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今日心情不錯,昨夜高德林擺酒,他也受邀參加,結識了很多青宮中官。其中有一位老答應姓劉名瑾,二人一見如故,差點拜把子。


    這當然是白石有意為之,如果他沒有猜錯,這位劉答應就是日後權傾朝野得劉太監。明朝二百七十多年的曆史,正德隻是十六位皇帝之一,如果不是他中學曆史為了在女生麵前裝13,根本不會記得這位。人生幾十年很長,可是關鍵的選擇就那麽一兩次。雖然劉瑾當政隻有幾年就被搞下去了,但是隻要他能把握好分寸,掌握好力度,未嚐不能借機一飛衝天,待到有利之時,再反戈一擊,完成華麗轉身。


    “楊範氏最近和教坊司的一個姓徐的樂工打得火熱,對那位卻甚少聯係,最多就是打發她的婢女過去。”就在白石考慮應該如何與劉瑾建立更加密切卻隱蔽的關係時,臨近放班,張采找了過來,開始低聲稟報近期他的發現。


    “楊範氏和沈施氏關係如何?”白石不置可否。


    “二人應該互相沒見過麵。之前楊範氏被俺們引著投奔那位時,就是沈施氏的近身婆子出麵的,後來楊範氏搬到了方家胡同,二者就更沒有機會見麵了。”張采想了想。


    “放著前途無量的解元不找,找個樂人?”白石皺皺眉頭,他有些搞不懂這個楊範氏到底要幹什麽。


    “這個徐樂工就是方大家的姐夫,徐正旦的爹。”張采趕緊補充一句。


    “嗬嗬。”白石笑了起來,果然是大明啊,關係都這麽複雜的嗎?原本以為時楊儒和史臻享‘本性難移’,如今看來,根本就是‘橘生淮北’。你瞧瞧,鄭直養著臧字班的三朵金花,然後徐樂工對此不聞不問,反而勾搭楊範氏。


    “前些日子,主上命吏部不再從新科進士中選充藩王教讀等官,有消息講吏部擬從國子監擇優良生補充涇府缺職。把他嚇得這半月不是往焦侍郎家跑就是去和申府的郭長史私會。”張采一邊講一邊笑“這不,昨日內閣明發旨意,涇府府官總算定了別人,他這才安生下來。”


    白石聽著笑了笑“對了,眼瞅著十五了,高太監的事怎麽樣了?”


    自從三個月前,他借著高鳳做壽送了一隻少見的八哥,和高德林的關係算正式穩固下來。前兩日他去高鳳家拜望,無意中聞到了對方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香味,回來後,就讓張采調查。


    “查清楚了。”張采低聲道“是一種名叫‘尅呦哦尅呦哦堂一號’的香水。從上月中開始在市麵上冒了出來。卻不曉得在哪買的,很多人都在用。哦,對了,還有一種‘尅呦哦尅呦哦堂二號’的唇膏也同時售賣,據卑職所知,都不便宜。”


    白石的嘴角抽抽,qq糖?這個楊儒果然躲起來賣香水了“鄭直那裏先放放,你這段日子全力查一下這個‘尅呦哦尅呦哦堂一二號’到底怎麽回事。我會讓老石他們也過來幫你。”


    楊儒的計劃失敗了,他一再保證鄭直對此毫無察覺,白石對此將信將疑,卻徹底下定決心,除去這個隱患。隻是西城坊草場爆炸案牽扯到楊儒,不想節外生枝的白石隻能一邊準備一邊等塵王鍾等人的案子埃落定後再動手。


    卻不想晚了一步,楊儒可能有所察覺,竟然跑了。不但墨香居直接賣給了別人,老婆也不要了。這成了白石的一塊心病,因此才派了石文義帶著趙耀慶滿京師尋找楊儒下落,張采暗中盯著鄭直。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歪打正著,找到了楊儒的痕跡。


    下值之後,心情不錯的白石回到南薰坊鄭家胡同他租住的院子,一進門就看到了原本應該在蘇州老家的族叔,堂兄一大幫子人正在和他的便宜老子白藍聊天“父親,叔父,諸位兄長。”


