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漢川河道旁,一座小山丘。


    月明星稀,涼風陣陣。


    崔東山與赫連尊對坐,麵前隻有簡單幾個小食,但擺放了好幾壇的酒。


    旁邊還有幾個空壇子。


    崔東山都有些眼神迷離了。


    赫連尊卻是越喝越精神,意氣風發,說起當年事,雖然在如今看來,都是一些低階的戰鬥。


    但那時候,卻都是人族武者,生死存亡的搏殺。


    好故事佐酒,讓人微微薰。


    崔東山沒說話,看著赫連尊頭上浮現而出的黑氣。


    甚至在旁邊,還有一道陰暗氣息本質的世界意誌凝聚觀望。


    另外婉姐也在,龍王也在,但都沒有現身打擾。


    這個曾經為人族打拚一生的男人,雖然意氣風發,實則心如死灰。


    原本還能多活幾年。


    如今,卻是即將寂滅。


    此刻,三界的世界意誌之一,取了死亡引導的權柄,擁有引渡的能力,所以就在旁邊候著,準備送赫連尊最後一程。


    崔東山一直聆聽。


    終於,赫連尊看向了崔東山,舉杯道:“東山,我更要謝謝你。”


    崔東山也舉杯。


    赫連尊道:“謝謝你,讓我看到了人族的大世,哪怕如今隻是人族的開端,但終究讓我相信,人族不是諸天最弱,人族也有踏足巔峰,成為諸天強族的可能,有此一看,我死而無憾了。”


    崔東山笑道:“敬人族。”


    “敬人族。”


    兩人一飲而盡。


    而他們嘴裏的人族,不是當前攪動風雨的人族,不是那些忙忙碌碌的人族,而是曾經那些為了人族,橫死在外,死而不悔的人族。


    很快,最後幾壇酒都喝完了。


    赫連尊終於盡興,躺下來,看著天空,笑道:“東山,未來,千萬不要對人族失望,人族,還有很多,值得我們守護。”


    崔東山也躺下來,笑道:“我從未對人族失望過,我們人呐,哪怕有這這那那的問題,但我們大部分人,其實都是很好的生靈。”


    赫連尊閉上眼睛,喃喃自語:“此生,當人真好。”


    崔東山沒說話,隻是默默陪同。


    片刻後。


    一縷神魂從赫連尊身上脫離,被某種無可抗拒的力量吸引,往天空飛去。


    作為死亡接引之神的世界意誌,代為扶持,一路庇護,最終消失在冥冥之中。


    這種生死的領域,就算是二十五階,也無法駕馭,那是超脫一切的力量。


    所以,世界意誌,都隻能稱之為接引之神,而不是死亡之神。


    崔東山歎息一聲,揚起身,揮手間又取出來一壇酒,直接仰頭灌下。


    此刻,唯有大醉一場。


    兩天後,中午。


    漢州,董家。


    崔東山來到董家老宅的後院。


    這裏,也有一位老人在休養,他老的更誇張,此刻完全是用藥物吊命。


    崔東山的出現。


    讓原本曬太陽的老人,一下子睜開眼睛,看到崔東山後,老人一愣,然後激動地要起身。


    崔東山上前,笑著攙扶起他。


    “武祖。”


    崔東山道:“董前輩,雖然接觸不多,但總的來說,您也算是我武道修行路上的啟蒙老師之一,董家對我也有大恩,今日到訪,我就是想要了卻當年的因果,不知道董前輩有什麽要求嗎?”


    老人正是董自在,當初和三中校長魏德彪是一生好友,因此被魏德彪坑了一把,成就了崔東山。


    董自在看著崔東山認真的表情,突然笑了,他仿佛此刻也多了幾分精神,笑道:“赫連家的事,我聽說了,沒想到如今底蘊已經不輸給我們董家的赫連家,居然還有如此變故,實在是讓人唏噓。”


    崔東山不說話,就看著他。


    董自在道:“武祖降臨,董家蓬蓽生輝,今日武祖要回報當初董家恩情,老朽羞愧,但也不願意放棄董家如此機緣,願求武祖,庇護董家千年。”


    崔東山看著董自在,道:“我可以為你延壽千年,你不為自己求?”


