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在白鉞等人陪同下,祭拜了白千戶,吃過午飯,鄭直和鄭寬就各自上值了。來到起居注館他的座位,兩部書《大明律》和《問刑條例》已經放在了桌上。


    鄭直立刻打開《大明律》開始看了起來。張文憲為對方端了一杯茶,依舊乖乖的回到了座位。這一次,他並不是枯坐,而是同樣拿起一本《大明律》看了起來。


    不同於張文憲的盲人摸象,鄭直則是有的放矢。殺光興王府,這個想法很誘人,可鄭直做不到,畢竟興王府上上下下千把號人。可這並不等於鄭直放棄了,當今那頭豬玀可是已經圈禁了三位親王,逼死了兩隻手的王妃。所以他在學習,學習羅織罪名,隻要興王被圈禁了,到了中都,有的是法子玩死他。


    如此幾乎是一眨眼,就到了下值時辰,鄭直起身,對走過來的張文憲道“明個兒你不用來了,按著單子,去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錦衣衛把招由要來。”


    鄭直的聲音依舊不大,可是整間房內所有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今日不用錄注的倫文敘皺皺眉頭,卻沒有吭聲。鄭直做什麽隻要不壞了規矩,他沒權利管,也不會管。


    張文憲硬著頭皮稱是,他啥都沒有,單單一介翰林秀才,誰又會當回事。可張文憲也懂,講出來非但無用,反而會被旁人看輕。待鄭直走後,他來到對方書案,這才發現招由單子下還有鄭直的‘文’字牙牌,和一封沒有封口的信。不動聲色的拿在手裏,跟著司吏回了翰林院劃卯。


    待回到租住之處,張文憲才小心翼翼的打開封套,裏邊有四頁紙,最上邊的一頁隻寫了很短一句‘茲有翰林秀才張文憲到衙索取招由”下邊是鄭直的名字還有畫押。再看之後幾頁,一模一樣。


    張文憲哭笑不得,鄭修撰顯然連公文都不會寫。不過這總好過他空口白牙,啥都沒有強。抱著試一試的想法,第二日一大早,張文憲就守在了成功可能性最大的錦衣衛經曆司門口。待上值之後,就自報家門,被帶到了經曆錢笈麵前。張文憲趕忙說明來意,拿出鄭直的牙牌和書信呈上。


    錢笈見到也是無可奈何“朝廷自有製度,若鄭修撰想要借閱,還是讓翰林院紮付本司吧。”


    翰林院人人羨慕,可它不理俗務。人們看中的是掛在它下邊的內閣,還有裏邊一眾翰林們日後的前途。可並不是怕如今的清華詞臣,更不必講張文憲不過一個翰林秀才。


    張文憲尷尬的稱是,接回牙牌還有書信,準備離開。


    “張秀才是否得空?”不想錢笈卻開口詢問。


    “錢經曆吩咐。”張文憲立刻給出了明確的回複。


    “張秀才既然在翰林院習字,想來書法一定妥帖。俺有幾份招由需要謄錄,不知張秀才能否施以援手?”錢笈確實不怕如今的鄭直,可是所有人都曉得得罪了內閣的鄭直背後是主上。主上才三十五,劉閣老已經七十了。所以他必須按照規矩將鄭直的牙牌和書信退回,卻又變通,請對方謄抄。當然,謄抄後的公文依舊不能帶出,能記住多少,就看對方了。


    “敢不從命。”張文憲鬆了一口氣,能夠七歲就進翰林院讀書習字的,腦子都不笨。一理通百理明,他曉得一會去三法司如何做了。


    於是當新的一日來臨,鄭直跟隨楊廷和等人進入起居注館後,就看到了他桌上放著厚厚一摞的招由。


    鄭直初時沒有當回事,可是連續看了幾份之後,就不同了,這些招由的筆跡全都是一個人的。


    “這樣啊。”中午吃飯時,鄭直第一次主動詢問張文憲,對方也不隱瞞,將昨個兒的前後和盤托出“原來張書手記憶力異於常人。”


    “幼時筆速太慢,不得不如此。”張文憲謙虛一句。


    “張書手。”鄭直笑笑“俺們年紀相若,不必學那些老學究。好就是好,倘若因為做得好反而得罪人,隻能講錯的人不是你。”