    “可回來了。”白藍搶先開口“快點寫帖子,明日告假。”


    “出啥事了?”白石莫名其妙的看向眾人,很快他就發現幾位堂兄笑得很詭異。


    “成親啊。”白藍直接給了白石一腳“婁家的人今日剛剛進的城,如今就在‘飯到隘’住著。”


    “……”白石欲哭無淚“父親怎麽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到時沒有幾個朋友出麵,多難看。”


    飯到隘是胡同附近檔次最好的榻店,這名字是店東自己取的。之所以取此名,乃是因為店東是軍籍,曾經在陝西守過懷遠堡,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他當時聽到的時候也感覺好笑。卻不想他的未來娘子竟然住到了飯到隘那裏,這不合適吧?


    “也就你蠢……”白藍剛要大罵,就被旁邊的兄弟攔住“石頭,你要請誰,趕緊講,婚期定的是初十,還有好些日子呢。”


    “初十?”白石一愣。


    “咋了?”白藍又不高興了“這是你叔花了十兩銀子請高神仙算的。好日子,快點去寫單子,趕明給人家送過去。能來多少是多少,來不了的就算了。”


    白石點點頭,轉身去寫單子了。初十很普通,可是對於他來講卻很重要。因為那天,是史臻享和孫鑾大審的日子,也是白石安排他們越獄的日子。對,史臻享死不死無關緊要,可若是不能把孫鑾釘死,他就會死的很難看。這也是白石賣力討好張家的原因,好在孫鑾的妹妹嫁的不是張鶴齡。隻要事不關己,哪怕是親兄弟,也能冷靜下來看待問題的。


    “俺都快成親了,難道還要在這裏做和尚?”鄭虤憤憤不平道“俺確實做得不對,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廿子……,如今這都兩個月了,那幾個不是都要判斬立決了嗎?為何還要俺在這?”


    鄭直默不吭聲,鄭虎冷笑,鄭寬開口問“講完了?”


    鄭虤看氣氛不對,不吭聲了。


    “東門號交給二虎四個月,可是五虎用了兩個月才把賬目搞清楚。”鄭寬歎口氣“二虎講的以五成作價,買了五千二百七十兩的永康侯家債務。應該用銀兩千六百三十五兩,為何支出了兩千六百三十四兩九錢九分?”


    做買賣記賬,從來都是大數短了不怕,因為金額巨大,很容易查出來。怕就怕少個幾分幾毫或者幾文,實在是太不起眼了,隨便多一筆,少一畫,就可能漏掉。


    更何況永康侯家的債務並不是一次性支出,而是分為前後幾十筆。鄭直光是為了尋找這一分銀子的來龍去脈,前前後後就查了整整一個月的賬。最後迫不得已,他親自到永康侯第追債,這才曉得了一些內情。永康侯第的規矩,借債從來隻借整數,從不借百兩以下的。因為怕丟人,鄭直趕忙回去,私下買了一張一百兩的正版永康侯家的債券。兩相比對,隻有一千二百兩是真的永康侯家的債券,其餘的都是假的。換句話講,鄭虤要麽是被人騙了兩千多兩銀子,要麽就是監守自盜。


    “這來來回回那麽多張,俺也記不得了。”鄭虤鬆了口氣“許是記錯了也是有的。”


    “永康侯家的債券二虎都到他們家確認過了?”鄭寬放水的問了一句。雖然他已經對鄭虤死了心,可是十多年的感情哪是說斷就斷的。


    “確認了。”鄭虤卻根本聽不出這句話的意思“永康侯夫人派了她家的管事親自確認的。”


    這位永康侯夫人,講起來也是出身名門,乃是保國公朱暉的二女兒。不過卻是繼室,她的長姐才是永康侯徐琦的原配。因為朱暉嫡母,英國公張懋的嫡姐,宣平王夫人張氏不想斷了這門親,才做了續弦。卻不想結婚不過幾年,就成了寡婦。好在徐琦有個五歲大的嫡子,六歲大的庶子,日子雖然過得寡淡無味,卻風平浪靜,如今在永康侯家說一不二。


