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很容易上癮,甄娘子留在槁城做賢妻良母,鄭直本來以為少了一種樂趣,卻不想又冒出了一位曹娘子。這幾日但凡有空閑,他總要摸過去戲耍一番,反正曹二娘就算曉得了,也不會介意的。


    今個兒帶著唐姨媽從曹家回來後,鄭直就看到了股本鋪子股東的詳細名單,不由有些無語。不過世事豈能盡如人意,隻要目的達到,少了一些趣味也無關大局。


    不得不講,鄭七姐的舉動確實出乎鄭直預料,卻又在情理之中。這麽多年鄭直被人坑過,也坑過人,一個最深的體會就是世間萬物皆可把握,唯有人心難測。


    收拾心情後,鄭直開始繼續考慮他要做的事。按照前兩次的經驗,錢寧出讓孔方兄弟會的股權夠,青龍就會越獄,然後孔方兄弟會倒賬。


    而上一次,明明青龍死了,錢寧竟然依舊能夠和張延齡坐在一張桌上,就證明他們有後手。


    鄭直要想火中取栗,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打亂錢寧和青龍的籌劃,也就是講,讓孔方兄弟會提前倒賬。這也是他為何要在股本鋪子裏引入孔方兄弟會會票的原因。


    待殺了企圖越獄的青龍之後,對北鎮撫司內一幹人等的誅殺才會被朝廷認為是教匪的報複。他已經過了不管不顧橫衝直撞的年紀,雖然身體才十六,可是心理已經十八了,完全成年了。


    朱千戶走了進來,低聲道“舊河鋪那有消息了,李百戶啟程了。”


    鄭直笑笑“三郎呢?”


    “帶著人已經到了慶都。”朱千戶立刻報出了劉三的位置“隻要他們踏上慶都地界,就別想走了。”


    這講的自然不是李百戶,而是不久之後準備搶鏢局的教匪。靠著第一次穿越時得到的消息,第二次穿越,孔方兄弟會到賬後,嘉靖會依舊正常運行,八當隻是有損失卻也沒有大損,因此鄭直判斷教匪依舊會在第一次設伏的地方來搶鏢局。


    “讓小旗準備的東西送過去了嗎?”鄭直繼續一邊查保定地方誌,一邊問。


    “送過去了。”朱千戶回了一句。


    鄭直不再吭聲了。算起來,朝廷派人到真定已經待了三個多月了。這些人殺又不能殺,更不敢去收買,鄭直左思右想,幹脆獨辟蹊徑,來個自投羅網,將水淹真定的事,嫁禍給教匪。朱小旗就是半月前領命趕赴真定,專門負責此事的。


    他確實要借刀殺人,可是這刀也不能太鋒利,否則他這邊還沒動手,朝廷的探子先動了,教匪的贓金就飛了。


    朱千戶剛剛出去沒一會,又進來了“錢百戶來了。”


    鄭直不動聲色的將東西收好,起身迎了出去。


    “上次五虎讓俺找人,有消息了。”錢寧一臉疲憊,一見麵就拿出了一捆紙“這是十份續黃單,填好之後,給俺就行。”


    鄭直趕忙拱手道謝,心裏發苦,麵上卻要感激。他當時不過是找的借口而已,畢竟誰也沒料到,太子被鍾毅蠱惑,送了一份大禮,關鍵那頭豬玀還答應了。鄭直如今是不打算再出京了,可是朱千戶等人要是再被困在京裏,他很多買賣就做不成了。


    “這是應該的,五虎跟俺是兄弟,好不容易開一次口,俺咋也要有個交代。”錢寧不以為意,接過鄭直遞過來的煙點上“朱大郎是總旗,調衛之後沒變,依舊是力士總旗,不過其他人俺也隻能給他們得了力士……”


    “已經很好了。”鄭直趕忙道“也就是兄長,若是旁人,那裏有些機會。”


    他講的自然有些誇張,畢竟按照製度,錦衣衛天武將軍(大漢將軍),校尉,力士並不是僉補自軍戶,而是因為其特殊性,從民間和軍戶廣泛僉充。並且不同於軍戶世代為軍,僉自民間者隻此一輩。


    可同樣的,若沒有錢寧幫忙,按照規矩,錦衣衛天武將軍(大漢將軍),校尉,力士的僉充,需要在缺額達到五十人以上,由兵部提出申請後,再由錦衣衛和侍衛將軍的首領官共同完成。單單憑借鄭直的人脈,是做不來的。


    送走錢寧,鄭直望著這一捆續黃單心裏發苦。不得不講,他又作繭自縛了。對於朱千戶和田文勝等幾個有世職,或者日後要承襲世職的人來講,能夠僉充錦衣衛,自然是錦上添花。而對於朱百戶等人來講,進入錦衣衛後更是個好的出路。


    考慮良久,鄭直喊進來朱千戶“千戶你們四個,老田他們四個,再加上……六郎和三郎,填了單子。日後就是錦衣衛了。”講完遞給朱千戶。


    “俺們若是進了錦衣衛,日後再出京就難了。”朱千戶卻提了一句。


    “船到橋頭自然直。”鄭直擺擺手“俺能想辦法。”


    “把俺的單子給邢老大吧。”朱千戶想了想“旁人俺做不得主。”


    鄭直皺皺眉頭“千戶是信不過俺?”


