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蓁想找個地方,和楊煜好好談談,可才走沒兩步,二樓傳來粗狂的男人聲音,“楊煜,你幹嘛去?你今天直播小時數滿了?”


    “直播小時數?什麽意思?”楊蓁扭頭問道。


    楊煜覺得挺沒臉的,打心裏不想讓楊蓁知道他混成這樣,“我的事,不用你管。”


    楊蓁沒搭理他,仰頭問樓上的人,“他每天要直播多少小時?”


    “你應該問問,他欠了多少小時沒補?直播沒業績,單子也打不了多少,還想出去浪,楊煜,你真當我們俱樂部是垃圾回收站啊?”


    被罵一通,楊煜更難受了,推了楊蓁一把,“趕緊滾,我跟你們沒關係,不要管我的事情,煩死了。”


    說完,楊煜一溜煙往二樓跑去,甚至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樓上的男人雙手插兜,朝楊蓁笑了笑,“你是楊煜的家人?他不是都跟你們斷絕關係了,怎麽又來了?每次來都影響我們正常工作的,一點素質都沒有。”


    楊蓁沒有說什麽,拉著行李箱,回酒店去查楊煜直播的事情。


    之前晉陽市警方隻告訴楊蓁,楊煜簽了霸王合同,可以報警處理。


    可看楊煜今天這樣,遭的罪不少。


    此時,楊煜已經開了直播,因為楊蓁突然出現,打遊戲的時候,狀態一直不好,連輸了好幾局,不僅被隊友罵,還被直播間的粉絲罵,心態爆炸。


    楊蓁盯著直播間看了一會兒,下載了《王者榮耀》這個遊戲。


    玩了一會兒,楊蓁有點明白這個遊戲為啥如此令人著迷了。


    ……


    一夜沒睡,楊蓁看了曆年kpl的冠軍戰隊的對決視頻,查了當下幾個明星選手的履曆。


    還是不太想讓楊煜去打職業,這個行業,花期實在是太短了。


    天亮之後,楊蓁洗了臉,打開直播平台,見楊煜還在直播,當即打車去了滬城公安局。


    楊煜是在直播的時候,被俱樂部的經理喊到會議室的。


    見楊蓁坐在對麵,身邊還有三個穿著製服的警察,心裏沒來由一慌。


    “小姑娘,這合同,是你哥自願和我們簽訂的,這是我們互相的選擇。”自稱暴龍俱樂部法務的男人說道。


    不等楊蓁說話,警察便嗬斥道:“楊煜未滿18歲,且不經過人家父母同意和追認,你們就簽訂賠償金額上百萬的合同,這是違法的知不知道?”


    楊蓁拿出楊煜這段時間的直播記錄,“他們違法的可不止這一點,楊煜還未成年,就讓他直播,你們這是非法雇傭未成年人,每天直播十幾個小時,製定超標的直播績效,規定超出正常勞動者月工作時長的直播小時數,這是壓榨未成人年。”


    “我已經讓我父母委托律師,你們要為你們的行為付出代價。”


    楊煜瞪大了眼睛,甚至不敢相信摸摸耳朵,這是楊蓁會說的話?她能有這麽好心?


    俱樂部的人自知理虧,也不敢在警察麵前叫囂,倒是他們經理,似乎還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嚷嚷道:


    “小姑娘,我們這個行業就是這樣,要不是聯盟有寶寶鎖(注:未滿十八歲不能參加比賽),我們俱樂部的未成年會更多。”


    警察一聽這話,冷聲嗬斥道:“你們還有理了?行業怎麽樣,都不是你們簽訂霸王合同的理由。”


    “警察同誌,我們聘請教練、賽訓老師來訓練楊煜,也是要時間和金錢的,我們主張違約賠償有什麽問題?”


    “你覺得沒問題?”警察都給氣笑了,他們是真的很少見這麽沒眼力見的人。


    “我們這行就這樣!”


    警察合上筆,“那既然如此,跟我們回局裏聊聊。”


    “別別別,警察同誌,楊煜要是想解約,直接走便是了,我也沒說不讓他走,大不了那違約金我不要便是了。”


    警察警告性地拍了下桌子,“你們簽訂的合同是無效合同,你要什麽違約金?懂法嗎?”


    說完,警察扭頭和楊蓁說道:“我們後續會聯係直播平台,和俱樂部的上級監管部門,徹查這個俱樂部,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楊煜,你現在去收拾東西,跟你妹妹離開就行了。”


    楊煜早就不想待在這個俱樂部了,聽警察都這麽說,趕緊起身上樓去收拾東西。


    ……


    這個俱樂部大部分主播,都是跟楊煜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聽說警察來俱樂部,一早就等在外麵吃瓜,見楊煜出來,幾個半大孩子圍過來。


    “楊煜,裏麵發生什麽事了?”