    鄭寬點點頭“你們祖母身邊不能沒有人照顧,虎哥和俺要留京,五虎有他自個的買賣,如今接了東門號,就更沒有精力了。二虎成親後就回鄉侍奉你祖母,替俺們盡孝吧。”鄭寬這是通知鄭虤最終的決定,根本沒有征求對方想法的意思。


    “叔父,為何這般苛待侄兒,俺做錯了啥?”鄭虤立刻憤憤不平道“俺也是鄭家子,俺比五虎差哪了?”


    鄭直一聽又是拿自個當靶子,起身,看了眼下意識躲進鄭寬身後的鄭虤“叔父,二位兄長,俺去看看占乾和尚,人家這段日子沒少幫俺忙。”


    鄭虎沒吭聲,卻冷漠的看向鄭虤。鄭家子可以錯,誰也不是聖人,可是不能慫。鄭虤已經不是坑人這麽簡單了,而是丟人,丟了鄭家六世祖宗的顏麵。


    鄭寬點點頭“去吧。”


    鄭直出了屋,卻並沒有去找占乾和尚,而是東拐西繞,來到了一處小院。裏邊有一位帶發修行的頭陀正守著砂鍋看書“你倒清閑。”


    “不然怎麽辦?”頭陀扭過頭,卻是鍾毅“我對佛經不感興趣,難道看《大觀園》?”


    鄭直哪裏找得到啥正經的寺廟道觀,最後還是求到了占乾和尚。對方在收了五十兩銀子後,答應讓鍾毅先入寺做頭陀,待僧錄司那邊有空白度牒,就安排鍾毅正式剃度。


    “多會剃頭?”鄭直坐到了鍾毅對麵。


    “不知道。”鍾毅為鄭直倒了一杯茶“再怎麽著也該在九月二十四之前。”


    之所以非要卡這個時間點,是因為這一天是太子的千秋節。當今天子就這麽一個兒子,聽人講前一陣鬧病剛剛好了。想來今年會請各類佛道大能入宮祈福,鍾毅就是在等這個機會。


    “東西準備好了?”鄭直好奇的問。


    “我又不是百事通,人跟人體質不一樣,你懂不懂望聞問切?懂不懂差之毫厘失之千裏?”鍾毅又犯了老毛病。


    鄭直趕緊求饒“俺不管那些,俺提醒你,十八那日,你別讓姓張的給俺整難看啊。”


    別講把許氏弄到他的床上,張延齡做不出。哪怕更過分的,隻要對方認為需要,依舊會照做不誤。


    鍾毅笑了笑“我聽你手下議論,如今你不用自己洗內褲了是吧?”


    鄭直臉色頓時難看了。他也納悶了,不曉得咋回事,自從那次從申府別院回來,隔三差五的就來那麽一出。想到孫二娘那如獲至寶的模樣,他有些反胃“還不是你做的好事。俺問過了,誰家十四的那東西這樣……”他頓感失言。


    “少得了便宜賣乖。”鍾毅撇撇嘴“等你用得到的時候,就知道我的好了。”


    “說正經的。”鄭直感覺自個選錯了話題“你有沒有辦法,給俺治治。他們都講啥一滴精十滴血的,弄得俺心裏發毛。”


    “屁。”鍾毅根本懶得解釋“你放心,經過我的調養,保證你七十都能生孩子。”


    鄭直卻立刻想到了老鄭直,心中一動,若是再有機會,問問對方不就一切都曉得了,心態頓時好了很多。可是想到他的籌劃,隻能暗歎‘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根本沒打算讓鍾毅活到明年。


    不曉得是不是被教壞了,這一陣再鄭虎的耳提麵命下,鄭直對於礙眼的人不再選擇妥協,更想著直接抹去。之前不過是迫不得已,才決定除去劉成恩,焦希周,每每想到這個決定,他都會心懷忐忑。可是如今,他對除去二人,不但沒有一點心理負擔,反而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想法。


    若不是鄭寬的姻緣好,他如今指不定會被這三個人玩成啥樣子。天予不取,反為之災。機會隻有一次,首輔和禮部左侍郎的孫子不是那麽容易就夢取走得。


    “對了。”鍾毅又問“你知道市麵上又出現了一種香水嗎?叫‘尅呦哦尅呦哦堂一號’?”


