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狗都能用來尋物的,一是要品種血統,還要從小訓練。”葉懷昭今日心情出奇的壞,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也不算是意料之外。雖然不知道八個月後的宮闈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宮變向來慘烈。他雖然和四皇子自小受到宜妃的教導,以明哲保身為上,身處宮闈權力的最邊緣。然而隻要權力最中心的旋渦足夠大,那麽邊緣的風暴也足以吞噬他們這種小魚小蝦了。


    但楚青鉞的出現,或許是一種轉機,讓他在大廈將傾前還有一次矯枉過正的機會,但仔細一想,四殿下已經被封為滇州王,帶著姑姑去了封地,雖然滇州民風不開化,行事野蠻,毒蟲瘴氣肆虐,但未嚐不是一個好的出路,至於自己,本來就是無根無萍之人,死了也就死了吧,隻是可惜了那些狗了,跟著他遭受著無妄之災。


    楚青鉞看著眼前人若有所思的樣子,心裏莫名的有些不舒服,因為此人籠罩在一種頹唐之中,一種置身於事外,隨時準備超脫而去的漠然之中。


    “你們平日讀些什麽書?”楚青鉞生硬的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


    “嗯?”葉懷昭迷惘的看著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不是陪皇子讀書嗎?他們都讀些什麽書?”


    “詩詞子經都讀。”葉懷昭心裏還在想著自己的狗,回答的很是敷衍。


    “我聽我哥說,皇子讀不好書,伴讀是要被打被罰的,每天功課還多的做不完。所以他才不願意留在宮裏讀書的。”


    想起楚青鈞,葉懷昭嘴角倒是掛上了一絲笑意:“你哥是坐不住的,而且你們楚家人學的是將帥的本領,這宮裏的師傅些沒人教的出他這些,再說了,他當時是陪太子讀書的,太子一國儲君管的自然要嚴厲些。”


    “哦?還有這些分別。”


    “自然,太子是中宮嫡出,三歲便被立儲,小時候剛開蒙是和其他皇子在一起念書的,再大一點,便要學習治國、謀略、帝王之道了,課業比其他皇子繁重了許多。”


    “幸好我大哥當時是跟著太子讀書的,課業太重逃跑了,這才有了後麵的鎮北小將軍。”


    葉懷昭好笑的看了看他,“你當這是買菜還挑挑揀揀嗎,能當東宮伴讀的人,哪一個不是身家煊赫,鼎食之家,這不僅是陪讀,更是在給未來的大周培養肱骨重臣,再加打小一起長大的情誼,便是君臣相得的佳話,就像太祖年間的林家,和前朝的相爺。”忽然想起,這對於楚青鉞來說,已經是前前朝了吧。“不過幸好,你大哥沒有東宮伴讀,而是選擇了年幼便回邊關,否則。”


    楚青鉞明白了他的意思,前太子逼宮被廢,其勢力下的人都遭到了清算,其中以其外族韓家最為慘烈,全族被株連,還別提那些朝中攀附於他們的臣子,大家都盛傳現在的皇帝當時的三皇子仁厚,跪在禦書房門外整夜,求得先皇從輕發落。


    現在的果是當日的因,楚家寧願世代守衛邊疆做一員不善權謀的武夫,所以不想將兒子送進權力的旋渦中心,但林家並沒有那麽幸運,大周的四大家族之一,在當年那場迄今聽起來都算是荒唐的宮變中,斷尾求生再加上功勳在身,才換得其子弟全須全尾的活著出來,他沒有再繼續“如果”這個話題,而是問道。“太子學的東西,你們都不能學?”


    葉懷昭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就算他們想學,也隻能裝作不感興趣,那些東西,其他的皇子根本不能碰。天家父子兄弟,最摻雜不起的便是猜忌。一個皇子,學木匠的絕對比學治國的活的長久,前者是不要臉,後者是不要命。


    楚青鉞一想也是,康王爺算是先皇活的最久的一個兄弟了,其德行如何有目共睹。或許正是因為他的荒唐,才可以成全先皇兄友弟恭的美名。 “楚小將軍,居然會對我們讀書感興趣?”葉懷昭打趣著他說。


    “你這話什麽意思,我也讀書的。”隻不過從來不看詩詞,他癟嘴,“酸文就算了,兵書常看,史書也讀一些。”


    大周以武建國,但幾代之後,重文輕武, 這京中的紈絝,哪怕作詩都不押韻,但經常也是一把折扇不離手,甚至還有人花錢買那些落魄文人的詩詞,背下來附庸風雅的,如楚青鉞這般直言自己根本不愛看書的,還算是頭一個。


    “那些長篇大論我也不愛看的,就像四殿下說的,有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囉裏吧嗦的先將古人的典故說一通,然後再講一大通道理,聽的人都暈了,還要誇他文章做的好。”葉懷昭想起四殿下,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四殿下,最愛看的應當是這江湖話本吧?”楚青鉞指了指葉懷昭案頭幾本話本《飛天俠盜傳》、《銀槍少年闖西關》、《英豪傳》。


    他指著其中的《銀槍少年闖西關》,“這本書我在去年來京的路上看過,純粹胡扯,一把銀槍,提起一聲怒喝,便刺穿了十丈之外敵軍主帥的喉嚨,他怕是不知道我們所用的槍有多重,十丈又有多遠。”


    葉懷昭每次將宮外時新的話本搜羅起來,負責帶給四殿下,但至於內容如何,卻是沒有細看過的,聞言也隻是笑道:“紙上談兵,遇到你這種行家便露怯了。”


    “不過這本飛天俠盜傳倒還有點意思,寫的是一個俠盜懲治為富不仁的貪官的故事。”


    葉懷昭搖頭笑笑,“這種故事,向來能騙小孩子。”


    忽然一想起楚青鉞的推崇,自覺失言的收聲。


    “你愛看遊記?這本借我看看?”這大概是兩人最為平和的一次交談,以至於楚青鉞居然注意到了葉懷昭書架上的書。


    “《南疆風物誌》,這是我父親寫的。”


    楚青鉞趕緊輕輕放下“抱歉,不知是令尊所作,一時唐突了。”


    葉懷昭對他的舉動有些好笑,“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貴重東西,我隻是介紹一下,你拿去看便是了。”


    楚青鉞平日看書都是卷成一個卷,隨意往懷裏一揣,此刻卻珍重的將其平平整整的放在懷中。


    隻是更衣就寢前,覺得懷中異樣,一摸卻是一手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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