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鄭家從錢斌的船行租借了三條百料船動身前往府城。因為提前已經陸陸續續將家中東西向府城騰挪,因此隊伍並不龐大,也就二十幾輛車。這裏大部分還是老太君壓箱底的東西。


    “娘倒是省事,就抱著三把刀不像刀,劍不像劍的東西,跟寶貝似的,其它的都不要了?”書香抱怨一句,將大包小裹放在車門旁,又去幫著書南拾掇。


    “你懂個屁。”孫二娘不屑一顧“老娘屋裏的,就這寶貝。其他的,啥都不算。”頓了頓“再算上你。”


    一旁的李茉莉沒忍住笑了一聲,揶揄道“書香倒是沒白疼姐姐。”


    書香撇撇嘴,關上車門“小娘舒坦了兩日,也靈動了。”


    李茉莉一聽,臉色頓時僵住。沒辦法,鄭直回來這兩日,孫二娘正好身子不舒服,然後她就被達達欺負的狠了。心中不滿,卻不敢吭聲,恢複了沉默以對。


    “得了,得了。”孫二娘湊到李茉莉跟前“我這丫頭脾氣大得連我都罵,咱不跟她一般見識。”扭頭對書香道“小蹄子性子再不改改,日後誰敢要。”


    “沒人要就沒人要。”書香不甘示弱“大不了學人家做姑子去,倒也逍遙快活。”


    “你瞅瞅,沒錯吧。”孫二娘卻一點都不生氣,回過頭向李茉莉現身說法“咱不跟她這個母老虎……嗬嗬嗬。”話沒講完,自個先笑了起來。


    李茉莉反應了片刻,也被逗笑了。


    書香瞪了眼跟著傻笑的書南,這次卻沒有回嘴。


    “怎麽了?”車門打開,鄭直走了進來,直接坐到了孫二娘和李茉莉之間“你昨個兒不是講怕嗎?”孫二娘太能裝,太能糟蹋銀子。以至於祖母尉氏也被蒙騙了,將她誤認成了良善。因此這次孫二娘和李茉莉就不住去口子巷那裏,而是跟著搬進府城鄭家五房的院子。為此,這幾日孫二娘可是坐立難安,生怕離得老太君近了,漏了陷。


    “奴就是怕,達達摸摸,如今還怕呢。”孫二娘笑著將鄭直的手拉進懷裏“沒錯吧?”


    鄭直笑著看向李茉莉,對方臉一紅,餘光掃了眼冷眼旁觀的書香,伸手拉住了鄭直的手“奴也心慌。”


    書香白了一眼,坐到了門旁。看了眼偷窺三人的書南,搖搖頭,春天過啦啊。


    鄭直和幾人調笑一陣後,就下了車。騎馬來到正門,準備一會老太君等人登車。最先出來的自然是如今風光無限的十門,鄭直瞅了眼被幾個下人圍在當中的方家姐妹有些無奈。


    有些事,哪怕不需要見麵講明,彼此也懂。比如在京師時,就盛傳鄭直與方家姐妹的種種風流韻事。鄭直護送三人回到真定後,算是平息了一些質疑。可隨著徐瓊玉跟人私奔,又去而複回還住進了口子巷鄭直的院子,有些事就不用多講了。


    原本鄭直打算借著滿月酒的機會,讓方家姐妹在祖母麵前好好表現,然後修成正果。卻不想十娘子先下手為強,趕在他向祖母講明前,把方家姐妹還有徐瓊玉扣了下來。借口很好找,她喜歡聽戲。為了這個強大的理由,鄭直這二日隻能隔著牆,聽三人咿咿呀呀的過幹癮。


    方正霸自然也看到了鄭直,雖然麵上沒動,可是幾十年的曲藝功底使她隻用眼睛就讓對方懂了想要表示的一切。


    方反霸同樣瞧見了鄭直,雖然麵上沒動,可是幾十年的曲藝功底,使她一眼就看懂了對方想要表達的一切。


    徐瓊玉相比前幾日,狀態要好一些,卻也有限。她如今不過是苟延殘喘,寄人籬下。因此對周圍的一切不感興趣,也沒有好奇心。


    鄭直感到了一股殺氣,扭頭看去,有些發福的許錦在鹿鳴的攙扶下,杜媽媽的陪同下出現在了門口。如同做錯事了一般,微微低下頭。沒法子,緊隨其後出來的就是六嬸沈氏還有她的丫頭早兒,晚兒。


    鄭直估計日後在沈氏是抬不起頭了。無它,鄭家最丟人的兩件事都讓人家撞破了。扭頭看了眼它處,咋就沒去東花園呢?


