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眼睛都不太能睜開了,手被洛舒陽抓得緊緊的,她能感受到生命正在從她眼前流逝,如同流水一般,不可留。


    老太太的記憶已經趨近空白,可她還記得,要等青鳶辦完婚禮,要等一個人。


    可是她想不起來自己要等誰了,等得太久太久,老太太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陳醫生今天也被洛舒陽邀請前來參加婚宴。


    門被推開了,陳醫生帶著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快!腎上腺素1mg!”


    “讓開!洛舒陽你讓開!”


    心電圖瘋狂的報警,血氧不停的下降...


    陳醫生衝了過去,猛地翻上床,開始給老太太做心肺複蘇。


    洛舒陽被拉到了一邊,整個人焦慮又茫然。


    房間外,大堂裏放著輕快的音樂,目前已經到了拋繡球的環節,人聲鼎沸,各世家子弟爭相上台,想要沾一沾這京都第一世家大小姐的喜氣。


    接完繡球,酒店的工作人員就已經開始上菜上酒水了。


    洛青鳶和段野也被帶回了房間,去換上了敬酒的新郎和新娘服。


    席間觥籌交錯,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


    而就在段野帶著洛青鳶給大家敬酒的時候,洛坤景等人卻默默的上了樓。


    此時老太太已經呈現出一種油盡燈枯的狀態,雖然搶救回來了,可已經大小便失禁,完全喪失了自主生活的能力了。


    看著這滿屋子的人,陳醫生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車禍撞斷了老太太的右腿,雖說如今右腿已經做手術接上了,可老太太的身體本就不好,經過這麽一遭,阿爾茨海默症的症狀就更加嚴重了。


    依陳醫生多年經驗來看,老人家已經到了大限將至的時間了。


    約莫估計著,也就這兩日時間。


    陳醫生沒有隱瞞,將老太太的病情據實以告。


    趙若夕和陳漫華直接落淚,幾個大男人也是紅了雙眼。


    老太太終於清醒,但醒過來也是呆呆傻傻的,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問,隻有在聽到洛青鳶名字的時候會有點反應。


    最終,洛坤景抱著沉重的心情將老太太再次移轉了醫院。


    “今晚,就和青鳶坦白,要不要陪著奶奶走最後這段時間,由女兒自己決定。”


    對於洛坤景的話,沒有一個人反駁。


    房門被底下的人敲響。


    “老板,該下去吃席了,敬酒都快敬完了。”


    洛舒陽這才收起情緒:“好了,讓陳醫生把奶奶送回醫院就行,我會安排人看著的,現在還是先去輪船上吧。”


    雖然洛舒陽說了話,但大家沉浸在老太太已經時日無多的悲傷中,一時之間,無人說話。


    洛坤景:“都到了這一步了,別讓媽的希望落空。”


    洛坤景眼睛都紅了,可還是強撐著戴上眼鏡站了起來:“都回去。”


    趙若夕既擔心老太太,又心疼自家丈夫,自己的母親,他肯定很難過,可又不得不站起來撐起這個家。


    洛坤景拉住了趙若夕的手,帶著她一起出了房間。


    趙若夕:“若是你想陪媽,外麵的事,有我在,你放心,出不了岔子。”


    洛坤景笑著攬住了老婆的腰:“沒關係的,媽最後的願望,是看到我們的小青鳶風風光光的出嫁,她來不了了,我這個做兒子的,怎麽也要去看看。”


    “是為媽,也是為我們的女兒。”


    趙若夕難免有些心酸,眼眶濕潤,和丈夫一起默默的牽住手,下了樓。


    洛舒陽看了老太太幾眼,也拉著一旁淚流不止的陳漫華下去了。


    其他人緊隨其後。


    敬酒結束之後,段野和洛青鳶就回到了主桌。


    段野:“你們剛去哪裏了?怎麽都沒見你們?”


    陳漫華的眼睛還是紅的。


    洛青鳶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洛舒陽:“能去哪裏?不過就是和大夥打個招呼罷了。”


    “好了,既然大家都在,就開席吧。”


    趙若夕的母親王曉和父親趙雷都在,此時二老正樂嗬嗬的跟段野講話。


    洛青鳶早就已經叫過外婆外公了,二老給的新婚賀禮是m國市中心的兩套房子。


    飯桌上,大家都在談笑,可洛青鳶東看看西看看,心情有些低落。


    段野覺察到,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問:“怎麽了?”


    洛青鳶說:“段野,我想奶奶了,她明明就在這裏啊,為什麽不來見我呢?”


    洛青鳶的聲音不大,飯桌上大部分人都沒聽到,可是坐在她旁邊的陳漫華聽見了,雖然心情複雜,還是給洛舒陽使了個眼色。


    洛舒陽幾乎是立刻就明白過來了。


    段野:“我們給奶奶打個電話…”


    段野剛要拿手機,洛青鳶就說:“我已經打過了,奶奶沒接。”


    洛舒陽看了他們一眼,直接從椅子下麵拿出了備好的禮物,遞了過去。


    那是一個包裝十分精美的禮盒。


    洛青鳶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接過了,下意識的想打開,卻被洛舒陽伸手摁住。


    “這是奶奶給你的,讓你在輪船上打開。”


    “奶奶呢?為什麽她不親自給我?”


    洛舒陽笑著:“青鳶,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


    陳漫華也輕輕一笑,伸出手摸了摸洛青鳶的腦袋:“急什麽?都是當人老婆的人了,還隨時要找奶奶啊?”


    陳漫華一句話,反倒是讓洛青鳶有點不好意思了:“我哪有…”


    但洛青鳶還是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那個禮盒,臉上露出了笑。


    洛舒陽和陳漫華同時鬆了一口氣。


    但…


    一旁將他們幾個人的神情落入眼底的段野,卻還是留了個心眼。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陳漫華臉上一閃而過的…愧疚的神情。


    雖然這人偽裝得很好,可段野還是捕捉到了。


    也就是這愧疚的神情,讓段野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可洛青鳶抬頭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的時候,他的心還是柔軟了下來,摸了摸她的腦袋:“乖,姐姐想吃什麽?我給你夾。”


    “想吃熏肉…”


    “好。”


    段野一邊照顧著洛青鳶,一邊心裏又不停的祈禱著,這些不對勁的感覺,隻是他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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