    張文憲不是無語可,而是想哭。鄭修撰,鄭老爺,你就免開尊口吧。張文憲的格局太小了,他以為鄭直是極盡所能,不分場合的挑釁楊廷和,卻哪裏曉得棋盤之上的鄭直正在極力想從棋子變成棋手。


    初八一大早,楊家的迎親隊伍吹吹打打的來到了芝麻巷。


    三太太和趙家表嫂,唐家姐妹坐在一旁,看著丫頭為十三姐插好最後一根發簪。


    不得不講,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六姐略遜於三太太一籌,而三太太又遜色十三姐三分。此去千裏之外,從此之後不知能否再相見,三太太一改之前見麵沒幾句就會和十三姐爭吵,隻是靜靜地看著。


    可是梳妝鏡之前的十三姐寧願對方如同往常一般,和她大吵一次。


    “行了。”唐姨媽起身道“咱們都出去,讓三太太給十三姐再掏點壓箱底的東西。”拉著同樣默不吭聲的趙家表嫂招呼屋裏哄笑的眾人往外走去。


    三太太笑罵一句,待屋門關上,臉色卻立刻變了。拽過依舊倔強不看她的十三姐的手,先將手腕上唐玉璞特意搜來的,價值連城的玉鐲為對方戴上,然後從袖口拿出一個潞綢茄袋塞給了對方“我這裏你不用掛念,隻會更好。日後成家過日子,要學會精打細算。記著,遇事不要怕,一切有娘做主。”


    十三姐抽抽手,卻拽不動“更好?你就打算這麽過一輩子?”


    “我不跟你吵。”三太太壓住心中不快“這輩子我就認定他了,誰都拉不回來。”說著鬆開了手。


    她問心無愧,十三姐的嫁妝可以講豐厚異常。五千兩銀子,整整一大箱各種金銀首飾,全套的紫檀家具,九十九套新裝,宣府二十家店麵,千畝良田。這都是她得到準信之後,讓唐玉璞置辦的。就這三太太還不滿意,好在鄭十七實在看不過去,跑過來求對方收了神通,這才作罷。不講還有仟哥,佰哥,就是太夫人也不一定滿意。


    屋裏恢複了寂靜,這種寂靜讓三太太感到了窒息,卻倔強的沒有退讓。直到外邊傳來敲門聲,十三姐呼出一口氣“照顧好自己。”


    原本倔強的三太太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與此同時,一堆人又推門而入,起哄的走了進來。


    因為今日不是成親,所以有孕之人不怕衝撞。特意去元真觀問明之後,三太太才被人簇擁著坐到了上首,受十三姐拜禮。


    旁邊太夫人,六太太,沈姨媽,唐姨媽,唐小姨媽,十一姐,十五姐,二嫂,十嫂,趙家表嫂一同觀禮。


    太夫人看著拜別三太太的十三姐,有些無可奈何。鄭家往上數七輩人都沒有見過的十裏紅妝,今日真真的出現在眼前。說是三太太的外甥唐玉璞的本事,這個人她也是知道的,這兩年在真定府也有些名頭。按照此人的說法,這些都是三房參股他的買賣得來的,太夫人是不信的。


    早在槁城時,三太太就是訛銀子的好手。偏偏就認準了鄭直一個人訛,偏偏自己那滑不留手的孫兒次次吃癟。之前她還疑心對方混賬,這才派了張嬤嬤跟過來。此刻才曉得是誤中副車,被六姐鑽了空子。


    事已至此,她隻能暫時壓住一切,從長計議。鄭直親事臨近,什麽都比不上這件事。


    因為要去宣府成親,所以不用乘坐花轎,也不用兄長將十三姐背出大門。趙家表嫂目送十三姐被喜婆扶著上了車,想到日後天各一方,不由傷感。


    丁氏湊了過來“表嫂怎麽了?”


    “無事。”趙家表嫂壓住心中慌亂,敷衍一句“高興的,為表妹高興。”


    她已經從親達達和二嫚兒那裏曉得了丁氏圖謀不軌,還有太夫人的戒心。如今睡覺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下一刻賀嬤嬤就帶著人衝進來將她綁了發賣。同時心裏惱怒,這二嫂原本是可憐得,為何如今變得可恨。


    丁氏自然沒有發現不妥,因為不止太夫人發現了趙家表嫂身份可疑。不過她終究是婦人想不到鄭家男丁道德普遍不高,隻以為六姐孝期未除就成親,羞於啟齒,心裏有事,難免的。作為過來人,丁氏自認對趙家表嫂的心路曆程一清二楚。