    “十七。”正愣神,聽到有人喊他,一扭頭,趕緊行禮“三伯母。”


    “咋了?”唐氏瞅瞅站在對麵的鄭安還有幾個下人“怎麽了?”


    “沒事。”鄭直急忙否認“俺昨夜落枕了。”


    唐氏心中冷笑,卻道“這是你十三姐妙常,日後你們要多多親近親近。”


    鄭直有些無語,都是成人了,親近個啥?


    沈氏走上車撇撇嘴,坐到了許錦身旁“早兒,晚兒,你們問問管家準備了暈船的藥膏沒有?”


    正要關車門的早兒和晚兒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鹿鳴,十七爺買的那些東西有些已經壞了,請十七爺再代為挑一些吧。”許錦自然看出沈氏有話要講,雖然內容聽了必定讓她惱火,可是她想聽。


    鹿鳴應了一聲,同樣走了出去,關上了車門。


    “做小輩的不正經,做長輩的……”沈氏脫口而出,可是許錦瞪了她一眼,隻好改口“一樣米養百樣人,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一個個看起來都是規矩的,如今才曉得是我見識淺了。你院子裏那三位在台上唱的,可真不一定比人家在台下演的好啊。”越講越氣,她又忍不住道“他也下的去手……”


    “趕緊打發走就是。”許錦當然曉得對方的意思,誰能想到看起來懵懂無知的,竟然是個人物。鄭家果然是藏龍臥虎,男兒固然不省心,女兒卻也沒好多少。


    “你說六姐真的是被捉奸?”沈氏突然神秘兮兮的湊過來“大嫂覺得冤枉,三嫂覺得委屈,好算計,好算計。果然是小門小戶。”


    許錦沉默不語。


    待所有人都上車之後,賀嬤嬤扶著尉氏帶著幾個青春靚麗的小娘最後走了出來。因為所有人都搬家,所以一直被養在院子裏,絕少見人的三房,六房幾位姐姐終於正式和包括鄭直在內的一眾堂兄弟見了麵。


    公平而言,六房的三位姐姐並不是那種國色天香之人,卻也有小家碧玉之色。可是和三房的十三姐相比確實差遠了,畢竟三伯母聽人講出身山東大族,而六嬸於氏不過是一個遼東小旗的女兒。是的,鄭寬成過三次親,第一次是在遼東,第二次就是和廉台堡把總曹百戶的女兒。六叔最喜歡的就是曹氏,奈何卻未能給他留下一兒半女,如今的三位堂姐,都是鄭寬的正室娘子於氏的。


    這是鄭直自從六歲進入隆興觀之後,第一次與六房三位堂姐相見。出乎預料,當看到三人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並沒有想象中的波瀾。無它,三位堂姐中的十一姐鄭妙瑞,鄭直前日在西花園時見過。之前他一直以為對方不過是哪個院子裏的婢女,如今才曉得竟然是六房的小姐。難怪那日六嬸對他眼神中充滿了鄙夷,這哪是針對他,是對整個鄭家。不該啊,女紅如此出色的閨閣小姐,為何如此自甘墮落呢?


    三位堂姐對鄭直倒是有別於其他幾位堂兄,紛紛向他表達了善意。鄭直看著三人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笑容,感覺渾身不舒服。簡單見禮之後,目送三位堂姐跟著祖母上了車。


    六嬸曹氏身子骨弱,精力不濟。幾位堂姐雖然養在跟前,卻根本照顧不過來。況且一位繼母,做的多,是非多。


    鄭直不想再去細琢磨這內裏的詳情,轉身繼續叮囑朱千戶路上的注意事項。一大早槁城縣城傳來消息,炮仗鋪子今晨出了事。這讓他既慶幸又惱火。慶幸的是出事是在今日而不是前日,惱火是鄭直認為這事乃是有人給他添堵。因此他必須親自去一趟,相應的,鄭家尤其是祖母和十娘子母子就讓朱千戶保護。


    “十七。”鄭直剛剛騎上馬,鄭傲和鄭修就湊了過來“一起吧。”鄭偉和鄭健昨日就跟著大伯和大伯母提前回去了。


    鄭直點點頭,跟二人並排,不緊不慢的縋在車隊中間位置,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二哥,過幾日俺要去井陘,你若願意,跟著一起瞅瞅?”