    “啥?”鄭直仿佛第一次聽人講,可是這個名字卻是他親自起的。鄭直當然沒有穿越,可是他聽楊儒講過有這麽一種糖,同時講過賣東西,要想銷量好,就必須給貨物取一個讓人能記住的名字。不在乎雅俗,而必須要響亮。這個名字就很好,可以幫他找出還有多少漏網鬼。楊儒已經在張延齡手上了,鍾毅即將回閻王殿,他隻好借機撿漏。


    “就是qq糖,一種軟糖。”鍾毅沒好氣的給鄭直這個沒見識的傻孩子科普一句。


    “沒聽過。”鄭直好奇的問“嘛叫軟糖?”


    “這種糖跟麵團一樣軟,甜的。”鍾毅頓時沒了興趣。


    “跟麵團一樣軟?”鄭直卻很有興趣“哪有?四川?成都?”


    “……哪都沒有。”鍾毅被問的沒脾氣“我是要告訴你,那個楊儒就在伯爺手裏,這東西就是他做出來的。”


    “曉得了又如何?”鄭直一愣,頓時泄了氣,反問“難不成俺還把他搶過來?”


    “為什麽不呢?”鍾毅低聲道“楊儒就被關在桃花源裏。”


    “那不成。”鄭直立刻搖頭“俺就那麽幾個人,五萬兩銀子,就是十口大箱子,一口箱子連銀子重三百八十多斤,一輛馬車才能拉八百斤,俺哪顧得過來。”


    “放心。”鍾毅笑道“我想辦法,讓他們盡可能的把銀錠換成金錠。這樣兩口箱子就可以輕鬆帶走了。”


    “來不及吧。”鄭直顧慮重重“如今已經初二了,攏共還有不到半個月……”


    “那是你。”鍾毅搶白一句“你就等著我的消息吧,記住到時候給我把人搶回來。”


    “俺又不是你手下。”鄭直立刻炸了毛“大不了不幹了,一拍兩散。”轉身就走。


    鍾毅無語,也不吭聲。沒辦法,鄭直個混蛋玩意這一陣稍有不滿,就拿這一招卡他。鍾毅也壓不住脾氣,一拍兩散就一拍兩散。


    鄭直來到院外,卻不再走了。兩個人都明白合則兩利,就等著對方服軟,偏偏這一次,都沒有吭聲。


    “鄭解元。”過了不曉得多久,占乾和尚冒了出來“在醞釀大作?”


    “不敢,不敢。”鄭直趕緊搜腸刮肚,卻因為太久沒有看書,忘了個七七八八。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這時鍾毅揮動著他的長發,從院子裏老神在在的走了出來,向占乾和尚行禮。


    “好詩,好詩。”占乾和尚品味一番,趕忙讚賞。


    “年華……若流水,一……去……無回停。悠悠百年……內,吾道終何成!”鄭直絞盡腦汁,突然記起了《傳習錄》裏的一首詩,也不管合不合時宜,趕緊磕磕絆絆的背了出來。


    “好詩,好詩。”占乾和尚再次稱讚“二位果然文采飛揚。”


    鄭直和鍾毅兩個剽竊冠軍互相鄙視的瞅了眼對方。


    “罪過,罪過。”占乾和尚察言觀色,立刻講明來意“俺這是得到消息了,朝廷剛剛批了僧錄司五百份度牒。鍾居士若是需要,俺可以代為申請。”


    “要多少?”鄭直和鍾毅幾乎異口同聲,然後又互相瞥了眼對方。


    “紋銀二百兩。”占乾和尚笑著伸出兩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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