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之後具體的事情,又隻能在出發後待長元跑去看結果了。第63章 章十六這一路, 與當初上任時候倒是不同。葉思眠因為不再是去某個偏遠地方當個小官, 隻需輕車簡行,到時自有自己的位置, 而是帶著份文書就跑去已經官吏配備齊全的地方插手地方事務,到了之後, 不一定會很受當地官員的歡迎, 平時住所衣食, 也需看人怎麽安排, 所以,為了防止他一個純文官在某些地方吃暗虧影響工作,也考慮到將來到處換地方沿途可能有些什麽危險,皇上就指了一個九品的禁軍侍衛來跟他一起。侍衛姓趙, 性格挺好, 平日裏也不愛多說話, 雖不知是因為不熟才會拘謹,還是他本來就是如此, 但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寡言少語真的是項很大的優點。長元:“……李誠明就對季文瑜說, ‘好?哪有什麽好!所謂知縣, 七品而已, 往下淨是些雞零狗碎, 往上隨便是個人就能壓一級, 這種東西有什麽好?年俸五十兩?能用來幹什麽, 連我一件衣裳都買不起!更……少假惺惺了, 若不是你,我怎會落到現在的下場!是你害我至此!是你害我十六載忍受風雪,是你害我十六載饑寒交迫!你是沒體會過,也不會清楚我從雲端跌落的感覺,但我不會忘!我記得,就是你……’季文瑜倒是沒回他,隻在李誠明發瘋完了後才說,‘你六歲不懂,十六歲不懂,現在二十六了難道還是不懂?’李誠明嗤笑,季文瑜就說,‘你什麽都懂,就是說自己不懂罷了。’說完,季文瑜要離開,李誠明卻又改口,承認自己當然懂了,讓季文瑜過去,季文瑜過去了,他就要咬季文瑜。所幸,季文瑜比他動作快,先卸了他的下巴。再裝回去。”說到卸下巴的時候,長元伸手一學,然後從葉思眠身上穿過去了,就悻悻縮手,又換個方向模仿,說:“真的幹脆利落!難怪李誠明是知縣,他卻是將軍!”長元在葉思眠被皇上一個指令就遣走後往回跑了多次,基本次次追蹤報道都截止到當前的最新情形,並且力求全麵詳細。在這種努力下,本次事件的前因和後果很快就通過他的話語變得清晰,而葉思眠也知道了一些沒什麽大的用處的信息。據說,李誠明原本不叫李誠明,也不是什麽窮小孩,在他五六歲的時候,他還是挺富裕的,什麽玉作碗來金絲製衣,什麽千裏良駒汗血寶馬,隻要一想,他那當官的爹就能給他弄來——一看就是個貪官——而他,也是一直這麽被優待著,被人們吹捧著。之後,當他爹被查入獄了,他雖然因為年紀過小而和他那年紀過大的曾祖母一起被赦免,但他卻並不能適應新的生活,總覺得周圍的一切太過簡陋粗糙,讓他渾身不舒服,甚至於還起了疹子。而再之後,他就因為曾祖母的去世而流落街頭,沒了可以對周圍挑剔的權利。曾經那些與他爹交好的人從來沒有來接濟他的,以前追在身後討好他的人也再看不見身影,於是,在失去曾祖母的庇佑之後,他就一直縮在國都的一個角落,直到被和其他乞丐一起趕出城,跟著別人流浪,到很遠的地方。路上,他吃著很酸澀的果子,喝幾口涼到徹骨的河水,別人瞧過來的時候,他還需要躲起來,不然可能會被打。然後在一個村落裏,他得到了施舍,覺得自己終於能吃一口了。卻在得到施舍後馬上被奪走食物。他與人爭執,想搶回自己的東西。但他那時候又才多大,以前還一直被追捧著、嬌慣著,自然是打不贏的,也就隻能把自己弄到倒在地上了。有人瞧見,發覺是自己施舍的饅頭害了他,就帶他回去療傷,之後,他就留在那裏,改名換姓。他被改名誠明,姓了收養人的姓,被叮囑要做到有一顆至誠之心和保持住完美的德性,而周圍的人也逐漸接受他的存在。於是,之前的名字隨風消失,而前塵過往也隻有他自己牢牢記著。——他叫秋居明。——他爹是季文瑜的上級。——他在季文瑜偶爾到他家請示的時候見過季文瑜。曾經,他還覺得季文瑜是與其他人一般無二的小吏,在他爹手下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需在意。誰知道,後來卻就是這麽一個可有可無、泯然眾人的“小吏”在入獄後把他爹拖下水,也讓他一下成了後來的落魄樣子。所以,怎麽會忘呢?以前不會正眼看的人這麽被刻在心裏十幾年,讀書的時候記著,吃飯的時候記著,熬不下去的時候記著,不論做什麽,隻要受不了了,記著這人就可以堅持下去。然後,終於見到了,他卻隻是個替補,而季文瑜已經成了將軍,文武全才。——隻要能拉你死,什麽都可以……執念過深的結果,就是在抓住機會後主動找上季文瑜的敵人,說是,自己想要投奔,並且帶了計策來見。