    楊煜中指豎在嘴唇前,“噓,去宿舍說。”


    ……


    “楊煜,你說真的,那合同真的是無效的?”


    問這話的是彭晨,是楊煜的室友之一,今年17歲,也被俱樂部忽悠簽了合同。


    “警察說的,還讓我來收拾東西,說那合同不公平不合理,不然你們去找警察問問,要是能走,咱們今天就走。”


    彭晨幾人對視一眼,“反正也不會比這更壞了,走,咱們去找警察。”


    被楊煜這麽一攛掇,沒一會兒,五六個半大孩子,就找到了警察。


    警察臉更黑了,俱樂部幾個管事的人,此時真的汗流浹背了。


    當即,警察聯係了勞保局,市監局以及未成年人保護中心的人過來。


    中午的時候,幾個部門的人給楊煜幾人出具了合同無效的證明,懸在幾個半大孩子頭上的刀,登時放下了。


    ……


    酒店房間裏,楊煜抱著手,沉默了半晌,大聲說道:“我是不會跟你回廣江的,我要打職業。”


    楊蓁不知道,喊出這句話,幾乎用盡了楊煜所有的勇氣。


    “你了解電競職業選手嗎?他們平均職業生涯六年左右,那時候,你二十四五歲,你同齡的人剛研究生畢業,職業生涯才剛剛開始,而你卻要麵臨退役。


    再一個,你真以為打職業那麽容易,你要是狀態不好,技術不夠,要麽坐替補席,要麽去打次級比賽,你能一直保證自己首發位置?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當你的愛好變成了職業,你還會一直喜歡嗎?”


    楊蓁心神一震,心裏還有些酸澀,不是因為這些話,而是楊蓁從小對他就有敵意,他沒想到,有一天楊蓁會關心他。


    她不玩遊戲,能知道這些,定然是做了功課的。


    “你說的,我都仔細考慮過了,我真的想打職業。”楊煜小聲嘟囔道。


    楊蓁也沉默了,楊煜對打職業的堅持,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


    原身記憶裏,楊煜上輩子,雖然被人稱為電競大神,從次級聯賽打到kpl賽場,坐過很長時間替補席,榮譽加身的背後,也有不少的罵名。


    “蓁蓁,我真的很想打職業。”楊煜說這話的聲音,更小了,垂著腦袋,盯著鞋尖。


    看著楊煜頭頂的發旋,楊蓁歎了口氣!


    算了,人生短短幾十載,個人有個人的活法,少些遺憾,多些經曆,也沒什麽不好。


    拿出電腦,楊蓁打開文檔,給楊煜做了一份簡曆。


    第二天,就帶著楊煜,去幾個俱樂部自薦。


    楊煜打遊戲確實很有天分,試訓的青訓營,都願意留下他。


    第三天,楊蓁要去參加科競總決賽,便讓楊煜自己一個人去試訓。


    晚上回來,楊煜就說剩下的俱樂部不去了,他想留在ktg俱樂部。


    ktg俱樂部五年前成立,獲得科天資本近八千萬元天使輪融資,成立王者榮耀,英雄聯盟等多個電競分部。


    近兩年,幾個分部在各大賽事上的表現都很亮眼,賽訓組和教練組配置也算是當前幾個俱樂部裏比較豪華的,俱樂部管理也很規範,綜合對比下來,是個不錯的選擇。


    “想好了?ktg俱樂部可是圈內的卷王,競爭壓力很大。”


    “想好了,我要去。”


    楊蓁:“好,合同我會找律師看,沒問題之後,我讓爸爸過來給你簽字。但如果一年之後,你還上不了首發,或者教練說你不合適,那就回去複讀。”


    “我一定能上首發的。”楊煜眼睛鋥亮,語氣裏都是滿滿的自信。


    第二天,楊蓁找了一個律師,讓人仔細看了青訓營合同,沒問題之後,給楊爸打了電話。


    楊爸從晉陽來了滬城,和俱樂部簽了合同,又給楊煜買來了好幾身衣服和各種生活用品,額外辦了一張銀行卡。


    “記住你說的話,一年時間足夠驗證你適不適合打職業,如果沒有成績,就回去念書。”


    楊煜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不知道為何,有點傷感,“我知道了。”


    楊爸倒是想叮囑點什麽,但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一時間,父子倆的沉默,震耳欲聾。


    離開滬城的時候,楊蓁將一個信封遞給楊煜,“遇到事情,給家裏打電話,少自作主張,更別自作聰明。”


