ……


    翌日清晨。


    一陣敲門聲喚醒了整間院子。


    與此同時,門外還響起一道略顯迫切的聲音:“沈峰主,城主有要事請您前去議事堂商議。”


    聽到聲響,屋內床榻上仰麵而躺的男人隨之睜開雙眼,黑眸中神色清明。


    “本峰主稍後便到。”


    門外人得到回複後離去。


    須臾,一顆迷迷糊糊的腦袋從男人寬厚的胸膛中探起頭,麵上睡眼惺忪,整個人趴睡在男人壯碩的身板上,顯然還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


    男人的一條手臂圈在一截柔韌的腰間,見身上的少年眼睛還睜不開,於是摟著人翻過身,將少年放到床榻上,並俯身在其眉間落下輕柔的一吻。


    “再睡會兒,師叔很快回來,給你帶早膳。”說完,男人便開始起身穿戴。


    片刻後,身後的床榻上傳出一道睡意濃厚的聲音:“不用麻煩師叔,我再睡一會兒就回去了……”


    “師叔給你送過去。”


    床榻外再度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猶如一道悅耳的琴音,迷幻且飄忽,讓少年的眼皮越來越重。


    “好吧……”


    意識朦朧間,林陽一感覺有一團陰影在向自己靠近,緊接著,嘴巴上又被人啄了一口,隨著親吻的結束,身體上方的陰影隨之消失,輕微的開門與關門聲響起後,室內再次歸於平靜。


    ……


    沈淵城今日依舊是一身深色的精練裝束,腳步剛邁出院門,便碰上路過的秦崇明,同樣都是去往議事堂,於是,兩人當即即相攜前往。


    來到議事堂外,兩人又正巧碰上從駐守點外走來的劉長老與溪長老等人。


    幾人一齊走進議事堂時,議事堂內已經聚集著十餘人,均是門派領頭人或修仙世家家主等人物。


    靳城主一見到秦崇明等人,便迫不期待的起身迎了上來,“秦掌門、沈峰主、劉長老、溪長老你們可算來了。”


    秦崇明上前問道:“靳城主這麽著急找我們來,可是出了什麽要緊的事?”


    “不算要緊之事。”靳城主的神情顯得很愉悅,“應該算是一個好消息。”


    秦崇明雙眸一亮:“哦?”


    靳城主笑著邀請眾人入座:“眾位道友先落座,容本城主向大家慢慢細說。”


    秦崇明等人紛紛頷首。


    隨著眾人相繼落座,靳城主緩緩開口說道:“這次之所以這麽早請大家來,是因為我與幾位世家主在海上有一個新發現……”


    之前所說的,進入水中尋找鮫人盤踞地的提議沒有被采納,水中是鮫人的地盤,進入水中搜尋危險難度過大,而且容易打草驚蛇,讓鮫人生出警惕之心,所以,眾人還是一致決定繼續擴大海麵搜索。


    昨日,城主與幾位世家主隱匿自身氣息,照常到海域上搜尋鮫人蹤跡,因為附近海域沒有收獲,隻能前往更遠的海域進行尋找,由於路途比往日稍遠,幾人一時忘了時間,返回的途中夜色已經悄然降臨。


    幾人借著朦朧的月光,沿著熟悉的路線,在海麵上空飛馳,不料卻在途中發現了一座奇怪的島嶼。


    那座島嶼的範圍很大,幾乎與一座城池相當,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出現的非常詭異。


    若要問他們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自然是因為他們早就將附近的海域描繪成一幅海域圖,海麵上的島嶼在圖中均有標注,唯有那座奇怪的島嶼沒有出現在海域圖上。


    他們連日在海域上奔波,對附近海域上的島嶼或多或少都有些印象,最初以為是夜色漆黑,誤入了陌生海域。


    可當他們拿出海域圖試圖尋找回城路線時,卻發現他們並沒有偏離熟悉的線路,仔細對照路線中的海島,海域圖上均有標注,唯獨多出一座與城池麵積相當的巨大島嶼。


    城主與幾位世家主一直都是白天在海域上活動,估摸著天色漸晚便會返回城中,來來回回多日,卻對那座島嶼一點印象也無。


    靳城主:“那座島嶼不但麵積大,島上還生長著一種奇怪的植物,一旦親眼見過,理應忘不掉才對,所以說出現得很奇怪。”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我們以往都會在入夜前趕回城中,昨夜因為沒有把控好時間,夜色降臨後仍舊置身於海域之中,才發現了那座奇怪島嶼的蹤跡。”


    “那條路線我們在白天行走過多次,均未發現那座島嶼的存在,昨天晚上是第一次發現,那座島嶼的出現,不知與夜色的降臨是否有關聯?”


    白天不見蹤影,夜幕降臨後又詭異出現在海麵上?沈淵城低聲呢喃著,隨後抬頭問道:“靳城主所說的奇怪植物是什麽?可否詳細描述一二?”


    “當然。”靳城主點頭道:“那是一種黑色的花朵,形狀有些瘮人,像一個個焦黑的骷髏頭,遍布整座島嶼……”


    “因為那座島嶼出現得有些離奇,島上還長滿了那些形狀古怪的植物,給人的感覺有些陰森,加上當時夜色漆黑,所以我們沒有冒險試探。”


    雖然還不能確定那是不是鮫人在附近海域的盤踞點,但忙活多日,總算是發現一個古怪的地方,回來之後自然要告知大家一聲,也好集思廣益。


    聞言,秦崇明與沈淵城再次不期然對上目光,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們當初在時遇之地時,發現鮫人蹤跡的那片海島群上,就長滿了靳城主口中所說的那種奇怪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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