他用盡全力劃開一道口子,之後該如何去做,就是那些所謂的朝廷命官該做的事了。“……季文瑜十幾年前被秋居明的爹拿去背鍋,之後為證清白,就把秋居明他爹和相關人員全部拉下來了,以洗刷冤屈。因為這個,秋居明記恨多年,瘋了一樣,又在知道你和季文瑜認識後,開始敵視你,再從你借錢卻隻推說私事這點入手,以己度人覺得你可能做了什麽,從而主動找上季文瑜的政敵,說好兩邊同時著手構陷你們。隻恨不得把季文瑜千刀萬剮,讓他一世英名掃地。”大概說完前麵的恩恩怨怨,長元又慶幸,“不過還好你不是他爹,瞞下緣由也隻是考慮到可能會牽連到別人,這才在季文瑜那事結束之前就被輕輕鬆鬆還了清白,沒一直留在那等最後查那麽久。”監獄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動不動就烏漆麻黑,也沒什麽好吃的,還安靜得像整個世界都隻有自己一個一樣。真的是很不好的體驗。——雖然,秋居明這人在裏麵待著的時候簡直開心死了。從知道的事情想,長元推測他大約是覺得隻要季文瑜死了,他自己死一死也無所謂。雖然道理上說得通,但實在難以理解。“事情查清楚之後,皇帝借口這個做了些事情,而除了秋居明外的其他人也是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了,至於秋居明……在我回來之前,他才剛咬人未遂,之後會怎樣我還需要再看看。”葉思眠卻說:“不用再去了。既然前因清楚了,確定我隻是殃及池魚,後果也出來了,明白沒人需要對我斬草除根,以免我將來去報複他,而這次涉及案件的人員基本也算是都沒出什麽事,那就不用再累了。”輕聲說完,葉思眠看長元還有點失落,就笑笑,開始背書:一來,馬車上不方便看書,而路邊的光景看久了也沒什麽意思,在這種情況下,背書便也能算作一種消遣,二則,之前在監獄的時候,長元無聊到快要發瘋,而葉思眠又不方便和他說話,就隻好想了辦法用背書講書來當作一種溝通,當時,長元會在旁邊聽著聽著,隻偶爾問兩句,後來,雖然位置發生了改變,但這種項活動卻也算是被葉思眠保留下來了。他背書講書的時候,長元就會安靜聽著。這對幾乎把話嘮兩個字刻在身上的長元來說幾近罕見,也讓葉思眠覺得這項活動真的有保留下來的意義。——一直講話會容易讓長元累著,而且有個固定的活動作為互動和鞏固感情的方式真的不錯。確實如此。著實如此。也隻是因為這些,嗯。心裏給自己隨便找了兩個理由後,葉思眠勾唇笑笑自己的掩耳盜鈴,然後在長元好奇他怎麽突然笑了的時候說:“我考考你,上次……”一個人身邊如果有兩個話嘮,那真的是太可怕了。所以,趙侍衛安靜真的是太好了。馬車還在路上行駛,外麵的趙侍衛照舊盡職盡責地讓純文官保重身體。天色明了又暗,馬車進了客棧又出來,最後,它終於停在了一個整潔的衙門前。葉思眠停止今日背書,下車,然後拿著文書領了自己和趙侍衛的房間,開始按照他認為皇上最看重的‘自己解決問題的能力’聯係昔日同窗和同年,並且開始筆筆記賬。一月後,一封計劃書被送往戶部,一年後,一打厚厚的賬本也被送去,附帶的還有葉思眠對自己這一年的行為的解釋和對周遭情況的逐月記載。戶部查賬,按照葉思眠特意跟皇上要的賞賜,給錢多多他們家的稅減了半成。再一年,又是一堆資料,資料上全是對該地變化的記載,而葉思眠對自己行為的解釋則變得很少。戶部在進行之前的查賬之外,專門讓人拿去整理該地兩年的變化和葉思眠做出一些行為的緣由。最後,葉思眠在那個地方待了三年,一年用來因地製宜,一年用來觀察情況,一年用來整理資料和上書陳述事實。然後他就被直接調到了另一個地方。一處,再一處,又一處……當葉思眠從第五個地方離開的時候,皇上沒再指派新的地點,而是下旨把他調回國都,國都內,戶部對以往資料的整合在等著他進行糾錯和梳理。當葉思眠到達國都的時候,距離他上次離開已經過了十二年,而他則在一次處理文獻後被別人喊住。葉思眠行禮,疑惑,那個人則稱:“下官陳曦光,當年曾經兼任過蒼溪縣知縣,後來又因此被調到此處進行資料補充,現在知道您來了,就特意前來道謝:因為有您當初的前因,我才能有早早回京的後果,才能侍奉留在此處的雙親。故此,特意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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