    鄭修一聽,眼前一亮“當然願意。”這幾日他在鄭直麵前伏低做小,總算有了回報。


    “俺這買賣也是和別人合股的,俺們自個弟兄都沒事,關鍵還有別人……”鄭直意有所指。


    “十七放心。”鄭修趕緊道“俺曉得你的擔心,沒講的,俺一定肯幹。”


    鄭直看向一旁有些羨慕的鄭傲“大哥還有差遣,這次就算了,下次若有機會,俺們幾個一起做買賣。”


    鄭傲尷尬的點點頭。


    “十七!”正聊著,身後又傳來了唐氏的聲音“你若有好處也該想著我們十六啊。”


    鄭直尷尬應承了一聲,卻不再多講。


    唐氏正想再接再厲,鄭修道“碼頭到了。”


    眾人看去,晨霧之中,遠處銀光閃閃,煞是好看。


    這麽一打岔,鄭直已經縱馬向前車跑去,唐氏無可奈何,瞪了眼默不吭聲的“整日間跟塊木頭一樣,什麽忙都幫不上。”


    鄭妙常默不吭聲,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弄得唐氏也沒了脾氣“都欺負我們家。”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整修,碼頭已經初具規模。有錢斌的幫襯,碼頭上已經有兩艘百料河船等著,於此同時,遠處河裏還有兩艘等著。


    尉氏瞅了瞅周圍的一片忙碌,對跟在身邊的鄭直道“這是用心做事的。”


    鄭直一副聆聽的模樣,卻根本沒往心裏去。這都該是他的東西,不過是被一群光棍算計了。因為入戲太深,他已經完全忘了,最初是誰主動用這碼頭勾引薛漢等人的。人總是隻對旁人傷害他記憶猶新。


    目送眾人登船起航之後,鄭直帶著龐文宣還有已經回來的邢老大直奔縣城。相比坐馬車,騎馬當然便捷很多,不過一個多時辰就到了城外的炮仗鋪子。


    “俺們按照東家的方子做好了火藥,實在沒地安置。俺就做主放到了地窖裏,怕的就是它炸了。”炮仗鋪子的掌櫃石東來心有餘悸的講明前因後果“可它還是炸了……”


    鄭直皺著眉頭看著麵前的一片廢墟,有些驚奇。這威力顯然比一般火藥要大的多,鍾毅這老小子果然有一手“傷了幾個?”


    “仨。”石東來趕緊道“好在人都沒起來,否則就不是這個數了。”


    “這麽少?”鄭直有些意外,麵前的殘垣斷壁,讓他實在難以相信隻有如此少的傷亡“一個沒死?”


    “沒,就是傷了。也不曉得咋了,這塊的土突然就變得跟棉花一樣軟,那三個才隻是內傷。若不然,俺真的就沒臉見東家了。”


    鄭直好奇的問“像棉花?”


    石東來點頭,引著鄭直來到最近的一片廢墟彎腰伸手一掏,果然抓出來一把鬆軟的泥土,當然也沒有那麽誇張,其間也有一些土塊,不過同樣很容易就掰碎了。


    鄭直也伸手掏了一把,仔細瞅了起來。石東來等人不明所以,隻好看著鄭直一會笑一會皺眉頭“這地方之前是做啥的?”


    “廚房。”石東來想都不想就道“就隻有吃飯的家夥什,再有就是米麵油還有雞蛋……”


    “米麵油?”鄭直又問“這底下有地窖不?”


    “那倒沒有。”石東來搖頭“火藥哪能見火星。”


    “其他的地方泥土也是這樣?”鄭直並沒有不滿,反而追問。


    “不是,他仨都在廚房準備早飯,其餘的還在外邊涼棚睡覺。咱這不能見丁點火星工房不讓睡人。”石東來耐心講解。


    “行。”鄭直笑了“這地方炸就炸了,沒事,正好俺打算把鋪子遷去府城,願意去的都要。”他終於想到了如何挖地省事了,用炸藥炸。而這種炸藥是在鍾毅講的那些基礎之上,添加米麵油……還有雞蛋。


    原因很簡單,當年燈市街爆炸有米麵油,楊儒的倉庫爆炸也有米麵油,那麽,他想要提高炸藥威力,就必須有米麵油。至於配比,無所謂先照方抓藥,其他的留待日後計較。驗證的地方他都想好了,就在這,反正這裏也要廢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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