    楊煜接過信封,一摸就知道裏麵是錢,下意識就想還給楊蓁,卻被楊蓁一個眼神製止了。


    “好好保重,戒網中心的事,我很抱歉。”楊蓁歉疚地說道。


    說到這個,楊煜的疑問幾乎脫口而出,“是你曝光的?”,這段時間,楊煜一直關注這個事,不知怎麽的,他感覺就是楊蓁做的。


    楊蓁沒否認這件事,“就算我不曝光,他們這些貓膩遲早也會被人發現。”


    此時,楊煜突然覺得楊蓁有點陌生,好像上次從戒網中心回來,楊蓁就變了。


    目送楊爸和楊蓁離開,楊煜回到俱樂部,都還悶悶的。


    正好這時候,彭晨打電話過來,“楊煜,你真的進ktg青訓了?你怎麽進去的呀?”


    楊煜將自己的簡曆發了一份給彭晨,“你改一下,直接帶著過來俱樂部,會有人安排你試訓的。”


    “不用他們邀請我們試訓嗎?”


    “不用,你直接過來就行。這些俱樂部比暴龍正規多了,人家每天試訓的人多得數不過來,哪有時間發邀請。”


    後麵這話是楊蓁說的,楊煜記得第一次去的時候,看著楊蓁直接將簡曆遞給人家前台,一句:可以試訓嗎?結果,人家馬上就安排了!


    那一刻,楊煜真的感受到了智商的差距。


    彭晨:“好,我明天就來。”


    ……


    --------------------


    回晉陽沒幾天,a大保送名單出來了。


    可種子選手——楊蓁,竟然沒在其中。


    不知道是誰說,楊蓁麵試被刷了,一時間,楊蓁收到了不少安慰的信息。


    楊蓁忙著給陳忠林教授寫參數報告,便沒解釋。


    轉眼便是開學,楊蓁上學期去參加各種比賽,在學校的日子不多。


    剛進教室,好幾個玩得好的朋友,便拎著奶茶走了過來。


    “你說你,假期也不出來玩,聽說你哥退學了,咋回事?”


    楊蓁一臉無奈,“是休學,鬧著打職業,送去青訓營了。”


    “啊?還真去了?”


    “嗯,真去了!”


    楊蓁剛說完,突然門口傳來一陣騷動,抬眼就見蕭逸遠捧著一束猩紅的玫瑰,左手拎著一個禮盒,徑直走到楊蓁身邊。


    “蓁蓁,我好喜歡你,答應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準備還挺充分的。”說著,楊蓁拿出手機,打開攝像頭,“來,重新說一遍。”


    蕭逸遠眼中閃過瞬間的鄙視,又迅速揚起一個迷人的笑臉,聲音也提高了幾分,“蓁蓁,我喜歡你,你做我女朋友吧!”


    說完,蕭逸遠一臉希冀地看著楊蓁,臉上的笑容陽光的刺眼。


    可下一秒,楊蓁突然從書包裏翻出一個文件夾,找到蕭逸遠媽媽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作為班長,有家長電話還真是方便不少。


    “你好,請問是蕭逸遠的媽媽嗎?”


    “我是高二一班的班長,我叫楊蓁!最近蕭逸遠同學心思不在學習上,我這邊有個視頻要發給你,我添加你微信吧!”


    “好的,已經添加了,麻煩你通過一下。”


    ……


    楊蓁開的擴音,當著所有同學的麵,將方才拍攝的視頻發給了蕭逸遠的媽媽。


    “是,我覺得挺困擾,蕭逸遠腦子挺好的,要是好好念書,a大都不成問題,麻煩葉阿姨好好管教一下。”


    “好的,謝謝葉阿姨,要是蕭逸遠再有其他的情況,我一定第一時間跟你說!”


    ……


    蕭逸遠傻眼了!


    班裏的同學也傻眼了!


    可這還不算,楊蓁轉手又把這個視頻發給了班主任。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楊蓁,你好樣的!”蕭逸遠氣急敗壞地把鮮花扔在地上,踩了幾腳,怒氣衝衝地走了。


    楊蓁冷笑,“隨意亂丟垃圾,按照班規,這個星期由蕭逸遠同學值日。”


    蕭逸遠人還沒走遠,聽到這話,差點被自己口水給嗆到,“楊蓁,你讓我值日?”


    是他瘋了,還是楊蓁瘋了?


    “這是班規哦,蕭同學!”


    蕭逸遠一臉吃了屎的表情,怒氣值達到了頂峰。


    嗬,智商250的富二代,還學人家打賭追人,這腦子,蛆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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