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王大誌對天發誓,這真不是我幹的。”一個血葫蘆般的人,還未說完就被自己咳出的血打斷了。


    此人體型偏胖,昔日白胖福相的臉上全是血汙,眼睛嘴巴都已腫起,小六捂住了嘴巴,眼淚順著指縫流了下來,楚青鉞看了一眼嗚咽但拚命忍住的他。“那幾個是誰?”


    小六聽懂了,他問的是刑房裏那幾個或掛或癱的瘦小身影。


    “都是在廚房打雜的。”


    楚青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向前走了幾步。


    “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老實交代,否則就割掉你的左耳,然後是你的右耳,然後是眼睛、鼻子、留張嘴就夠了。”蹲在王胖子旁邊的人體型魁梧,他輕輕的拍著他的臉,看他被嚇的直哆嗦才滿意的站了起來,餘光看見陰暗的刑房裏有人進來了,一瞥看見了楚青鉞一行人,掛著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說道:“喲,少卿大人來了,可是有事吩咐啊,那得勞煩您到差房等我一下,這裏醃臢,可悲汙了你的貴足。”說著站了起來,一團陰影籠罩在楚青鉞的臉上。


    “哼,是怕撞破了你的嚴刑逼供,屈打成招吧。”楚小劍開口冷叱。他實在看不上謝猛這種出了名可止小兒夜啼的酷吏。


    楚青鉞看了他一眼,楚小劍識相的閉嘴了。


    “可審出什麽了?”


    “楚大人,楚大人救命啊。”王胖子聽到了他的聲音,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拚命的往他的方向爬去。


    “起開,少卿大人這種金貴人,腳底你都不配碰。”謝猛站了起來,他比尋常男子還要高出大半個頭,體型壯碩,站楚青鉞身邊感覺都比他壯了一圈,他抬腳正待踹過去,不防被人拽住胳膊,絲毫動彈不得,出於慣性,差點一個趔趄。他穩住身形,怒意上臉,轉回頭來發現楚青鉞依然袖手旁觀,拉住自己的是他旁邊那個高個子清瘦少年。


    謝猛略微使勁掙了掙,少年也加大了一份力氣。是了,傳言楚青鉞受了重傷好歹撿了條命回來,武功盡失,整個人看上去麵色灰敗病懨懨的,但以他的身份和出身,身邊跟著幾個厲害的護衛不足為奇,隻是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十多呆頭呆腦的少年,居然有這麽大的力氣。他起了較量的心思,楚青鉞卻沒有給他機會。


    楚青鉞向前走了幾步,坐在刑房唯一的一張椅子上,但卻沒有像尋常人一樣,坐下去就靠在椅背上,呈現出一種鬆弛的感覺,楚青鉞就算靠在椅背上,背也是崩的筆直。王小虎咋舌,看來在馬背上長大的人,這種腰背挺括的感覺已經深入骨髓了。


    “問出什麽了?”楚青鉞輕飄飄的開口。


    “馬上就能問出真凶了。”謝猛帶著幾分狠意說道。


    “出去。”


    “那可不行,這嫌犯吵著要見你,必定是與大人有私交,按道理…”謝猛身形大,嗓門也大。


    “你說我會包庇?”楚青鉞平靜的說道。


    “哈哈哈哈,那吃過他做飯的人可就都有私交了。”楚小劍撫掌笑道。“全京城怕是至少有一半的達官貴人都是他的至交好友了,謝寺丞不知是以己度人還是沒有上下級之分呢?”


    王小虎在楚小劍身後給謝猛遞了個眼色,謝猛拱手退到了一邊,但並未出去,他想起了之前大理寺卿黃大人的囑咐,隻怪自己頭腦發熱、差點惹禍。


    “天香閣今日共賣出100份水晶玲瓏包,全部是由王大誌負責,在廚房的經手人是王大誌及雜役七人,食材的采買都是有三個不同的商戶供應,口碑都很好,食材的對接都有檢驗和記錄,這是當時交接的記錄以及涉及到此案人員的口供,現在人員也都在廂房等著。”謝猛從旁邊一個師爺手上拿過一本冊子,遞給了楚青鉞,雙手遞出但並未躬身,好在楚青鉞並未計較。


    “這100份分別送到了29戶人家之中,來買東西和送貨的都是買家自己的人。其中出現問題的水晶包有3份,每份都有些許人體部位,如手指、指甲、眼珠,分別出現在這四戶人家之中。但萬幸的是隻有安樂候這一份,被琴心姑娘食用,其他的都剛送到主家。”


    “我剛剛問過了王大誌,做好後的水晶包,是由廚房的雜役交到大堂的小廝手中,再由大堂的小廝親手遞給取貨之人,全程不過瞬息之間,中間無可做手腳的空間。”


    楚青鉞此時不由得高看了謝猛一眼,他來到大理寺與謝猛打過幾次交道,此人素有酷吏名聲在外,善用刑、原以為是個四肢發達欠缺心思的莽夫,但剛剛一席話卻顯示出此人並不如外表所示般的莽撞,簡單數語已經將嫌疑鎖定在了天香閣的廚房眾人。他看了一眼作為證物被收回的包子每一份都大小均等、皮薄的近乎透明,每一個褶皺的大小、距離都是相等的,換了外行,在技術上就很難做到。


    “裏麵的肢體是誰的?”放在包子裏都是手指、耳朵、眼珠之類的,擺明了就是想被人發現,


    “還未查到,這不正審著嘛。”謝猛笑了一下,帶著嘲諷。


    楚青鉞伸手端起了籠屜,用帶著薄繭的食指輕輕的在底部摸索了一下,又端起了另外一份,用同樣的方法摸索了一下。


    謝猛覺得他有些裝模作樣,並且不是很上心的掩飾了一下,直接將譏誚呈現在了臉上。


    “有問題的包子,其中兩屜被安樂候買走,一份送回自己府上、一份送到長樂坊琴心姑娘那;兩屜被康平驛館買走,是西厥的小王子點的,還有兩份是送到外梅林的,那裏是康王養的外室,還有一份是送到葉宅的。”


    說到這裏,謝猛遲疑了下,楚青鉞望了過去,感覺葉府有些耳熟。


    “是跟我們家同一條街那個葉府?”楚小劍驚道?


    謝猛神情有些複雜,“正是。”


    楚青鉞想起來了,他們楚家的大將軍府位於城西最西邊,算是在一眾達官貴人的宅邸最邊緣了,隨著軍功提升,先皇曾多次提議賜給父親大宅院,但都被父親婉拒了,因楚家父子常年在邊關,大宅裏就留著一對老夫妻看門,前些年夫妻相繼離世,楚青鉞回來暫住,幹脆連個應門的人都懶得找了。


    楚大將軍府上雜草長到了人高,練武場比會客場還大,是京城眾所周知的荒宅,但比起自己隔壁的隔壁的鄰居來說,卻顯得生機勃勃了許多,至少,每天還有少年飛簷走壁喊打喊殺的聲音。隔壁卻真正的是荒無人煙,鳥不拉屎了,不僅門口貼著大理寺的封條,裏麵陰氣森森,就連同一條街上的另外兩戶人家都嫌晦氣,上書搬走了,於是乎,整個西城最邊緣的泰寧街,就隻剩下了楚大將軍府,這讓楚青鉞很滿意。


    “這葉府啊,是出了名的凶煞之地,鬼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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