    看著那成箱的妝奩,丁氏不豔羨是假的。隻是她對唐玉璞知之甚少,深閨婦人聽多了一擲千金的戲文,反而想的少。畢竟丁氏的認知不足以讓她相信世上有一個男人會為了另外一個毫不相幹之人揮金如土。


    瞅了眼對麵觀禮的曹娘子,丁氏唯一的遺憾就是今日鄭十七借口請不下假,沒有在。否則,說不得又能聽一場好戲。這次她可是做足了準備,怎麽也要拿到一兩件硬手的證據才好。


    伴隨著執事揚聲“吉時已到!”外邊立刻響起了爆竹聲。與此同時楊家的迎親隊伍和鄭家的送親隊伍緩緩出了芝麻巷。


    鄭修騎著高頭大馬,得意洋洋的走在送親隊伍前邊。因為鄭健,鄭偉自告奮勇留下來協助鄭寬料理家務,所以這次由鄭修和唐玉璞送親。


    鑼鼓喧天,爆竹聲聲,十三姐終於忍不住,拉開了車窗罩簾,妄圖在人群中找到三太太的身影。奈何沮喪的發現,車外丫頭抬著的屏風直接擋住了視線,什麽也看不到。


    鄭墨顧不上看熱鬧,帶著人送走車隊之後,又開始幫著鄭寬,鄭健,鄭偉一起招待來恭賀的鄭家好友。好在三房認識的人實在不多,再加上鄭直低調,除了聞訊而來的孫漢,邊璋,程敬,孟鵬外,都是鄭寬的同年,同僚還有鄭家的姻親許家,沈家,石家等。


    待曲終人散後,鄭墨看看時辰,趕忙會合了賀五十,坐車來到宮門之外等著鄭直。


    上午的婚禮帶給他的震撼還未散去,鄭墨算是開了眼,果然深藏不露。旁人都講三房不堪,卻不想人家還有一位巨賈外甥。這十裏紅妝,他要記一輩子。也不曉得,自個成親時,能夠娶到啥樣家世的女子。聽人講那位楊千戶為人並不精明,在錦衣衛時常出錯,還因為牽扯到劉閣老孫子的命案被人詬病。可即便這樣,叔爺都要花費巨大將十三姐嫁過去,圖啥?思來想去,唯一的解釋就是家世。


    天下巨富之家何其多也,那麽有沒有一位腰纏萬貫的巨賈貪圖他鄭家子的身份呢?


    正胡思亂想,車子一輕,鄭墨趕忙收斂心神。果然鄭直出現在午門門口,而賀五十笑嗬嗬的迎了過去。鄭墨趕緊拿出早晨收到的請帖湊了過去“叔,早晨收到的,壽寧侯家人送來的。”


    鄭直接過來也不看,直接上了車。鄭墨趕忙坐到了車轅上,賀五十揚起馬鞭,馬車緩緩啟動。


    鄭直並沒有著急去看請帖,而是在琢磨該如何鬧出更大的動靜。鄭直原本不著急,能拖就拖,反正後年弘治帝才死。可如今不行了,曉得了弘治帝明年就死了,曉得了劉健根本不認識鄭直是誰,還要被清算,他決定必須盡快找到新得靠山自救。而引出焦芳,鄭直才能拉虎皮做大旗,為投靠對方做準備。


    苦思良久,依舊不得其法。鄭直窮極無聊的下意識打開了手裏的請帖。


    四月十三,昌國太夫人大壽。鄭直看著請帖,突然記起了那時那刻那曼妙的尤物,還有彼時彼刻另一個讓他恣意縱橫的美人。張家兄弟這是又能出來溜達了?要幹啥?訛銀子?


    老實講,鄭直從始至終都沒想著坑張家,畢竟他之前就是靠著人家那麵大旗才走到今日的。可自從老鄭直告訴鄭直,對方逼死了他的言奴,就不一樣了。管你是誰,老子都要弄死你們。


    壽寧侯,誰?建昌侯,誰啊?


    俺是堂堂的大明錦衣衛勳衛司勳衛,翰林院修撰。咋會和你們這群‘奪泥燕口,削鐵針頭,刮金佛麵細搜求,無中覓有。鵪鶉嗉裏尋豌豆,鷺鷥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內刳脂油’的外戚有啥關係?


    可笑至極,直接將請帖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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