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鉞留下謝猛問詢那婦人,自己進了那大娘的寢室。屋子裏收拾的異常幹淨,所有的衣物都收拾的平平整整放置在箱子裏。


    他將床和櫃子以及四周的牆壁上都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暗格等可以藏東西的地方,便將目光鎖定在那一口大的樟木箱子裏。


    放在上麵都是一些顏色暗沉,款式老舊的衣物,應當是這周大娘所有,他又向下翻了翻,是兩錠銀子和一個綢布包,打開一看是一些做工尚可的首飾,再往下,忽然入眼一抹亮眼的紅色。


    他將手伸到箱底,觸手便是一陣絲滑柔軟,雖然楚青鉞一向不在穿著上花功夫,但不代表他不識貨,這上好的料子,應當比這一箱衣物都值錢。


    “喲,這料子好啊?”小劍在旁邊瞟了一眼,但也說不出來一個所以然來。


    “咦,是一個小孩的肚兜,繡的這是什麽?月季還是芍藥。”


    楚青鉞斜了他一眼,“牡丹。”


    大紅色的肚兜,中間繡了一朵人間富貴花。絲線交纏勾勒出牡丹花瓣的細膩輪廓,花瓣層層疊疊,邊緣處的繡線緊密而精致,仿佛大自然的精雕細琢,更妙的事,每一片花瓣都不是單一的顏色,而是有著微妙的色彩過渡,從嬌豔的粉紅到淡雅的淺白,如同清晨的陽光灑在花瓣上,暈染出自然的光澤。花蕊部分,用的則是明黃色的絲線,細密璀璨,像是散發著光芒。而那葉片繡的更是脈絡清晰可見,生動逼真,一看便是繡工了得。


    楚青鉞的眼神在那明黃色的花蕊處停留了良久,將那帕子遞給了小劍,“你去找一下戈甲,讓她看看這料子。”


    小劍領命而去,楚青鉞陷入了沉思,“這圖案,似乎在哪裏見過。”


    小刀也仔細的想了想,“那些宮中貴人,衣服上都愛繡著這些。”


    “你可有印象?”楚青鉞剛問出口,便沒好氣的說道:“若是繡把刀,你肯定能記得。”


    小刀竟肯定的點了點頭,若真有哪個姑娘,衣服上繡把刀,小刀估計眼睛都長人身上去了。


    “你姐姐當年出宮,便和丁能一起?”楚青鉞向那老婦人問道。


    那老婦搖了搖頭,“我姐姐出宮已經二十多年了,最開始的時候,她一個人獨居在此,不怎麽出門,就連見我,也是小心翼翼的。我勸她找個合適的人嫁了,她也隻是搖頭,說要等一個人。”她遲疑了一下,“有次我來找姐姐時,見過一個男人離開,當時我一直以為是她在宮裏認識的侍衛。”


    “後來姐姐說成了家,但那人在當差,每旬隻回來一天,還讓我不要對外宣揚,免得影響他的前途。”


    “他們一直是兩人獨居嗎?”


    “他們有個女兒,是領養的,嫁到了外地,我已經讓人去報信了。”說到此處,那婦人忽然皺眉,“會不會是那女孩的家人來尋仇?”


    “尋仇?為何?他們的孩子是拐來的還是偷來的。”謝猛沒少見這些事。


    “那可不興胡說。”那婦人的兒子提高了音量,“我姨媽姨爹都是心善之人。”


    那老婦人也點了點頭,“你們出門應當還能打聽的到,這條街上,以前住了一家人,好像姓劉,本來是和睦美滿的一家人,有一兒一女,叫阿金阿銀,但他們的娘因病去世了,孩子的苦日子就來了。那後娘不是個東西,虐待兩個孩子。”


    “那男孩還好一些,經常出現在父親麵前,她不敢打的太過,但那女孩,可就慘咯,身上沒有一塊好肉,全是被掐的,拿針紮的。”說著搖了搖頭。


    “後來那家的男人,在外麵出了事,這後娘仗著有個在皇城軍當差的弟弟,更是為非作歹,要將那不到十歲的女孩,賣給一個六旬的老漢做小。”


    謝猛一拍桌子,“沒有王法了嘛,衙門的登聞鼓是幹嘛用的。”


    吼的那老婦人一激靈坐在了地上。


    身邊的兒子趕忙將她扶起來接著說,“幸好那男孩機靈,再外麵求的了貴人幫助,嚴懲了惡人,奪回了家產,將那惡毒的姐弟趕出了京城,後來,那男孩跟著一個官員做了小廝,那女孩便被我姨媽收養了。”說著又對楚青鉞等人彎腰行了個禮,“阿銀妹妹從小被後娘毒打虐待很是怕人,所以姨母便越發的與鄰裏接觸少,是以他們總覺得他們一家性格怪異。”


    “那後母姐弟姓甚名誰。”


    母子兩人為難的說道,“這,當日衙門應當有所記錄。”


    “女孩的哥哥現在何處?”


    兩人搖了搖頭,“早就去了外地。”


    “啊對了,大人,我剛剛看跟著你的那衙役有些麵熟,就是年紀最小的那個,他小時候與阿金常在一起玩,或許知道。”


    “小龍,進來。”


    趙小龍幾步便跑了進來。


    “你可認識阿金阿銀。”


    趙小龍一愣,“認識啊,怎麽了。”


    謝猛指了指倒在地上,臉皮被剝了一半的婦人說道:“那是阿銀的養母,你可知阿金現在何處,他的後母姓甚名誰。”


    趙小龍又回頭看了看那婦人,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這是好人啊,為何會被。”抬眼接觸到楚青鉞冰冷的眼神,一下子回了神。“阿金在滇州雲城,當年跟著一位黎大人做了隨行的小廝,後來在那邊開了家店,他父親是做金飾的工匠。他後娘姐弟都被發配到了邊疆,永世不得回京,說不定早就死了吧。”他想了想又說道:“他後娘的弟弟,腿是斷的。”


    楚青鉞皺了皺眉頭,“虐待孩童,奪人家產,應當也不會判這麽重吧。”


    “因為啊,為阿金出頭的,便是四皇子,現在的滇州王。”


    又是四殿下,這滇州王當年是看俠客傳看上癮了不成,整天拉著葉懷昭行俠仗義。楚青鉞腦海裏浮現出那張看著四殿下胡鬧無可奈何的臉,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那絲笑意,直到他路過天香樓的時候,都還未消散。


    楚青鉞抬頭看著天香樓那幾個大字,忽然想起,是在何處見過那牡丹圖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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