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歲餘光飛快地瞄了眼周草,心頭溫熱逐漸地降了下去,原來好心換回來的不一定就是好報。


    她自嘲一笑,盯著劉勳問:“你想怎樣?”


    她想明白了,這個大人是要為這次的災禍找個理由,再找個替死鬼。


    很顯然,這替死鬼找到她頭上了。


    “我剛剛說了,你得罪了海神,你得讓海神息怒。”劉勳冷著張臉,完全像是變了個人,“這就是你今日忽然來到我們鎮子上的使命。”


    外麵觀望的人群,似乎就期待這樣的事情發生,沒有一個人為張歲開口辯解。


    更沒人為他們說一句,哪怕隻是一個字。


    所有人都冷漠得不像人。


    像是藏在黑夜中注視著凡人的惡鬼。


    到了這會兒,張歲也無所謂了,她隨意地站著,將傷腳放鬆,“既然你們都想要讓我去償命我沒話好說,隻是我徒弟是無辜的,請你們放了他。”


    要她死那就死她一個人好了。


    劉勳聽到張歲鬆口放心地重新坐了回去,勾著唇角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這好說,隻要你自願投到海水裏,我們當然會放了他。”


    張歲看著在自己周圍滿臉冷冽的官差,並不想著為自己說兩句話,而是道:“那就請諸位讓開,好讓我朝山下走去。”


    “想得美,你朝山下走跑掉了怎麽辦?”有人在一旁的人群後竄出腦袋,大喊道:“你這等帶來災禍的人身上帶著罪惡,你應該被火燒死!”


    他看起來年紀不小了,發須皆白,身子因為晚風吹拂而寒冷的開始發抖,“鄉親們!你們都看過海神之眼,難道你們能眼睜睜的看著海神怒火無處發泄嗎?”


    一開始沒人說話,但很快有人舉起了手,喊道:“不能!”


    漸漸的,不少人也跟著喊,“不能!”


    那老者再問:“隻有以火燒之,才能熄滅海神怒火對不對!”


    “對!”


    “對!”


    這簡直就是大型的營銷現場。


    可看著那些人的表情從無助絕望漸漸地變得有生機,張歲隱約知道這位大人的打算了。


    找個替死鬼,找回所有人活著的信念。


    讓他們知道這次的災禍不是因為他們做得不夠好,而是有不祥的人將災禍帶了回來。


    這個不祥之人,便就是為了救他們的自己。


    張歲想笑又想哭,想生氣又覺得沒什麽好生氣的。


    “你笑什麽?”劉勳注意到張歲神情怪異,眯起眼問:“難道是自覺有錯,覺得無法逃生才笑?”


    那老者道:“大人,火把已經燃起,讓人去找些幹草枯枝,祭海要越快越好,遲則生變啊!”


    劉勳便立馬吩咐,“將人綁起來,其餘人去找幹柴!”


    “你們想幹什麽!”周草聽到這話隻覺得心肝欲裂,他激動地推攘身邊的人,要不是因為他們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他早早就要抬拳打去。


    看著有人拿著繩子走向張歲,他再也忍不住,直接提腳踹向身前的人,朝張歲跑去。


    途中有人上來他便就繼續打走,喊叫聲很快在耳邊回蕩。


    越來越多的人自發上來將周草拉住,直到他被按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


    看著一張張似曾相識的臉,周草的心一塊塊碎了。


    這就是師父著急忙慌趕來要救的人!


    這就是他們不顧一切跑來想要帶走的人!


    在這個世道,好人果然是活不長久的!


    所有人都要欺負好人!


    逃荒的時候是,沈旭那些人也是,還有佟家村的人,風錦鎮的人!


    可眼前的這些人不該這樣。


    明明他們是來救人的。


    周草仿佛是陷入到了無窮無盡的黑暗,深深閉上眼睛,不願再看。


    張歲腳踝受傷嚴重,麵對數以百計的人也反抗不過來,隻能由著他們將自己捆了。


    半個時辰後,柴火堆好了,樹幹也立好了。


    張歲看著這個場合莫名覺得有些眼熟,綁上去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在風錦鎮時也曾遭遇過這事,那時也是為了祭祀。


    沒想到她的肉這麽有用,能祭祀虛擬的神也能祭祀海神。


    怪不得是她穿越呢,果然是有些天命之女在身上的。


    張歲苦中作樂的想,也確實是忍不住地笑出了聲。


    劉勳皺眉,問:“你笑什麽?”


    可這一問就問得自己心中煩躁,他捏著拳頭,喊道:“這就是你的命。”同時也是在勸自己,“在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活著的,你沒辦法拒絕,你要給所有人交代!”


    那老者道:“大人不必多說,知道的人自然知道,不知道的人你說再多也是對牛彈琴。”


    周草被人綁在一旁,嘴巴裏塞著一個巨大的果子,唇角幾乎撕裂。


    張歲遙遠地看了他一眼,依舊是一副平淡的模樣,“我可以為大人死,可以為所有人死,可以為海神死,隻有一個要求,不要對我徒弟那樣,拿掉果子,他會聽話不喊叫的。”


    “師……父……”周草聽到師父宛如絕望的聲音,眼淚早就噴薄而出,心痛到無法呼吸。


    夜色早就降臨,四周沉浸著森冷的晚風,活像是在地獄裏。


    有人聽話地上前將他口中的果子取出,嫌棄丟到一旁地裏,一邊警告得用手指指著他,“不要亂叫,不然擔心我們給你顏色看看!”


    周草聽到張歲對自己說的話,他死死的咬著唇,目光穿透眾人落在張歲身上。


    她很平和,眼睛裏沒有一點的傷心難過。


    周草卻平和不了,咬破唇瓣後,張著嘴無聲痛哭。


    他隻恨恨自己無能,不然一定殺了這些人!


    明明他們那麽辛苦地從萬裏趕來這兒就是為了救活這些人的性命,但如今竟是他們兩個殿後的被綁在火堆上!


    師父為了他們都受了那麽重的傷,腳上的肉都失了一大塊,可他們怎麽能如此無情的!


    早知如此,昨晚他一定拽著師父不讓她來這個地方!


    那名老者在外看著時間,等周遭驀然寂靜時,叢林再無野鶴聲。


    他大聲道:“點火!”


    有人便就聽話地拿著火把朝張歲步步靠近。


    明豔的火光透出迷人的豔紅色,帶來火熱也帶來炙熱。


    能救人亦是能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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