    董自在笑了:“我又不是個王八?活什麽千年?很多老朋友都死了,我繼續留在這個世上,就是個孤寡老人,活受罪嗎?”


    “五年前,魏德彪來找過我,他也是大限將至了,我們約好了,下輩子繼續當兄弟,你可別做惡人。”


    崔東山看著董自在許久,這才點頭道:“千年內,董家如果有滅族之劫,我會出手庇護,一共三次,如果三次用完,千年約定也會作廢。”


    董自在道:“這就很好了,哈哈哈,沒想到,我董自在這一生,沒做出什麽大成績,也沒有什麽值得炫耀的戰績,但我為家族延續千年風光,這一點,我下去後,列祖列宗見了我,都要給我遞煙,點火。”


    說完,董自在臉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他沉浸在自己的快樂中,對崔東山什麽時候離開的,都沒有發現,但也不會在意了。


    漢州外。


    山野中。


    崔東山看似漫步而行,但一步跨越,就是數百裏。


    在崔東山身邊,婉姐陪同,一臉好奇:“你這是在了卻自身因果嗎?”


    崔東山笑道:“倒也不是,隻是做人嘛,總要回報曾經的恩情,也想看看,如今的世道,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婉姐道:“世道就是這樣,起起伏伏唄。”


    崔東山沒接話,而是腳步一頓,停留在一個小山村外。


    婉姐看向小山村,道:“這裏是魏家村,當年魏德彪,就是從這裏走出去。後來魏德彪發了,魏家就雞犬升天,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也各有發展,如今這裏雖然還叫魏家村,但居住的卻是別的姓氏,而且多是老人。”


    崔東山沒說話,目光看向村子的一戶人家。


    他看到了魏德彪。


    當年的魁梧大漢。


    如今卻很瘦弱,而且一身傷痕,死氣沉沉。


    在魏德彪身邊,還帶著五個孩子,三男兩女,最大的不過十一二歲,最小的隻有五六歲。


    五個孩子,正在努力修煉,修行的方向各不相同,但基本上都沒有多好的修行天賦,哪怕一生努力,估計也就是真氣境的水平。


    崔東山一步跨越,就到了魏德彪身邊。


    這會兒,魏德彪正在擇菜,似乎準備給孩子們做午飯,同時也看著幾個孩子修行,臉上笑嗬嗬的。


    突然感覺到了身邊有人,扭頭一看,魏德彪愣住了,旋即魏德彪試探性問:“活的?”


    崔東山聞言哭笑不得:“你見過死的我嗎?”


    魏德彪哈哈一笑:“我怕是沒那個機會了。”


    說完,魏德彪繼續道:“吃沒?中午給你加雙筷子?”


    崔東山道:“那感情好,已經好多年沒有白嫖你了。”


    “還有我,老魏,你敢不做我的飯,我錘死你。”婉姐也現身。


    魏德彪頓時興奮,起身道:“東山幫忙照看他們修煉,順便指點指點,我去煮飯,婉姐,一起搭個手,好久沒有一起做飯了。”


    婉姐笑道;“這還差不多。”


    崔東山道:“沒問題,交給我了。”


    說完,崔東山走到了那幾個正在修煉的孩子麵前,露出了微笑,然後屈指連點,一道道靈光擊中他們身體的各個部位,並且留在其中,幾個孩子頓時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繼續修煉,感受這份痛苦,避開這份痛苦,什麽時候一套拳法打完,不會痛苦,就算你們有成了。”


    聽到崔東山的話,幾個孩子可憐兮兮,但也不敢反駁。


    這個突如其來的人,看著很有威嚴,讓他們不敢反抗,隻能咬牙硬抗。


    但是慢慢的,幾個孩子驚喜發現。


    那些痛苦,雖然宛若針紮,讓他們難受,但在痛苦的矯正下,反複修煉拳法後,他們察覺到,修正後的動作,更加舒服,修煉的效果也更好。


    厲害了,遇到了高人指點。


    孩子們,修煉的越發起勁了。


    廚房內,魏德彪和婉姐,麻溜忙碌著,很快煙火氣下,香味兒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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