    朱千戶趕忙否認“俺跟在五郎跟前,啥也沒做,可是弟兄們都忙前忙後,如今五郎為大夥爭取來了前程,若是因此反而人心不齊,就不妥了。”


    鄭直想想“準備一下,俺進京這麽久了,都沒有去廣德長公主府拜會過。”朱千戶顯然是在提醒鄭直,這點東西有可能未見其利先見其害。因此他決定去找樊凱再多要三張續黃單。不但邢老大,還有劉七和一直跟在邊璋跟前的王景林。看來以後給東西,要麽啥都不給,要給就要都照顧到。


    鄭實生前時常掛在嘴邊一句話“人不求人一般高”,鄭直這麽多年一直堅守。可是經過這麽多事,他的想法變了,人要想活的更好就得“順勢而為”,走到哪座山就唱哪首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固然是英雄,可求出來的錦繡前程也沒啥不妥。


    朱千戶應了一聲,立刻出去準備了。鄭直鬱悶的出了鄭家,又去了曹家。這次也不用掩耳盜鈴,直接闖進了曹娘子的房間。


    曹娘子被折騰了一中午,本來還沒緩過來,如今麵對去而複返,帶著邪火的強盜,哪裏受得了。各種能喊的,不能喊的;能做的不能做的通通應了,隻求這殺千刀的速速離開。


    卻哪裏曉得,甄娘子最喜歡也是這般。於是當心滿意足的鄭直離開後,剩了半條命的曹娘子強撐身體,趕忙打發早就嚇得不知所措的丫頭將她搬去偏院。然後借口病了,誰也不見,養傷固然是原因之一,遮醜才是最根本的。


    麵對厚著臉,不送手本,直接登門的鄭直,廣德長公主府駙馬樊凱卻禮賢下士的親自出麵接待。奈何雙方的交情實在淺薄,除了幾年前鄭直初入京師做替打,被樊凱的長子樊琦打了一頓當小李送去張榮那裏外;也就是和樊瓚的那點不足為外人道的交情。


    鄭直之後厚著臉皮,講明來意。樊凱聽後,不置可否,隻是坐了一會,就借口累了要陪著的二子樊瑤作陪。鄭直雖然大失所望,卻也不敢顯露出來,又坐了一會,起身告辭。


    馬車回到芝麻巷,鄭直也不回家,更不管如今已經是初更天了,下了車直奔曹家。


    “二姐請回吧。”把著們的婆子低聲道“娘子就是怕過了病,這才搬到這裏的。”


    曹二姐有些奇怪,畢竟母親早上還好好的,怎麽就突然病了,瞧著還很嚴重“通知老爺了嗎?”


    “下午就派人去鋪子裏報信了。老爺正忙著,不過請了太醫瞧了,得靜養。”婆子不動聲色的回了一句。


    曹二姐不置可否,轉身帶著丫頭婆子走了。最近幾日母親很奇怪,氣色好多了,說話也是輕聲細語,這種感覺……跟當初的大姐很像。想到下人們傳,最近父親也是身體康健,說話都比往日有底氣,臉色一紅。可是細心想想二老還不到四十,就是給她添個弟弟妹妹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


    回到房間,桌上放著下午丫頭送來的信,她一直沒有看。那個強盜,明明不想看,奈何想到對方之前的威脅,還是走了過去,拆開信。這次卻是不同,不是那一手好字,而是一幅畫。畫的是一處五進院落。


    圖中二門正房裏畫著幾個人,男的被畫的跟一個竹竿一般,曹二娘不由會心一笑。再看另一邊端坐的女人……咦,畫的是兩個女人。好個黑心鬼,還想著二女共侍一夫。不用問,其中之一是她,另一位就是對方始終念念不忘的另一人。那個女人是誰?曹二娘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姐姐曹大姐。這並非不可能,如今唐有才瘋了,倘若那個強盜提出來,父親一定會同意的。至於旁人,名分已定,拿什麽跟自己爭?


    一瞬間,這圖上的哪哪,曹二娘都看著不滿意了。拿起毛筆,開始隨心所欲的塗改起來。既然要娶,我就要做正室,堅決不做妾。這院子,也要按照我的喜好添減,一草一木都不能有任何疏漏,絕不給曹大姐任何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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